丘無涯收好留影石,哈哈一笑,手中流水人家扇一搖,一股特殊的律動從扇中發(fā)出,直沖百鬼夜行而去。那些鬼怪尖叫著躲避,可惜只是徒勞。這些琵琶、腰鼓、三味線、木魚、衣柜頓時僵直不動,只是尖叫聲依舊,入耳令人煩悶不已;漂浮于空中的落頭氏撲通撲通墜落地上,發(fā)出哀求的聲音;而怨靈如雪遇驕陽直接灰飛煙滅;只剩下那人偶、河童和瀧夜叉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哼,小輩安敢欺我!”油紙傘散發(fā)出強大的氣勢,竟隱隱有一代宗師風(fēng)范!
“咦?”丘無涯一陣錯愕,一群小鬼中竟然蹦出來一個大boss?很有點意思?。克膊淮鹪?,左手掐訣,腳下天罡步連邁七步,站定天機位,流水人家扇中的一只飛燕,從扇面飛出徑直奔那油紙傘而去。
油紙傘一見丘無涯動作,忙從傘柄處一陣掏摸,一塊油亮的驚堂木迎上疾飛而來的春燕。兩者的碰撞引起一陣空間漣漪,那驚堂木倒飛而回,飛燕也哀鳴一聲,身形不似方才靈動,竟拼的兩敗俱傷。丘無涯眉頭一皺,一晃手中寶扇,一條綠柳如龍游走從扇面飛出。油紙傘也不甘示弱,又在襠下一陣掏摸,這次是一塊頭巾。丘無涯一陣惡寒,打完這一場,得用無根水好好洗洗扇子了,這家伙怎么這么猥瑣呢?算了,先趕緊拿下再說吧。一座石橋從扇面飛出,一片柳絮飄出,一片花海飛出后扎根地上,一條小河自扇面流出后環(huán)繞當(dāng)場。
小橋、流水、花海、細(xì)柳、飛燕、柳絮以及天上的驕陽構(gòu)成一座大陣,將百鬼籠罩進去。而他的扇面上只剩下宅院一座,蕩秋千的少女,墻外懊惱的行人。倒不是他不想召喚出來,只是功力未逮,目前已經(jīng)是極限。
油紙傘被大陣罩住,也不驚慌,只是嘆息一聲,一拍頭頂傘葫蘆,一把平淡無奇的寶劍從傘葫蘆中飛出。“欲整鋒芒敢憚勞,凌晨開匣玉龍嗥。手中氣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條?!彪S著油紙傘吟誦,寶劍光華俱顯,隨即又沉寂下去。
“等一下!這是純陽劍?”丘無涯神情肅穆,緊盯著那把寶劍。
“不錯,小輩眼光還可以,這正是伴隨純陽真人五百載的純陽劍?!庇图垈愀锌妮p拭寶劍,眼中滿是緬懷。
丘無涯面色大變,隨即整整衣衫,恭恭敬敬對著純陽劍深施一禮。
葛桐衡搶過來人手中電文,大聲念道:“令趙杰為山岳旅代理旅長,全權(quán)署理山岳旅及獨立團一切事物,白庚堡另有任用?!币还矁蓮堧娢?,葛桐衡沒有停頓又念另外一張:“令獨立團立即進入冷口,暫由萬乘風(fēng)協(xié)助行軍。山岳旅趙杰?!?p> “這不可能!誰能保證這是宋大帥的原意?”白庚堡立時大叫,他深知拉不上獨立團,自己前途堪憂,現(xiàn)在不把水?dāng)嚋?,等待自己的絕不是什么美妙的前景。
何必羽不吭一聲,他知道自己錯了,在國家危難之時打自己的小算盤被人揭穿,那么最好就是戴罪立功。錯了就要認(rèn),挨打就要立正,這葛桐衡可是控制著團里大部分人,實在是自己來的太晚,沒及時控制部隊。算了,實力不濟說啥也白扯,況且自己錯的不是很嚴(yán)重,最起碼沒有造成什么后果,相信葛桐衡也不會動自己。至于白庚堡,死道友不死貧道個人顧個人吧。后來白庚堡的掙扎讓他嗤之以鼻,這么簡單的問題,發(fā)個電報確認(rèn)就可以了,不能以為所有人都是傻瓜。
果然,下一刻葛桐衡的反擊就來了:“哦?那也簡單嘛,那個誰,哦,錢副官,你給軍部發(fā)份電報確認(rèn)一下。哼,有些人啊,就是不到黃河心不死?!?p> 何必羽開口了,他得戴罪立功啊,再說也不能得罪白庚堡太死,雖然這貨應(yīng)該沒什么大前途了:“不必了,我獨立團奉命,相信趙旅長不會拿軍國大事開玩笑。白旅長,兄弟祝你前程似錦,山高水長,江湖再見?!?p> 白庚堡在宋連成來電時就知大勢已去,現(xiàn)在何必羽也審時度勢倒戈過去,只能長嘆一聲,抱拳回禮:“何老弟,保重!”轉(zhuǎn)頭惶惶然離去。
“把馬車上的東西留下!”萬乘風(fēng)緊追兩步,卻被萬乘玄拽住,他沖著萬乘風(fēng)搖搖頭,強按住還在憤憤的萬乘風(fēng)。
小田次郎不滿的看著宮田,嘴上卻關(guān)懷備至:“宮田君,不必在意,士兵也是需要體恤的。區(qū)區(qū)一個彈丸之地,怎么能對抗皇軍的赫赫天威呢?”
宮田四崗臉漲得通紅,小田的話表面上是安慰自己,實則指責(zé)自己作戰(zhàn)不力,他沒答話,轉(zhuǎn)身就走。
冷口不再是戰(zhàn)前那寧靜的小鎮(zhèn),硝煙滾滾,滿目瘡痍。廝殺聲依舊,地上、墻上到處是灰色軍裝或黃色軍裝的尸體,子彈在小鎮(zhèn)亂飛,偶爾一聲爆炸后騰起一陣煙霧,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偶然也會有瀕死時絕望的嚎叫,重傷者忍受不住的呻吟。
趙杰被趙大海扶著靠在殘破的墻邊,喘息兩下,他蠕動著嘴唇,趙大海連忙把水壺遞在他嘴邊。喝了兩口水,終于緩過這口氣。
“海哥,放下我你走吧,趁還有機會?!?p> 趙大海默默的看著他,展顏一笑,泥土混雜血跡還有硝煙的臉本說不出的滑稽,這一刻竟有一種莊重浮現(xiàn)。“傻兄弟,哥哥不會扔下你。就像二十年前一樣。”
趙杰的眼睛濕潤了,隨即用顫抖的手在懷中掏摸幾下,拽出一個藍色布包。指著示意趙大海打開,打開后是一面軍旗。
“海哥,一會掛鼓樓上,得讓全鎮(zhèn)都看見。先幫我把這墻掏開?!?p> 墻上被趙大海掏出一個大洞,趙杰示意趙大海扶自己進去。這墻后是個灰色的屋子,屋子外墻只有幾個射擊口,打開屋門,屋里漆黑一片,趙大海打開手電,嚯,一屋子全是彈藥槍械。
“這是我那會子備戰(zhàn)時秘密弄得,本打算巷戰(zhàn)時有個支撐點,沒想到···來,海哥,扶我到重機那?!?p> “杰克造,zb-37,好槍吶。我死乞白賴弄回來一挺,可惜太少了。這是控制炸藥的電門,冷口我埋了三千斤炸藥,等會讓這幫狗雜種嘗嘗味道。呵呵呵。”
“行了,海哥,你掛旗吧。小心點,鼓樓地下有地道通到鎮(zhèn)外。幫我把獨立團帶過來?!?p> 趙大海也不吭聲,做完這一切后抓著軍旗就走。
“海哥”一滴眼淚從滿是血污的臉龐滑落,趙杰也不擦拭,費力的拉動槍栓,“狗日的小鬼子們,大爺賞你們花生米。”咻咻咻,一個長點射,射界內(nèi)的幾個蝦遺兵一頭栽倒。
丘無涯鄭重的對油紙傘說道:“我不管你是純陽真人的什么,路,一定要讓,否則···就算是純陽真人當(dāng)面我也不能善罷甘休。”
油紙傘哼了一聲,祭起純陽劍,丘無涯就要發(fā)動陣法時,愕然發(fā)現(xiàn)劍光所向竟是河童與瀧夜叉。劍光一閃,旋即又回歸油紙傘手里。瀧夜叉河童雙雙倒地,一陣純陽火自兩怪身軀燃起,片刻只剩兩撮灰燼。
看著丘無涯錯愕的神情,油紙傘嘿嘿笑了起來。
“愣什么?還不趕緊把這幫精魅收起來?”
“前輩,你,你”丘無涯實在不能理解油紙傘的行為,只是那油紙傘明顯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那稱呼就不能缺了禮數(shù)。
“唉,有什么話咱們路上說,軍情要緊。”
“哦,對,對,對?!鼻馃o涯手忙腳亂的把那些付喪神收進流水人家扇,吩咐郭三娃報告姚建海。
落日的余暉終于照耀一線天外的土地,涉川旅的隊伍又再次蜿蜒于崇山之間。丘無涯這次待遇提高不少,有匹高頭大馬可以騎了。
“前輩,你到底是誰???怎么回事???”
“哎,小子,我是勾陳大帝坐下貪狼星君,那一戰(zhàn)我身隕后只余殘魂,被純陽真人所救,溫養(yǎng)幾百年才補全真魂。后來純陽真人戰(zhàn)死,我只好收拾他的遺物,沒想到被九頭蟲所擒。所幸我沒恢復(fù)修為,那廝只當(dāng)我是精魅,招降于我,我將計就計去了蝦遺。這回隨軍前來,就存了回歸的心。對了,小子,你是逍遙門的吧?我記得瞑道人好像是逍遙門的。”
“啊,是。瞑道人是我?guī)熥娴氖遄妫沂菬o字輩的?!?p> “滄海桑田啊,等戰(zhàn)斗結(jié)束以后,你帶我回逍遙門山門,有些事你參合不了。”
宮田發(fā)動了以中隊為單位的浪式攻擊,如潮的黃色軍裝涌入殘破的小鎮(zhèn)。方才還比較平靜的小鎮(zhèn),槍聲再次密集起來。這已經(jīng)是第十五次沖鋒,小小的冷口已經(jīng)吞噬了多半個聯(lián)隊的兵力。這里的夏國人似乎和以往交手的軍隊有著很大不同,皇軍以往的那種所向無敵狀態(tài)在這里怎么也找不到。
宮田看到自己的攻勢奏效,嘴角勾起向上的弧度,正在此時,塌了半邊的鼓樓上竟升起一面龍旗!納尼?竟然還有指揮機構(gòu)存在?宮田怒了,拔出指揮刀指著那鼓樓,發(fā)出命令。一群蝦遺兵狂熱的喊著‘板載、板載’沖向鼓樓。咻咻咻,槍聲響起,頓時倒下十幾個打頭的蝦遺兵。宮田立馬端起望遠(yuǎn)鏡看向那處,進攻受阻的蝦遺兵中有人架起擲彈筒,哄哄,兩聲爆炸后,蝦遺兵又都站起狂呼著沖鋒。他們的技術(shù)很精準(zhǔn),難怪有這樣的自信,可是,那是趙杰精心準(zhǔn)備好的地堡式支撐點,炸是炸到了,但沒什么用。那可是可以扛住120口徑以下炮火直瞄打擊的工事。所以,那zb-37又干倒十幾個蝦遺兵。
居然有永久工事!宮田迷惑了,為什么剛才沒有遇到?這是冷口唯一遇到的永久工事,只修一座頂什么用?他不知道,趙杰是私自修建的,白庚堡把修建工事的錢都貪污了,趙杰也無可奈何。
黃澄澄的彈殼歡快的在地堡中蹦跳,趙杰身上的傷口鮮血堅定緩慢的流淌著,轟,又是一枚炮彈在耳邊炸響,小鬼子的炮打的忒準(zhǔn)了,那又如何,老子的洋灰錢不是白花的!沒120口徑以上就根本不夠看的,可惜啊,要是白庚堡那玩意早點走就好了,自己就能把冷口變成立體交叉的刺猬,哪需要兄弟們拿命往進填!身上越來越冷了,我的時間不多了。趙杰的眼前一片血紅,頭頂傷口流下的血模糊了他的眼,不遠(yuǎn)處沖擊的蝦遺兵面目模糊而猙獰,耳朵里嗡嗡直響,什么也聽不見。咦?海哥來了,他不是早就走了嗎?怎么右胳膊沒了?我這是幻視幻聽了?
“老趙!老趙!”趙大海用左臂搖晃著趙杰,趙杰示意他腳下,趙大海低頭一看,起爆器。
“?!ぁぁじ纭ぁぁ壁w杰蠕動著嘴唇,聲音卻極其低微近乎沒有。
趙大海明白他的意思,淚水肆意在黑色、紅色、黃色混雜的臉龐流淌,他緊緊握著起爆器的把手,用力之大手上的青筋都已暴起。趙杰笑了,那笑容沒有如沐春風(fēng),沒有智珠在握,只有放松的釋然。接著緊扣扳機的手松開,人,如山倒下,只帶起一片塵土飛揚。
重機的槍聲戈然而止,臥倒的蝦遺兵等待許久也不聞槍聲響起,很快三兩個膽大的蝦遺兵站起身貓著腰試探著進攻,那地堡再也沒射出子彈?;仡^地上百十條尸體血染黃土,蝦遺兵群起沖鋒,地堡依舊寂靜無聲。走進地堡,怪模怪樣重機邊,一個血肉模糊的人仰面朝天半躺著,臉上猶自帶著笑容;地上坐著一個沒了右臂的人在低沉的喘息。啪,打頭的蝦遺兵一槍打在喘息的那人胸膛,那人身形一栽,隨即復(fù)位。冷冷的目光掃來,驚得蝦遺兵倒退一步。不等蝦遺兵動作,那人嘿嘿低笑聲音愈來愈高,殘留的左臂往下一按,火光驟起爆炸聲緊隨,冷口剎那間陷入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