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九九重陽

　　梅山的清晨，在公雞的鳴叫聲中醒來，家里的主婦已經(jīng)在廚房忙碌開了，她將淘洗好的米放入大大的鐵鍋中，往灶洞里添了一把柴火，轉(zhuǎn)身往后廳去了。

　　婦人輕輕地掀開門簾，看著自家女兒正裹著被子睡得香甜，愛憐地摸摸她得小臉，彷佛那張臉不是那么的黑黃可怖，而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

　　“阿月，阿月，醒醒?！?p>　　阿月是誰，好溫柔的聲音，床上閉著眼睛的人慢慢地睜開了雙眼，惺忪的眼睛借著漏進(jìn)來的光看清面前的人。

　　“娘？”哦，自己就是那個阿月。

　　她的小腦瓜有些清醒過來，雙手撐床就從被子中坐了起來，昨天晚上和自家二哥抓了一群造反的鴨子大軍們搏斗了很久，今天就睡遲了。

　　她翻身下床，一邊穿衣服，一邊問“娘，怎么了？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是不是很晚了?！?p>　　平時自家娘親很少會叫自己起床，自己的生物鐘也都蠻準(zhǔn)時。

　　“阿月，你到后院去摘些瓜回來，早上拌了好下飯。今天就不要去趕鴨子了，一會兒喂了鴨子，將鴨舍的蛋撿了，將鴨子放到咱們院子的田里就可以了?！?p>　　“娘，今天不趕鴨子了？”那群鴨祖宗估計不會同意。

　　“今天是重陽，一會兒哥哥們要陪先生到梅山寺登高，還要聽經(jīng)，你和他們一起去，中午就在寺里用些齋飯，到時候再回來。”

　　登高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是聽經(jīng)，天哪，自己不想去寺里，到時候佛祖一個慈悲把自己這個孤魂野鬼給超度了，那自己會不會往生極樂？

　　“娘，我還是……”敬鬼神而遠(yuǎn)之吧，自己的經(jīng)歷這么的詭異還是慎重一些比較好，可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

　　“不許說不去。”自家二哥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了進(jìn)來，已經(jīng)換了家常短打的人跨過門檻。

　　“不去，就是不去?！蹦橙撕軋远ǖ鼗卮?。

　　“娘你看看阿月，竟然和哥哥頂嘴?！边@么大個人，還向自己的母親撒嬌。

　　“阿月已經(jīng)十歲了，怎么能闖女子的閨房?！笨粗约哼@個還有些孩子氣的二兒子，有些頭疼。

　　“娘，是兒子錯了。”說著就拱了拱手，接著繼續(xù)逼問妹妹去不去登高。

　　她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看。

　　婦人著堅定的女兒，她不得不使出自己的絕招，醞釀了一會兒。

　　婦人將聲音低了下去，“阿月，你往?？墒亲钇诖绺鐐兓貋恚瑤阋黄鹜?，今日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怕到時候人太多了？”

　　她想到什么似的，聲音還帶著些哽咽，臉上全是自責(zé)的表情，一雙眼睛里面水光瀲滟。

　　來了，又來了，自己最怕這一招了，其實自己長成這樣誰都沒有錯。

　　自己從一開始的震驚和小難過，已經(jīng)轉(zhuǎn)為鎮(zhèn)定了，美顏圣手調(diào)理身體，去去斑應(yīng)該不是什么大問題。

　　可是這個問題卻一直成了自家人的心病，每次都小心翼翼地不敢提起，自家娘親想要讓自己多往人群中走走，找些玩伴，但是要自己和那些半大的孩子一樣玩，實在是做不到。

　　面對娘親的示弱攻勢，自己總是會敗下陣來，“好好，好，我去，我去。”

　　以柔克剛屢試不爽。

　　婦人開心地露出笑容，還拿衣袖抹了抹眼角，“好，好，那你動作快些，摘些瓜回來，一會兒添個菜?！闭f著就腳下生風(fēng)地往廚房去了。

　　吃完早餐，將竹筒灌滿水，帶上裝著點心的食盒，大家就準(zhǔn)備登高去了。

　　一行人沿著山腳的青石路往山頂而去，秋季南方的山林，沒有層林浸染的艷麗，依舊是一片蔥蔥郁郁，山腳的梯田往上延伸著，中間錯落著些小片茶園。

　　她和自家二哥扎堆兒。

　　自家大哥則跟在先生的身旁，兩人間或還說些什么，“草盛豆苗稀……道狹草木長……”之類的，因離得有些遠(yuǎn)，也就聽不太清楚他們的談話。

　　“阿月，來我給你念一下少陵野老的登高，？‘風(fēng)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會，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少年還配上古代書生的標(biāo)志性動作——搖頭晃腦，哥哥拜托你看看看這滿山樹木的枝繁葉茂，沒有覺得不太應(yīng)景？

　　“二哥，你看那樹它且密且盛，你看這風(fēng)又緩又柔?！蹦戏缴钌降那锛静]有禿頭的危險。

　　“喲呵，小丫頭片子竟然聽懂了，還取笑起你英明神武的哥哥來了，看來一個月不見，你的膽子見長呀，終于不會再哭哭唧唧，默不作聲了。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少年后面的幾個字幾乎是嘟囔著說了出來，但是沒有細(xì)想就要來就“教訓(xùn)”一下自家以下犯上的妹妹。

　　她一開始聽到他說自己聽懂她的話，還在心里想著阿月雖是個文盲又不是智障，十歲的孩子還不能有理解能力了。

　　況且少陵野老的詩句本就以淺顯易懂著稱，即使是沒讀過書的人都能聽懂一些好吧。

　　直到聽到那句，“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她的心里一驚，自己又露出破綻了。

　　不行，還是要讓他們慢慢地適應(yīng)這個湯月華，自己總不能一直閉口不言。循序漸進(jìn)，慢慢來，過上個幾年他們應(yīng)該就能適應(yīng)了。

　　“是呀，我是山精妖怪所化，能千變?nèi)f化，二哥你可小心著點不要惹我?！彼龔堁牢枳Φ乜粗约腋绺?。

　　“什么山精妖怪，千變?nèi)f化？你最近是故事聽多了嗎？”其實他很高興自家妹妹能這樣一直下去，不在意自己的臉，鮮活可愛。

　　說著就走到自己妹妹的旁邊，這時候他們已經(jīng)走了許久了，到了竹林深處的山澗旁。

　　就聽到自家大哥說，“明武，阿月，我們就在此處休息一會兒再繼續(xù)?！?p>　　兩人停下腳步看后面的三人，想必是那位先生已經(jīng)有些乏了，畢竟是一個讀書人，又不像是明文明武他們那樣的農(nóng)村讀書人。

　　一行人就在山澗旁找了石頭坐下，拿出身上背的竹筒喝水。

　　“老爺可要用些點心？”提著食盒的阿福上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