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思穎逐漸停止了哭泣,她覺得有些疲憊,便躺到床上呼呼睡去。
陳雁秋幫她蓋好被子,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然后示意萬良辰朝樓下走去。
“辰哥,”陳雁秋說,“我不明白?!?p> “不明白什么?”萬良辰踩著樓梯一階階往下走,頭也不回地問道。
“那個熊建仁明明就是一個人渣,你們?yōu)槭裁催€要為他隱瞞?為什么不告訴思穎真相?讓她遠離這樣的人渣不好嗎?”
陳雁秋憤憤道,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如果熊建仁就在面前,她恐怕會沖上去揍他一頓。
萬良辰慢慢的停下腳步,靜靜的轉(zhuǎn)過頭,看著站得比他還高一些的陳雁秋,平靜地說道:
“雁秋,毫無疑問,律師絕對是一個格外引人遐想的職業(yè),但你要知道,律師不是神,包括你我在內(nèi),我們不過是愚蠢的,常常感情用事,不斷犯錯的,再渺小不過的生物而已,同是這樣的凡人,我們能夠評判別人嗎?”
萬良辰搖搖頭,繼續(xù)道:“不,不能,因此,才需要法律代替我們來做評判,不管熊建仁多么可憎,多么無恥,他的行為都將得到基于法律和證據(jù)的公正判決,而我們能做的,就是在法律之下給那些受到傷害的人保留一絲溫存。
“正如回來路上我給你舉的那個例子,法律也應該給可憐的人必要的尊重,為不幸的人保留應有的尊嚴。給壞人辯護就是在助紂為孽嗎?當然不是,把壞人當人對待,才是我們?nèi)祟惤?jīng)過悠久歷史、歷經(jīng)先賢流血犧牲而得到的法治國家這一無比珍貴的財產(chǎn)。”
“分手和被心愛的人一次次欺騙,哪個對她傷害更深?有時善意的謊言比真相更加重要,而善良的心卻是最好的法律,相信總有一天,思穎會明白什么樣的男人才值得將真心托付?!?p> 陳雁秋還是無法接受萬良辰的解釋,想了想又問道:“那柳夢婷呢?她不也很可憐嗎?我們拿著那樣的照片去逼她放棄撫養(yǎng)權,不是更殘忍嗎?這時候為什么就不為她留一絲尊嚴?”
萬良辰搖搖頭說:“你說的乍一聽似乎挺有道理,也很具有迷惑性。但是你想想,姜斌和柳夢婷相比,哪個更慘一些?”
“那……自然是姜斌?!标愌闱镉行怵H道。
“很多時候,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公平和正義也善于偽裝,往往令人難以判斷,所以,唯當事人利益至上,才是我們律師采取一切行動的基準和目標?!?p> “那豈不是說做律師就要不擇手段?一味的追求所謂‘勝訴即正義’?”陳雁秋反駁道。
萬良辰苦笑著搖了搖頭,說:“利益應當是合法利益,手段也必須是合法手段。我們律師為了勝訴可以不惜代價,但不能不擇手段!”
萬良辰見陳雁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便拉著她繼續(xù)朝樓下走去,邊走邊說道:
“律師的武器是法律,情緒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往往還會創(chuàng)造新的問題。既然如此,我們不要情緒,只解決問題,那么,看上去‘冷血’一點又有何妨呢?”
陳雁秋做出一個高冷的表情,轉(zhuǎn)頭問萬良辰:“是這樣嗎?”
“這只是表象啦,核心意思是不要預先站隊。像電影《十二怒漢》里那個案子一樣,12個人當中有11個人都覺得那個孩子就是殺害他爹的兇手,要判他有罪,但是有一個人就是堅持覺得那個孩子是無辜的,然后他嘗試和這11個人聊天,發(fā)覺到每個人心里的偏見跟陰暗,最后事實證明了那個少年是無辜的,是被誣告的。”
萬良辰繼續(xù)道:“如果我們面前擺的一個事件是社會輿論,我們大家內(nèi)心都相信一個人可能是被誣告的,我們一定會反過來熱烈的堅持跟擁護這個定罪的標準要越嚴越好。反之,我們一定會要求將某個人判處死刑,立即執(zhí)行,反復執(zhí)行……”
陳雁秋聽到萬良辰一本正經(jīng)的說“反復執(zhí)行”,頓時噗呲一笑。
萬良辰也覺得心情豁然輕松,一掃剛剛的陰霾,說:“你笑的真好看,像花兒一樣!”
“辰哥~你又拿我開涮!”陳雁秋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
“就有!”
“你餓不餓?”
“嗯?!?p> “那你想吃什么?”
“唔……涮羊肉吧!”
“走~”
“你請客哦~”
“那是自然!”
兩人有說有笑的朝校外一家火鍋店走去。
律師不是神,也有七情六欲,知冷暖饑餓。
……
南鑼鼓巷。
“說吧。”何惠敏舉著手機,一臉正經(jīng)道。
“我袁強保證以后不再喝酒,如果喝酒就把車上繳給媳婦兒,不開車了?!?p> “今天是?”
“2010年10月11日晚上9點38分?!?p> “好,這是你的真實意思表示么?”
“是的?!?p> “有人脅迫你么?”
“…沒有,但是有無形的壓力?!?p> “什么叫無形的壓力?”
“…廚房有菜刀?!?p> “廚房的菜刀是干嘛的?”
“…切菜做飯的。”
“那這菜刀砍過人么?”
“…沒有…但切到過手指?!?p> “切的誰的?”
“…媳婦兒你的?!?p> “有正常人家廚房沒菜刀的么?”
“…好像沒有…”
“那你這無形的壓力是毫無根據(jù)的?!?p> 坐在旁邊的小琳早已憋不住笑了,鼓掌道:“媽媽好厲害!”
何惠敏驕傲的甩了甩一頭烏黑的秀發(fā),說:“這不都是你爸教得好!”
小琳挪到袁強旁邊,發(fā)嗲道:“爸爸~你也教教我唄~”
袁強沒好氣的說:“去~去~去,寫你作業(yè)去……”
“哦~”小琳嘟囔道,“真是小氣鬼,你輸了又不怪我!”
“誰讓你給了我無形的壓力?”袁強瞪了小琳一眼。
“那……那別人家也有女兒啊~”小琳弱弱的反駁道。
袁強一拍大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你說得對,我和你媽還是爭取再給你生個弟弟……誰讓別人家的女兒都很聽話呢!”
小琳頓時一臉委屈道:“寶寶委屈,寶寶不哭,痛苦是財富,痛苦使我快樂……”
“痛苦是財富,這話是扯淡。丫頭,痛苦就是痛苦,”袁強又拉開門,伸出頭說,“對痛苦的思考才是財富哦。”
小琳不由得白了袁強一眼,心道:“這都是什么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