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自卑。
因為同樣的自卑,所以,稻稻戀認(rèn)可他是屬于與自己同樣的生物,是一個可以相互說話的人。當(dāng)然,也僅僅限于說話而已,身處在這個悲哀之世當(dāng)中,每個人都需要謹(jǐn)言慎行,少做少錯。
“喂!”她穿過校場走了過去。
然后他看了她一眼,退回到陰暗的長廊,回到屋子的另外一邊去了。也就是說,他拒絕和她說話,也就是說,他比她感知的自卑還要自卑。
也就是說,他所處的世界,比稻稻戀的世界更加狹隘。
“嘛,真是的,可真是不可愛的小孩子呢?!?p> 水宮赤松十六歲,稻稻戀十七歲,所以她是姐姐,可以這樣訓(xùn)斥晚輩。
“稻稻戀?!庇袀€寬厚的男聲從校場的入口響起,那是個有著橘紅色暖陽發(fā)色的溫淳青年,他叫冮前,是這個校場的家長。
顧名思義,家長,一個性格溫順到可以照顧這些孩子們的大前輩。
“冮前哥哥。”稻稻戀抿出微笑,看得出來,這個叫做冮前的家長人緣很不錯。
“嗯,你又偷懶了?!?p> “沒有沒有!”
“真的?”
“可能是假的吧…冮前哥哥,你特意叫我的名字,是有什么事情嗎?”
校場上還有許多人,除開進(jìn)到長廊的水宮赤松和稻稻戀,還有六個人的樣子??墒莾榍疤匾饨谐龅镜緫俚拿郑梢?,應(yīng)該是有任務(wù)分發(fā)下來了。
冮前點點頭,道:“雁青州江都府發(fā)現(xiàn)了鬼的蹤跡,那邊的斬鬼人回報過來的信息,是三只左右的陰鬼?!?p> 鬼是一種吃人的怪物,有著強大的非人力量,只在夜間活動。他們根據(jù)能力的不同,被分為“鬼陰月蝕”四個等階,以及更高的“長生鬼”之存在。
鬼的等階越高,食量越大,需要吃的人就越多。所以這是個悲傷的時代,十三州各地隨時上演著親密無間的朋友,在日暮分別,翌日就聞知好友死去的悲哀…
落淚是無用的。
這也是個英雄的時代,各地都在盡全力培養(yǎng)斬鬼劍士,與鬼廝殺搏斗,力爭奪得人類可以棲息繁衍的疆域…人類之中,最強的斬鬼人,被稱之為龍!
而龍之下,則是麟幼,以及其他劍士。
十三州中,除開州主勢力,其余斬鬼劍士都隸屬于一個名叫“龍族”的神秘組織。
“江都府?”
稻稻戀所處的校場在雁青州東吳府,是為培育斬鬼劍士而存在。她屬于本部劍士,由龍族直接派遣任務(wù),不受十三州府主勢力把控。
東吳府西北往上便是江都府,隔山相望,可謂是很近。而江都府,也可以說是江都州,府主大將軍大人操控著雁青州的所有勢力、軍隊、商行。
“嗯,江都府,那位府主是大將軍大人。而他的第四位公子,正是仲秋節(jié)后,會迎娶姬兒公主殿下的蘇鐵頭殿下?!?p> 說到這里的時候,冮前將眸光轉(zhuǎn)到了校場一角,那里有顆巨大的柳樹,旁邊,種著一顆幼小的楊樹。楊柳依依,楊未長成,柳已隨風(fēng)。
在楊樹邊上,蹲著個莫約十四歲的金發(fā)少年,他有著一雙金黃色的璀璨眼瞳,絢爛到極致的美麗臉頰,以及,銘刻在眉間,不屬于這個年齡的莫大悲傷…
冮前轉(zhuǎn)過腦袋,看向稻稻戀:“雖說是陰鬼,但是以雁青州大將軍府,與司州皇族聯(lián)姻這件事來看,未免不會有月鬼、蝕鬼這樣的等階出現(xiàn)。”
“稻稻戀,你和水宮赤松一起,去清除江都府的鬼,以確保聯(lián)姻之事不會被破壞。”
稻稻戀歪著腦袋:“和水宮先生一起?”
“嗯?!?p> “我不干?!?p> “誒?為什么?你似乎和他很合得來。”
“并不是這樣,我認(rèn)為水宮先生很討厭我,所以這個提議不行,絕對不行!”
“那好吧,拒絕組隊,那稻稻戀你只有一個人去干這件苦差事了?!?p> “誒?”
稻稻戀這才想起來,關(guān)于龍族內(nèi)部的諸位麟幼,在未成為龍以前,有一個“護麟計劃”存在。
麟幼是擁有巨大潛力的中堅力量,可以抗衡月之鬼、蝕之鬼。但是正因為潛力巨大,龍族不容有失,所以麟幼外出獵殺惡鬼都是兩兩組隊,確保安全。
目前,東吳府龍族校場里面有八個麟幼,兩兩組隊…
稻稻戀眼前一亮,看向那個在楊樹前喂水的少年:“天神弟弟,我們…”
“嗯?稻稻戀姐姐?”
那個少年還沒有說完,只聽一個成熟的女性魅惑聲音從柳樹上面?zhèn)飨聛恚骸暗镜緫?,老女人,別想染指天神弟弟。年初的時候,我們就已經(jīng)組隊了?!?p> 老女人?
“鼓!”
稻稻戀惡狠狠看了眼那在樹上搔首弄姿的豐滿女子,而后,看向冮前:“好吧好吧好吧!水宮先生就水宮先生,誰叫我是老女人呢,就我落單了,我有什么辦法!”
冮前抿出微笑:“能讓稻稻戀失去笑容,也是件稀有的事情呢?!?p> 兩天過后,一輛汽車從舍管駛離。
坐在駕駛位上的是個國色天香的女孩,身穿淡紫色的蝶衣,頭發(fā)清爽扎成馬尾,用一朵紫蝴蝶樣式的發(fā)布捆在腦后。
稻稻戀鼓著嘴巴,沒好氣道:“水宮先生,我累了,你來開車!”
“這才三分鐘?!?p> “累就是累,和時間沒有關(guān)系?!?p> “哦。”
水宮赤松坐在副駕駛座上,他是個沉默寡言,拒絕和任何人合作、說話、溝通、交流的男人。他這樣的男人按理來說,是不會接受和任何人的組隊的,不知道冮前是如何說服他的。
他有著墨藍(lán)色的發(fā)色,一雙平淡的眼睛閃爍著微光,好似初晨的第一縷陽光,如琥珀般好看。
然后,水宮赤松從杯墊里面拿出水杯,喝了一口里面的無色液體。
“我喝酒了,不能開車。”
“……”
莫名其妙想打人呢。但是,稻稻戀歪著腦袋:“水宮先生,出門的食物、衣物、補給,都是我在打包,那兩杯水也是我放在那里的?!?p>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兩杯是水,不是酒?!?p> “……”
水宮赤松將眸光看向外面,沉默了會兒,說道:“我對生命沒有熱愛,如果我開車,既不會照顧你的死活也不會照顧我的死活…會很危險?!?p> “咦,水宮先生是在替我思考嗎?”
“……”
他不說話,保持著緘默,只將心事從眼睛里吐出來,扔到沿途的風(fēng)景當(dāng)中。
不知緘默了多久以后,喚醒水宮赤松,讓他回過頭的,是一聲驚天巨響——
“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