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稍微分開一些，氣氛依舊繾綣，商衍手搭在千霜的腰上，神情中帶著些許迷離，垂眸時(shí)，卷翹的睫毛微顫。
他還有點(diǎn)不敢看她，俊臉染上薄薄的緋色，冰藍(lán)眼眸中像浸了一池春水，叫人一眼看去便知他心中的悸動。
如此美色，看得千霜忍不住伸手撥了撥他的睫毛。
她實(shí)在滿足，抱著他的脖頸喟嘆了一句：“我好了。”
商衍：？
這么快？
自己有多毒，他心中有數(shù)，商衍當(dāng)然不相信，按住千霜雙肩把她拉遠(yuǎn)了一些，狐疑地看著她美滋滋的臉。
臉色憔悴，眼下青黑，嘴唇泛白，印堂發(fā)黑。
……這叫好了？？？
千霜看見了商衍眼中的不認(rèn)同，毫不在意地把他脖子一勾，逼得商衍不得不順著她的力道矮下身。
千霜在他耳邊流氓似的說：“你多給我解解毒，信不信我出去就能分分鐘打倒一片。”
“……”
商衍面無表情把她按回床頭躺著。
千霜美滋滋的，看著商衍那張暈紅的美人臉，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她想起昨晚的一個(gè)場景，倏然揪住他衣袖問：“你昨晚是不是叫我了？”
商衍身體僵了一瞬，偏過頭去，啞聲說：“沒有?！?p> “真沒有？”
“……嗯?！?p> 千霜意味深長地瞧他：“阿衍，你的身體比你的嘴誠實(shí)。”
“……”
千霜把他的臉掰回來，不講道理地說：“那你現(xiàn)在叫我?！?p> 商衍昨晚叫那一聲是因?yàn)槭掳l(fā)突然，他是真慌了……但今天這種情況他是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的，只能抿住嫣紅的唇，無聲地拒絕。
“快點(diǎn)?！鼻亲∷直鄞叽伲骸斑@是人與魚之間最基本的禮貌?！?p> 商衍被她扒得晃了晃，喉結(jié)不自然地上下滾動了一下，目光落在那張執(zhí)著仰起的蒼白小臉上。
算了，看在她生了病的份上……
商衍目光微微閃爍，嘴唇動了動，悄然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時(shí)，化為一道氣音。
他低低叫了一聲霜霜。
千霜感覺自己要沖上云霄了，興奮得不行，栽進(jìn)他懷里就蹭了好幾下。
“哈哈哈……嘻嘻嘻?！彼绨蛞活澮活澋兀Φ免?。
商衍不是很能理解她突然之間的激動，但那種快樂似乎能感染人，他也不自覺牽起唇角，伸手摸了摸她亂糟糟的頭發(fā)。
千霜好半晌又抬起頭看他：“你再叫一聲?！?p> “……”得寸進(jìn)尺。
千霜磨了半天，商衍卻怎么也不肯開口了，再加上千霜自己腦殼忽然開始疼，只能不情不愿地放過了商衍。
千霜蓋著被子平躺在床上，對著坐在床邊翻書的商衍說：“我感覺我的腦子要被你的毒給毒壞了?！?p> 商衍看她一眼，繼續(xù)翻書。
又瞎扯淡。
她腦子明明本來就是壞掉的，他的毒充其量是使她更傻了點(diǎn)而已。
他是條大度的魚，不與傻啦吧唧的人類計(jì)較。
千霜眼下中了毒，沒力氣作妖，但依舊很會鬧騰，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要他念書給她聽，一會兒又要他□□。
商衍：“……”
她腦子可能真被毒壞了。
禁不住千霜一而再再而三地催，商衍只得上了床，側(cè)身躺在千霜身邊，被她牽住了一根手指。
這人總算安靜了下來，呼吸沉沉地陷入昏睡。
商衍看著她小了一圈的臉，垂眸時(shí)，修長手指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鼻尖。
*
停云殿。
銀川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他聽到們被推開的聲音，在水底猶豫了一會兒，悄悄地往水面游去。
他露出腦袋，看到昨晚那個(gè)壞蛋搖著扇子探頭四處找他。
銀川眨了眨眼，偷摸摸潛回了水下。
花容隱正找著那條小人魚呢，忽然腦袋被什么東西砸了一下，花容隱被嚇了一跳，“哎呦”一聲，捂著腦袋低頭時(shí)正好看到一只銀色纏花鈴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貪L落在地。
“……”
她嘴角一抽，抬頭望過去，看到不遠(yuǎn)處銀川自豪的小臉。
花容隱嘴角一抽，撿起地上的鈴鐺，又拿出一個(gè)華貴的黑檀鎏金盒，并在一起往池中遞過去：“賠禮?！?p> 銀川擺動尾巴好奇地游過去，先把鈴鐺捏在了手里，又接過了那只黑乎乎的盒子。
黑盒子并不大，銀川摸了摸上面金色的紋路，就摸索著想打開它，然而始終沒找到竅門，不由一頭霧水地看向氣定神閑看熱鬧的花容隱。
花容隱“啪”一下打開扇子，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小傻子。”
“！”被嘲笑的銀川癟著嘴，像棵炸了一半后蔫掉的小白菜。
花容隱眼看著要把他氣哭，終于大發(fā)慈悲把盒子接過來，手指靈巧一動，就把蓋子打開了。
花容隱自信滿滿地展示給銀川看。
銀川眨了眨眼，暫時(shí)忘了不高興的事，好奇地望過去。
……只見里面放著一金一銀的兩顆珠子，被光一照，頓時(shí)散發(fā)出獨(dú)屬資本的土豪氣息。
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其中玄機(jī)，原來是夜明珠外罩了一層鏤空的金銀，色澤瑩潤的夜明珠被纏絲般的金銀裹住，在其中若隱若現(xiàn)，
簡直又俗又土！
銀川完完全全愣住了！
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鈴鐺！
花容隱得意洋洋，對金錢的力量充滿自信：“好看吧？是不是比之前那個(gè)鈴鐺好看？到晚上還會發(fā)光哦，又好看又實(shí)用有沒有！”
銀川看了看那兩顆面目全非的珠子，又看看花容隱滿是期待的表情，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沒告訴她，這種夜明珠在海底城遍地都是。
他還記得，家里曾經(jīng)用上百顆夜明珠當(dāng)裝飾品，他小時(shí)候貪玩，尾巴不小心拍了上去，碎了一大片，扎得滿尾巴都是血，把全家人都嚇壞了。
那些溫馨的回憶已經(jīng)漸漸變得模糊，當(dāng)時(shí)只道是尋常，現(xiàn)在卻連回想都是奢侈。
銀川伸手拿起一顆夜明珠，慢慢地握在手心。
花容隱看到他黯淡下去的眼眸，不知為何，心驀然疼了一下。
頓了頓，她低聲問：“不喜歡？”
不應(yīng)該啊，明明那么好看。
果然那條小人魚搖了搖頭，蔫蔫地說：“我只是想……想家了。”
說著，他眼眶一紅，垂下眸，盯著手心里的夜明珠怔神。
這小哭包怎么又要哭了。
花容隱在岸邊盤腿坐下，把手里的折扇打開，沒去安撫他，反倒自顧自說起了自己的事：“其實(shí)我也挺想我母皇?！?p> “我母皇在位時(shí)，總嫌我不學(xué)無術(shù)，胸?zé)o大志，成天只想著玩樂，我每次從太傅那逃課，被她知道，從來免不了一頓罰。”
“那時(shí)成績最出色的是我三皇姐和五皇妹，而后是二皇姐，連沉迷美色的大皇姐都比我好一點(diǎn)，被她們一襯，我這個(gè)四皇女就顯得資質(zhì)平平，還爛泥扶不上墻?！?p> “她總是罵的我狗血淋頭，對別人卻和顏悅色，特別是我五妹，得到她贊賞的次數(shù)最多，你知道嗎，我有時(shí)候真的好羨慕她們，我也想被她稱贊一句，我也想像三姐或者五妹那樣優(yōu)秀，我也想變強(qiáng)?！?p> “可……”花容隱合上扇子，看向傻愣愣聽著的銀川，嘴唇抿了抿，低下頭變得緘默不言。
銀川仰頭看她，銀灰色的眸子很亮，像揉碎了星光散在了里面：“為什么呢？”
花容隱折扇抵住頭，嘆了一口氣，平生第一次對其他人吐露心聲：“可我知道，我母皇最滿意的是五皇妹，將來很可能把皇位傳給她。但是五皇妹她身后沒有家族支持，很可能被大臣反對，所以母皇后來把她派到邊關(guān)，想讓她成就功績。”
“還有一個(gè)可能登基的就是三皇姐，她身后是鳳君，家族力量不可小覷。而且三皇姐善妒，一旦被她敵視，當(dāng)成一個(gè)潛在的威脅，若是她登基，我一定落不到好下場?！?p> “我不知道最后會是誰登上那個(gè)位置，我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活著，過我平靜的生活?！?p> “所以我對五皇妹好，對三皇姐順從，我必須平庸，必須不起眼，必須爛泥扶不上墻，必須……辜負(fù)我母皇的期待?！?p> “我就是個(gè)懦夫?！?p> 花容隱長長嘆了一口氣，仿佛要把所有的苦水都吐出。
“我覺得母皇應(yīng)該是知道的，她后來就放棄了我，也不對我像以前那樣嚴(yán)格，我愛玩，她就賞我些金銀財(cái)寶，我說我不想去太學(xué)，她就允許我不必再去?！?p> “這把扇子就是她最后送給我的東西?！被ㄈ蓦[說：“后來她就駕崩了……我三皇姐登基稱皇……果然……”
花容隱指腹撫過玉質(zhì)扇柄，深埋多年的秘密被傾吐而出，竟然讓她感覺到一陣難得的輕松。
自三皇女花玄月登基后，她過得更加荒唐，醉倒在舞肆?xí)r，誰又能知曉她心中的無奈呢。
她頭上懸著一把刀，若是她不能活得足夠窩囊，那把刀隨時(shí)會落下來。
花容隱眨了一下眼，抬眸時(shí)看到銀川擔(dān)憂的眼神，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她知道這條小人魚傻傻的什么也不懂，才放心地把這些事講給他聽，本想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卻沒想到自己也舒坦了一些。
花容隱捏起銀川一根頭發(fā)絲，晃了晃說：“我跟你說的，不許告訴別人啊。”
銀川呆呆地點(diǎn)頭，想了想，一臉糾結(jié)地把尾巴翹起來，遞到花容隱眼前。
“這么好，給我摸？”花容隱眼前一亮，覺得這顏色亮閃閃挺顯富貴。
送到眼前哪有不摸的道理，她毫不客氣地就伸手?jǐn)]起來，一點(diǎn)風(fēng)度都沒有。
銀川本來還想安慰她點(diǎn)什么的，尾巴被一通□□，他氣鼓鼓的，頓時(shí)什么心思都沒了。
他就不該同情這個(gè)壞蛋！
花容隱摸著摸著就愛不釋手了，忍不住說：“銀川，要不你跟我回家吧，我養(yǎng)你啊?！?p> 銀川渾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抬起眼。
花容隱低著頭，沒看到銀川忽然黯然的神色，含著笑道：“嗯？怎么樣?！?p> 銀川把尾巴抽回來，小聲地說：“不、不用了?！?p> 那個(gè)壞女人這么壞，要是他跟她走了，會連累她的。
他不能給她添麻煩。
“哎，怎么走了？”花容隱站起身，看著沒入水中的銀色魚尾，意猶未盡地長嘆一聲。
擼魚爽啊，真爽。
她以后天天過來擼，不知道銀川答不答應(yīng)。
不答應(yīng)也沒事，多砸點(diǎn)錢，什么解決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