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無涯頓時苦了臉,雙手搓一搓,狠狠心,就地打個滾。起來時萬乘風眼珠子差點瞪出來,這還是那個自命英俊瀟灑的翩翩美公子嗎?跟個泥猴似的。
“咦,師兄,你怎么還帶人進山門?”白鹿上的少女驚異的問丘無涯。
眼前女子約莫十六七歲,身形高挑,婀娜多姿。鵝蛋形臉上一雙眼眸波光流轉(zhuǎn),仿若晨露清澈晶瑩,雙眉上挑,挺直的鼻梁小巧的鼻翼,紅唇似火,貝齒如玉,皮膚白皙兩頰微紅,宛如畫中走出的女子。
萬乘風一瞬間腦子嗡嗡作響,是她!不,不是她,難言的苦澀占據(jù)心頭,雙眸中流露出莫名的哀傷。
“師妹,這是我的兄弟萬乘風,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回來,你趕緊收拾下客房。”丘無涯擺出一副可憐相,意圖博取師妹的同情。
“呀,你怎么弄成這模樣?快點去收拾收拾。這位萬乘風師兄,”澹臺紫月才看到丘無涯的狼狽相,趕忙招呼師兄和萬乘風。
“咳,乘風他不是玄門中人,紫月,這個,還得幫忙和師父說說哈,師兄有禮物!”丘無涯諂媚的沖師妹一笑,見師妹的眉毛有異動,趕緊獻寶。
萬乘風一直盯著澹臺紫月,眼神變幻,有追憶,有愛慕,有痛恨,還有濃濃的哀傷。
“禮物?哼,不是又拿個糖人哄我吧?上回那個豬八戒背媳婦被你偷吃了,還冤枉了阿黃,告訴你,禮物不讓我滿意,說情的事休想!”澹臺紫月撅起嘴,傲嬌的盯著丘無涯。
丘無涯覺得萬乘風有些不對勁,怎么沒聽到他說話呢?以往兄弟之間配合的不是挺默契嗎?“咦?你小子干嘛呢?我?guī)熋煤每窗???p> “唉,紅顏薄命人如紙?!比f乘風猝不及防下意識說出心里話。
“哎?你怎么說話呢?看,澹臺紫月,美如天仙,關(guān)鍵是心地善良,是吧,師妹?一定會滿足你師兄我小小的愿望哈?!?p> 氣鼓鼓的澹臺紫月收回瞪向萬乘風的目光,冷冷的說:“來吧,先驗貨,滿意我就心地善良。不滿意,我就是大義滅親。”
萬乘風尷尬的笑笑,對控制不住情緒十分懊惱。丘無涯則是放出了宮裝付喪神。
“這是哪里?你對我做了什么?”
看到宮裝付喪神,澹臺紫月眼睛瞪圓了??蓱z的紫月姑娘從小就沒玩過布娃娃,何況是這樣會說話有思維能交流的玩偶?
“師兄?這是給我的?太好了。”澹臺紫月跳了起來,一把摟住宮裝付喪神?!澳憬惺裁疵郑拷衲甓啻罅耍空l做出來你的?”
“唉唉唉,紫月,師父那?”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澹臺紫月不耐煩的揮揮手,拉著宮裝付喪神坐上白鹿,一溜煙跑了。
“看吧,乘風,這就是我?guī)熋???蓜e被她的好皮囊騙了,東西到手就過河···”
“師兄,你說啥我沒聽清。師叔,師兄回來了。他進門就兇我,還···”
“紫月你聽哈,我?guī)熋米显缕粒斆?,人還善良···”
萬乘風跟著丘無涯到了客房,丘無涯也沒回他的住所,倆人累了一天,洗漱后就歇息了。
第二天清晨,萬乘風早早就起床,也沒叫丘無涯,自己出門練拳。先站三體式,紫氣東來時變換為太極無極樁。隨后一招一式的練起來,攬雀尾、野馬分鬃、海底針、如封似閉、摟膝拗步···收勢時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場中多了個人。
這人一身青色道袍,破舊油膩,頭發(fā)隨意用一根木簪別著,手里拎著個看不出顏色的酒葫蘆。年紀看不出來,沒啥皺紋,只是兩鬢微霜。
“萬乘風是吧,你這拳學自哪里?什么人教的?叫什么名字?”
“師叔,你怎么來了?我?guī)煾改??”睡眼惺忪的丘無涯看到邋遢道人有些驚訝。
“無涯,你師父的事一會再說,我先問問你朋友?!?p> 萬乘風抱拳施禮,“前輩,我這是自創(chuàng)的三腳貓拳法,名字叫六合。讓您見笑了?!?p> 邋遢道人搖搖頭:“這可不是什么三腳貓功夫,此拳蘊含我道家精義,細看奧妙無窮啊?!?p> “乘風,這是我?guī)熓?,道號木淵?!?p> “前輩,真是我自創(chuàng)的,所謂六合是心與意合、手與眼合、步與身合,為的只是殺人,和道家沒什么關(guān)系吧?”
“哦?那也是你天縱奇才,或許是前賢假手與你,總之,你和道門有緣?!?p> “師叔,我就是帶他來治病的。乘風戰(zhàn)場突破被肅殺之氣侵襲后入魔,你看他的眼睛?!鼻馃o涯無奈的提醒師叔,要不就沒完沒了了。
“哦哦,這樣啊,我看看?!蹦緶Y拉過萬乘風,迎著陽光仔細查看。萬乘風的瞳孔已經(jīng)全部被紫色占據(jù),眉心處隱隱有黑色眼形的突起出現(xiàn)。木淵右手搭住萬乘風的脈門,閉目感應(yīng)。
“嗯,很難辦,要不留在山門修行逍遙北冥篇十年算了,反正你也有慧根,嗯,我看這樣行。”木淵沉思片刻,說出答案。
“前輩,能不能快一點?我倒不是不想修道,關(guān)鍵是神州大劫將至,我還想為國出力,保家衛(wèi)國?!比f乘風不喜歡唱高調(diào)的人,但這話真還不是高調(diào),是他心里真實的想法。四維城一役,他深深感到國勢危難,敵手強大。
“師叔,你就想想辦法吧,我和乘風剛從戰(zhàn)場下來,的確是國家危亡在旦夕之間。對了,我?guī)煾改???p> “你師父啊,這個,嗨,乘風也算不得外人,總要入門的。說也就說了。洞霄天形勢不好,你師父帶著門人上老龍頭了。家里就紫月和我還有幾個老不死的?!?p> “哼”一股無形的力量籠罩了三人,木淵破口大罵:“怎么?再關(guān)我八十年?我就是說了,老不死的,老不死的!”
“唉”一聲嘆息后,那股力量消失不見。丘無涯拉住還在跳腳的師叔:“那還有其他辦法嗎?”
“有倒是有,無涯,記得忘魂臺嗎?”木淵收起嘴臉,鄭重其事的說道。
“忘魂臺?”丘無涯倒吸一口冷氣,神情凝重?!皢栃穆??忘魂臺前問心路,前世今生斷腸處。乘風,太危險了?!?p> “能詳細說說嗎?”萬乘風不置可否,問問詳細情況,再評估風險指數(shù),最后再決定。
“我沒去過,師叔,你是這五百年間唯一從忘魂臺囫圇出來的,你能說說嗎?”丘無涯雙手一攤,無辜的說道。氣的萬乘風想揍他,沒去過你說什么危險不危險。
木淵手捋下頜稀疏的山羊胡,眼神中滿是追憶:“其實,這忘魂臺的問心路我也算沒走過。因為那段記憶被抹去了。只是有片段時不時閃現(xiàn)。也罷,就說說。哎?無涯,我有故事你得有酒??!那誰,紫月,紫月!去把無涯埋的那壇梅花酒起出來?!?p> “紫月,別聽師叔的,我哪有酒?哎哎,師叔,你不能以大欺小啊。”丘無涯拔腿就跑,去追師妹。木淵不聲不響的踩住丘無涯的左腳,右臂摟住丘無涯,讓他動彈不得。
“無涯,師叔對你怎么樣?”
“師叔對我好得很?!鼻馃o涯咬著牙說道。
木淵一拍丘無涯肩膀:“著啊,既然我是你長輩,又對你這么好,你不該孝敬師叔我嗎?”
丘無涯無奈長嘆一聲,轉(zhuǎn)頭對萬乘風說道:“乘風,這賬轉(zhuǎn)你身上了啊,我惹不起師叔,但是,終究是為救你對吧?”
“行行行,你這糖稀公雞,我算看透你了,山水有相逢,總有你落我手里的時候。”萬乘風呲牙一笑,故意擺出一副悻悻的臉孔。拿著酒過來的澹臺紫月被這幾人逗得咯咯直笑。
“啊哈,好酒,無涯,你來一口?”木淵拍開泥封,直接一吸,緋紅色的一股酒水入口。
丘無涯不搭理師叔,萬乘風咧嘴伸出大拇哥,澹臺紫月掩嘴偷笑。
“問心路,唉,只記得我是婦人哺乳嬰孩,嗯,據(jù)我推測應(yīng)是十世輪回,若不沉淪,唯有兩條路。其一,大徹大悟,其二,執(zhí)念?!?p> “執(zhí)念?”
“對,執(zhí)念。當年我遭逢大變,一怒之下捅出天大的簍子,才被丟進忘魂臺。如沒執(zhí)念,我想你們就見不到我了。乘風,你真要走這一遭問心路?”
萬乘風不答,只是右掌拍在酒壇上,一股酒水激射而出。萬乘風吸入口中,猛地站起:“大丈夫生于世間,自當隨心所欲,瞻前顧后不是我輩風范!”其實是萬乘風想試試能不能看到地球的生活,來到這世界十幾年,對過往的思念一天勝似一天。
“好,乘風,不愧是我丘無涯看中的兄弟,也不枉我擔著干系就你一場!”丘無涯擊節(jié)叫好,手握成拳,梅花酒進口,豪情萬丈。
木淵捻須微笑,點頭贊許。澹臺紫月卻偷偷掐訣,背后的小手里握著個羊脂白玉瓶,瓶中梅花酒慢慢變多。
三日后,丘無涯、萬乘風、澹臺紫月、木淵幾人來至后山。后山終日不見陽光,霧氣蒸騰,樹木不見綠色,半死不活的連樹葉也耷拉著。林間小道毫無聲息,唯有昏鴉陣陣嘶鳴。路盡處鐵索橋橫,四人站在橋頭,木淵收起平日的為老不尊,鄭重的說道:“乘風,過橋就是忘魂臺。你想好了!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
萬乘風對著三人一個長躬到地:“大恩不言謝,前輩,多謝。無涯,我要是回不來,替我多殺幾個鬼子。紫月姑娘,多謝這幾天招待。”轉(zhuǎn)身走上鐵索橋。
陰風陣陣,前路迷茫。不時有朽壞的木板墜落不見底的深淵,萬乘風徐徐走來,眼神堅定。
“師兄,你說他能回來嗎?”澹臺紫月為萬乘風的氣概所感,擔心的問丘無涯。
丘無涯心不在焉的回道:“師叔可以,乘風就可以。這次下山,見識了不少,但最令我心折的就是這家伙。膽比天大,兇猛異常,卻又俠骨柔情,還有一種我從沒見過卻又說不出來的特質(zhì)。我覺得他一定可以?!?p> 正在此時,一個白頭老者從天而降,劈頭就問:“無涯,那孩子進去了?”
“啊,太爺爺,你怎么出關(guān)了?”
“唉,木淵,你怎么能讓人進忘魂臺呢?”
“為啥不能?我能進別人就不能進?”木淵翻翻白眼,梗著脖子頂撞老者。
“這忘魂臺不比過去,近十年似有異動,我的虬龍杖還鎮(zhèn)壓在此處,不敢收回。”信良子寬大的衣袖一擺,憂心忡忡的望向?qū)γ嬖旗F遮蔽的忘魂臺。
萬乘風慢慢走著,眼前漸漸伸手不見五指。他索性閉上眼睛,腳步依舊堅定而緩慢。咚,他撞到了硬物,張開眼,卻是光明一片。
戴春風恭敬的站在周泰石身邊,等待問話。
“春風,事情辦得怎么樣?”周泰石正襟危坐,旁邊的楠木桌上茶盞里熱氣騰騰。
“主席,萬乘風被漢奸槍擊昏迷,丘無涯帶走他后生死不知。當時接應(yīng)小田的蝦遺人都被萬乘風、丘無涯、岳明鵬搏殺?!?p> “哦?唉,可惜這樣的青年才俊了?!敝芴┦锵У膿u搖頭。
“是,不過岳明鵬跟學生回來了。此人也不差?!?p> “他是哪里人???”
“晉省人,不過他祖上是岳鵬王。”
“哦哦,那你看著安排吧,如果可以造就,黨國也多個人才嘛。那小田最后怎么處理的?”
戴春風心里暗嘆,周主席就是愿意任人唯親,尤其是家鄉(xiāng)人更能得到重用。他按下腹誹,恭敬的說道:“宋連成不敢再插手此事,小田被警察局關(guān)押,處置由談判團決定?!?p> “很好,春風,這件事辦得很好。這些軍閥表面擁護中央,其實搞土皇帝那一套。我們國家為什么不行?就是宋連成這樣的軍閥太多了···”周泰石教育戴春風的話看似虛偽,但也是他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作為國家的掌控者,周泰石無疑是梟雄般的人物,而萬乘風此刻正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閣老,您小心吶。您可是背負咱大明江山,輕忽不得啊?!币粋€面目俊朗的古裝官員諂媚的沖著萬乘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