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子林的苦惱
中心花壇是由三方路口匯集而成的三角形商業(yè)中心。左邊是光谷大廈、沃爾碼商超樓，右邊是購物公園連接著老步行街。中間圓形綠化帶內(nèi)有一個噴泉的花壇景觀臺，中商大樓就在花壇的對面，是一座六層的商業(yè)大廈。從上往下，六樓是華誼電影院，五樓是餐廳，四樓是男士服飾和體育用品，二樓三樓是女性服飾。一樓的左側(cè)是老鳳祥珠寶店，中間是品牌護(hù)膚專柜和彩妝店，右側(cè)就是必勝客。我和子林嘻哈地走進(jìn)必勝客，來到南面玻璃慕墻前的一張白色卡座坐下。我們坐在這里，可以直接觀望慕墻窗外的中心花壇全景。
一會兒，我點的烤肉Pizza和子林要的黑椒牛排便上桌了。我吃著香噴噴的牛排，瞅著玻璃窗外的人水馬龍。一個穿紅色短T恤的男孩，大約七八歲，正隔著玻璃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我們，還不停用手在玻璃上劃來劃去！我癡癡地望著他，突然有一種錯覺，好像我們和外面是兩個世界。眼前與我們對立面的小男孩和他身后的車水馬流，還有那喧嘩的中心景觀，好像是玻璃幕墻上的一幅人物風(fēng)景畫；而我和子林像被人施了魔法，被封在玻璃窗內(nèi)，成了小男孩的觀賞對象。
“澤澤，你怎么不吃了？”子林揮舞著手上的刀叉，在我眼前晃了晃，我這才回過神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近來有個新毛病，很容易被周圍的景物分神。
“咦，我只點了巴西烤肉Pizza，為啥又多個Pizza，你點的嗎？”我看著桌上的兩個Pizza，我納悶地問。
“呵呵，這個水果小披薩是剛才服務(wù)生送來的新品，免費給我們嘗鮮的！”龍子林切著盤里的黑椒牛排笑道。
“哇，這么好運氣，你也吃呀！”
“不，我已經(jīng)吃飽了?！?p> 好家伙，我這才發(fā)現(xiàn)子林的盤子一下子已空了，他正愜意用紙巾擦著油光光的嘴巴！”
我夾了一塊水果Pizza放入口中，嘗到原來是一塊波蘿，味道酸溜溜的，還不錯。
“你一個男子漢，吃點牛排怎么夠？對了，誰讓你去口罩廠打工？瞧你，臉都瘦尖了。這些你必須吃完！”我霸道地將剩下的水果皮薩，全部推到子林面前。
“我真的瘦了嗎？！”子林拿起刀叉，卻沉默了。他那雙白凈的雙眼，好像閃過一絲憂傷，很快又散去。
“你怎么啦？你中考考得這么好，應(yīng)該多高興才是，你爸媽肯定更高興?！?p> “不，我爸還不知我考了多少分？我還沒有告訴他?！弊恿值椭^，心不在焉地切著盤里的Pizza。
“啊，這么大的喜事，為什么不告訴你爸，要知道有多少人想上鄂東，連門坎都摸不到呢！”我好奇地問。
”不，我爸才不在乎我考多少分？！”子林突然噙著眼淚，一臉委曲地望著我。
“啊！不會吧！”
子林壓低聲告訴了我他的緣由。原來那天早上他奉媽媽的命令去包包店，準(zhǔn)備找爸爸要錢給妹妹交舞蹈班的學(xué)費。誰知他才走到店口，就聽到阿姨在和爸爸抱怨著什么。
“唉，最近生意怎么這么差，一天才賣出兩三個包包?！?p> “都是電商給害的，大家現(xiàn)在都喜歡在淘寶上買包包！”
“租金這么貴，生意這么差，賺錢太難了。我看我還是流掉小寶，離開這里，讓你們一家團(tuán)圓！”
“你瞎說什么？這孩子必須生下來！”
“生下來，說得好聽，三個孩子你養(yǎng)得起嗎？”
“你放心吧，我自有打算。子林成績平平，肯定考不上高中，到時讓他讀個技校學(xué)個技術(shù)，兩年后出來就可以掙錢了！子英的舞蹈課也準(zhǔn)備給她停掉…”
子林聽到這一番話，氣炸了。萬萬沒想到原來有人巴不得他考不上高中，這個人還是他的爸爸。他的血直往頭上沖，真想馬上沖進(jìn)店找爸和那個三理論?？墒莿偳蛇@時有兩個打扮時髦的女性走進(jìn)包包店，他只好退了回來。
“你別難過，我也聽爸媽說過現(xiàn)在電商對實體店影響很大。估計是你家包包店生意不好，你爸才這么說的。要是你爸知道你考的這么好，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我安慰道。
“哼，我看未必，生意不好，為什么他們還想生寶寶？再說我爸跟我媽又沒有離婚，他們非法同居，我可以去告他們！”子林憤憤地說。
“這，你有沒有和你媽媽說這些？！”看著子林愁容不展，我的心也揪起來，他小小年紀(jì)真不該承受這些。
“沒，我不想我媽媽傷心！”
“子林，你先別急，我不相信哪個爸爸看到自己的孩子考得這么好，不感到高興的！”
“哼，也許他就是這樣的人。”
“這就是你去口罩廠打工的原因嗎？”
“也是也不是，這半年多我媽在親友的勸說下，在家里做些口罩充實自己，就不會胡思亂想。媽媽每次做完口罩后，都讓我送去廠里。那天送貨時，剛好看到他們倉庫里招人，我就想著暑假那么長，打工也能賺點錢，貼補家用！”
“子林，是不是很累？”我心疼地問。
“不算累，每天就是把口罩裝到箱子里打包好，貼上標(biāo)簽！”
“嗯，我覺得你還是把中考成績早點告訴你爸，他肯定為你感到自豪的。要知道咱們?nèi)?000個學(xué)生也只有200個人才能上鄂東呢，況且他要是不同意你上高中，你可以去告他?！?p> “不，我在網(wǎng)上查了義務(wù)教育只有九年，沒有高中。哼，我才不會去讀技校，我要讀高中，以后還要上大學(xué)，等過幾天錄取通知書到了，我再跟他說?！?p> “也好！”
我們吃完后，走到前臺去結(jié)賬時，收銀姐姐微笑地說道：“今天你們是到店的第88次幸運客人，可以免單200元，只用付18元！”
“哇，我運氣太好了，謝謝！”子林開心地從口袋里掏出零錢買單。我偷偷地朝收銀姐姐拋了個媚眼，然后屁顛顛地跟在子林的后面，走入外面火辣辣的風(fēng)景畫里。
子林不知道，剛才趁他上衛(wèi)生間時，我已偷偷把身上僅有的200元（老爸獎勵我中考），提前付給收銀姐姐，并請她幫忙撒了個善意的謊言。我覺得子林真是太可憐了，原本他有個幸福的家庭，要不是多年前一場火車事故毀了他的媽媽，他的家也不會發(fā)生這樣大的變故，他也不至于烈日炎炎還要跑去倉庫打工。
晚上，我回到家中，一眼就看到客廳的茶幾上放著兩張粉色的火車票，拿起一看，上面顯示是明天7月12日武漢-廈門的高鐵票。
“豆角，咱們明天就去廈門旅游，驚不驚喜？！”媽媽笑盈盈走過來，手上端著一碗綠豆湯，遞給我。
“媽，您這個surprise也太突然了吧，之前都沒聽你說過?！蔽液戎鹁G豆湯，心里樂開了花。
“你前晚不是說你夢見大海了嗎？上次帶你在深圳的小梅沙看海還是在六年前。難得我們公司最近一個工期要收尾了，正好我向姚總請假，他欣然同意了，讓我心無旁騖陪女兒去玩玩。”媽媽笑瞇瞇地說。
“太好了，謝謝媽咪！”我放下碗，跑上前抱著媽媽的臉蛋親了一口。
“對了，明天你黃娟阿姨和若若也和我們一起去廈門?！?p> “哦哦，也好，多兩個人也熱鬧。”我心里不免嘀咕：我的好媽媽呀，以后做什么事能不能提前和我商量下，能不能先問問我的意見？不要什么都提前安排好，最后才告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