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短篇

紅塵京都行

醉夜

紅塵京都行 牧神夜行 2717 2020-10-07 18:16:08

  幾日之前,錦蕊節(jié)開幕了。開幕的時候,京城三大天坊、八大地坊各派了花魁游行,花魁遍歷全城,最終到皇宮天女臺上各自獻舞一曲,作為開幕的結(jié)束。圍繞游行,九州各處的吟游詩人和雜耍藝人在洛州城里到處演出,讓洛州人很是快活了一回。

  開幕的時候云執(zhí)尚處在太上無情比較嚴(yán)重的程度。太上無情并非是抑郁,而是一種認(rèn)識。完全被太上無情俘虜?shù)娜?,會堅定地認(rèn)為世間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人倫也好,紅塵也罷,都是螻蟻。云執(zhí)只能不斷強迫自己多出去走走,盡可能看看人間繁華,以便說服自己。

  不過到今天,似乎紅塵的確把他拉回了人間。

  錦蕊節(jié)共舉行一個月,分前旬,中旬和后旬,每個階段之間以一次花燈會分隔。今夜是前旬的結(jié)束,在太清池有大廟會可以逛。

  云執(zhí)扔掉自己那身銘刻了仙紋的長袍,換了一身膏梁子弟們喜歡穿的玄色長衫,晃蕩著便去了太清池邊。

  夜幕下,太清池里漂浮著無數(shù)盞花燈,在漆黑透亮的水面上仿若繁星點點。許多文人墨客寫下自己的詩句,折入蓮燈中任其漂流。下游的碼頭上有人打撈這些放了詩文的花燈,然后大聲念出來。寫的好的會被錄入紫竹榜,說不定作者也會被哪家姑娘看上,也算是露臉的事情。

  池中還有許多畫舫,不時可聽畫舫上傳來縹緲的歌聲。池邊到處是各色雜藝與奇珍攤子,往常很少露面的大家閨秀也偷偷摸摸跑出來游玩。

  走在這凡塵俗世中,云執(zhí)慢慢體會到一絲完全不同于修行的樂趣。那就是他所求的,紅塵。

  人們大聲說笑,伴隨著優(yōu)美的樂聲和輝煌的燈火。

  興起處,云執(zhí)登上高高的花詩臺,立刻就有人送上紙筆。他潑墨而寫,一舒胸中豪情。

  漢上繁華,洛州人物,尚遺仙朝風(fēng)流。綠窗朱戶,十里爛銀鉤。一夕刀兵齊舉,旌旗擁、百萬貔貅。長驅(qū)入,歌樓舞榭,風(fēng)卷落花愁。清平三百載,典章文物,掃地俱休。幸此身未北,猶客南州。破鑒徐郎何在?空惆悵、相見無由。從今后,斷魂千里,夜夜岳陽樓。

  大書之后,他定定地望向夜幕下的洛州城。他忽然見了眾生的喜怒,見了眾生的放浪,見了眾生的一舉一動。

  見人性,知寒暖。

  他仰天大笑,放浪形骸。他推開周圍礙事的人,扯過寫詩用的臺子,靈識進入半開未開的微醺狀態(tài)。他以法力煉化這凡木做成的木案幾,以此為鼓,擊而歌曰:

  天地不仁兮,萬物芻狗;

  和光同塵兮,玄牝之門。

  他丟下木案幾,也不管它,哈哈大笑。笑著笑著,卻又不明不白地安靜下來。

  忽然有人戳了戳他。云執(zhí)扭過頭,蘇柳遮俏生生站在一側(cè)。她穿了一身男子的干練衣服,英氣十足。

  “你還有這一手呢?!彼劾餄M是不可思議,“我還以為你是個不講理的登徒子,沒想你這么有才?!?p>  “我是不是個登徒子和我有沒有才沒有關(guān)系,”云執(zhí)不以為然,“倒是你,你不去陪著宇文御,怎么又跑出來了?!?p>  蘇柳遮臉上一紅,“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嗎,”云執(zhí)摸摸鼻子,“你又不知道我怎么想你們。”

  “我……不是……我意思是……”蘇柳遮急眼了。

  云執(zhí)就靜靜地看著蘇柳遮面紅耳赤,又冒出一句:“你跟我解釋這個干什么?”

  此話一出,蘇柳遮反而鎮(zhèn)定下來。她忽然把臉貼上來,一字一句道:“你管老娘呢?”

  云執(zhí)給氣的連連說好。

  蘇柳遮反而咯咯笑起來。不知為何,看著捂嘴偷笑的蘇柳遮,他忽然生不起氣來了。

  他迷惑地盯著她白皙的手指和頸子,心說我還是頭一回破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信條呢。

  他沉默片刻,問:“你真的不用去陪著宇文御么?”

  “怎么了?”

  “你領(lǐng)我逛逛吧,我一個土包子,不懂你們城里人怎么玩。”

  蘇柳遮左顧右盼,然后甜甜一笑:“好啊。”

  然后云執(zhí)與蘇柳遮同游太清池。他們在人潮中像兩尾自由的魚,快樂地在大海中遨游。二人在各地進京的特色小吃攤前流連忘返,左手右手幾乎拿不下亂七八糟的東西;蘇柳遮和云執(zhí)在以仙術(shù)驅(qū)動的龐大雜藝設(shè)備上放聲尖叫:在騰龍飛車上俯瞰全城的繁華,在界外游神上體驗天地一瞬的刺激;他們在花詩臺上比賽寫詩,比誰寫地好誰就出錢給對方買夜市上那個頂好看的項鏈,結(jié)果兩人居然都文思泉涌,引得周圍學(xué)富五車的書生們大聲朗誦,熱鬧非凡。最后也沒分出個高下來,云執(zhí)拍拍胸脯說我讓你一回,自己掏錢把一串紅寶石項鏈買下來送給蘇柳遮。

  “宇文御真的摳門,”他嫌棄地撇撇嘴,“項鏈都不給買。”

  蘇柳遮沒聽見這句話,她細(xì)細(xì)地看著項鏈,低低說了聲謝謝。

  今年的前旬廟會節(jié)尤其熱鬧,北方趙家的大才子趙響奢素有詩王之名,今年他居然也獻身花詩臺縱情揮墨,與他相比,云執(zhí)的詩文就顯得不夠華麗了。

  “泡在蜜罐子里的公子而已,”蘇柳遮嫌棄地看著被人群簇?fù)淼内w響奢,“把臺子都站滿了,干脆把姑奶奶擠下去得了?!?p>  游覽至半夜,廟會迎來最高潮。在花詩臺上,可見太清池中一艘大畫舫鼓滿帆,周身赤金色的龍鳳紋路被法力激地透亮。

  “那是風(fēng)龍大舫,花魁們?yōu)榱私o自己拉票,會在上面跳一支精心準(zhǔn)備的舞。不過如果沒能轟然叫座,反而對自己不利。因此敢上的,都是些心高氣傲的小姐姐?!?p>  “是嗎,”云執(zhí)挑眉,他看見一位腰肢婀娜的姑娘已經(jīng)揮動大袖翩翩起舞,周圍的人群一片喝彩之聲,甚至還有老太太激動地滿臉通紅,“那你呢?你怎么不去?”

  “宇文御不讓我去,”蘇柳遮撇撇嘴,“再說我要是上去了,一定會被小丫頭們記恨的?!?p>  “何出此言?”

  “太美了唄,搶了別人風(fēng)頭?!?p>  “……”

  “我覺得夠嗆,”云執(zhí)大搖其頭,“你長得好像有些潛力,但是我屬實不認(rèn)為你這么野的姑娘還能是花魁?!?p>  “你是不是只會彈琴?畢竟有皇帝養(yǎng)著,也沒必要費心練這些吧?”

  薛薇忽然不說話了,直勾勾盯著他。云執(zhí)想來自己說話過分,尷尬地摸摸鼻子。

  “我很努力的。”薛薇賭氣似的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走了。

  真生氣了?

  云執(zhí)正考慮是不是要道個歉的時候,忽聽薛薇脆玉般的嗓音響起:“備船!姑奶奶我要上風(fēng)龍大舫!”

  在云執(zhí)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薛薇解開自己瀑布般的長發(fā),瀟灑一甩,登上擺渡舟。

  在雜亂的起哄聲過后,忽聽號炮數(shù)聲,整個太清池頓時鴉雀無聲。幾個不明所以的外鄉(xiāng)人被周圍洛州本地人捂上嘴,瞪大眼睛左顧右盼。

  悠揚的琴聲響起,在太清池上空悠悠地回蕩。忽然風(fēng)龍大舫上光華四射,光影交錯間,一位面帶妖狐面具的動人女子款款而舞。她長袖飄若驚鴻,身姿如雨燕般旋轉(zhuǎn),長發(fā)仿若浸沒在水中一般隨著動作輕輕飄動。無人喝彩,云執(zhí)卻感覺到所有人的呼吸都隨著她的舞蹈而躍動。忽聽有人高歌,琴聲一步一步地拉高音調(diào),女子的舞步也隨之進入高潮。

  縹若驚鴻,矯若游龍。

  她的長袖在仙法的裹挾下,竟拉長到橫跨半個太清池的距離。伴隨著琴聲收斂,她長袖在太清池邊劃過一個大圓,在眾生頭頂掠過,留下香風(fēng)陣陣。

  云執(zhí)沉浸在這難以置信的絕世舞姿當(dāng)中。忽然長袖一震,直直朝著云執(zhí)面門而來。云執(zhí)措不及防下慌忙后退,那長袖卻只是在面前輕輕一蕩,便迅疾收回,再不見蹤影。

  一張絲巾在半空中飄落。云執(zhí)伸手接下,只見上面寫著:

  “好看么?這是為你跳的?!?p>  為我跳的?云執(zhí)不解,但他隱隱感覺如果自己能理解,就沒必要呆在洛州城里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