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南苑算不得富麗堂皇,但卻清新怡人,秀麗,有風韻。
我記得最深的,就是那里栽了一棵很大的榆樹。
我曾在樹下嘻笑打鬧,躺在樹蔭里,偷得半日清閑;曾踩著綠藤纏繞的枝干,撿拾被風遺落的紙鳶;也曾透過枝頭的白花,去看幻想中的未來,目光所及,熱烈美滿。
一進南苑,楚徵就像脫了韁繩的野馬,拉著我瘋跑。
王后只得說道:“蘭清,昭華,去看著公主,別摔了?!?p> 于是那兩個十二三歲的姐姐便追了過來。
“你們不許跟過來,我有秘密要和重洛分享?!?p> 蘭清和昭華很疑惑的看著我,興許是在想,我一個剛進宮的小宮女,公主居然要和我分享秘密。
楚徵拉著我跑到榆樹下,扒開土,我看到一塊碎掉的玉。
“重洛姐姐,怎么辦呢?我把姐姐的玉摔碎了。但是徵兒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看看,但是晚上太黑了,我看不清,就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白日里,母后又不給我看,我就只好晚上偷偷去看了?!?p> 楚徵嘟著嘴,我看著覺得心疼,她一定也只是想知道一下姐姐的事,一定不是故意的。
“長公主不會怪你的,王后娘娘也不會怪你的,公主還是先去向娘娘請罪吧,這樣一來,娘娘也不會生你的氣?!?p> 我看到她點了點頭,然后小心翼翼的捧著碎掉的玉佩,走去了寢殿。
王后娘娘聽了,也只是說了句“算了”。
楚徵高興的拉著我去玩,我看到娘娘紅了眼眶。
我不敢問,后來我知道,娘娘是想起了長公主,傷心。
就這樣,我在南苑度過了這幾年來,最開心的時光。
姑姑時常來看我,給我些吃的,一點點銀錢,說:“洛兒,這些銀錢,你這個年歲該是用不著,但日后用處便多了,好生存好?!?p> 我說讓她存著不是更好嗎,可她只是搖搖頭。
時間久了,姑姑就告訴我,宮里不比外面,她若有個好歹,怕是來不及交給我。
我聽得云里霧里,不是很懂。
生活平平淡淡,雖有差事,但也悠閑快樂。
十月,長公主的忌日來了。
每年這個時候醒來,就覺得宮里像變了天一樣,沉寂,冷清,宮人的話都會少許多,生怕說錯話。
一大早,我就見著王后娘娘收拾著,準備了好些小孩子的玩意兒,全是我沒見過的。
我好奇啊,就悄悄的瞧著看。
但是我還沒看完,蘭清和昭華就把我拉走了,說我的不是,我也只能認錯。
不得不說,王后宮里的人是真的好,雖是責罵,卻沒重話,也沒責罰。
到了下午,我跑去找姑姑,讓姑姑給我做面,但是姑姑趕緊捂住我的嘴,讓我以后都別提。
我問為什么,今天不是我的生辰嗎?
姑姑說:“今日是長公主的忌日,宮里人都得警醒著,不可辦喜樂之事。這是王上特許給長公主的,愿得就是有人能記得長公主?!?p> 我傷心了,趕早不趕巧,我怎么就趕在長公主忌日生日了呢。
我回了南苑,很不開心,因為以后都沒有生辰過了。
楚徵來找我,讓我陪她玩。她看出我不開心,就問我怎么了,我就都同她說了。
“哦,這樣啊,這樣吧,我晚上偷偷的給你帶吃的,面吃不了,我們吃別的。”
晚上,楚徵帶了一碟極精致的糕點給我,往后每一年,她都給我?guī)Р灰粯拥某允场?p> 真的,我很感動,特別感動,尤其是在我知道,并不是每個宮女的主子都那樣好的時候。
吃了糕,楚徵拉著我去看娘娘,偷偷的看。
楚徵說,去年娘娘也如此,她要在這里看著娘娘,她若是哭了,就去抱她,和王上一起安慰她。
“辭兒,你看,這是母后給你準備的生辰禮,有衣服,鞋,釵環(huán),玉器,書,還有好多有趣的小玩意兒,母后都有給辭兒備著。母后的辭兒在另一個地方長大,所以每年母后都會給辭兒準備不一樣的禮物。也不知道辭兒喜不喜歡,母后就當辭兒喜歡,好不好。我的辭兒啊,母后想你,日日都想,辭兒也是母后的寶貝,母后不會忘了辭兒,永遠都不會?!?p> 說著說著,我就看到王后哭了,哭的很傷心,我覺得痛不欲生也不過如此。
王上擁著王后,楚徵給她擦著眼淚,玉沁姑姑抱著小皇子在一旁落眼淚。
興許是觸景生情吧,我也跟著哭,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我的心總是扯著扯著的疼,就好像他們在哀悼我一樣。
我沒多想,也不愿去想,我可和他們差著很遠很遠的距離。
就這樣,我在南苑安安穩(wěn)穩(wěn)長到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