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沒臧玉玨設(shè)宴款待，我看著舞姬婀娜多姿的身形覺得這可真是一大享受啊，與中原女子的含蓄不同，這里的舞姬舞姿更加妖媚，鼓聲節(jié)奏感強烈，這里的美酒也很醇厚，所以我多喝了幾杯。
“咳咳”周晚坐在沒臧玉玨身旁的位置，捂起嘴輕聲的咳了出來
“很不舒服？要不要請國醫(yī)來瞧瞧”沒臧玉玨放下酒杯關(guān)懷的問道
周晚搖了搖頭示意不需要，繼而又拿出帕子擦了擦額頭沁出來的汗水，露出一個讓他放心的淡淡的笑容。
或許是因著這個原因，酒宴結(jié)束的很快，沒臧玉玨派人將我們送回帳中又親自帶了國醫(yī)來診脈，我站在一旁聽國醫(yī)說著，大致意思就是周晚今天受了涼所以才會咳嗽，這幾日就不能見風(fēng)要多注意保暖，按時喝藥之類的吧，我想果然那時候的傷還沒有痊愈啊。
送走了國醫(yī)，沒臧玉玨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還好沒什么大礙，你要出了什么事我都想著隨你一起去了”我還在這可能是覺得有些失言又笑笑，吩咐了婢子照顧好便離開了。
我為她掖好被子有些埋怨的看著她“我知道你身體不好，可沒想過竟然是這般的不好，還要逞強”
“噫。。。。。”她拉長了聲音“紅娘，你這是在擔(dān)心我啊”她故作深奧的調(diào)笑著我
“呸，你都這樣了還有心思調(diào)笑我”我是真的被她弄得不知道說什么了
“我沒事，不過被人下了毒想結(jié)果了我，失敗了，所以眼下這身子孱弱的很”她靠著靠墊瞇起眼睛輕描淡寫的說道
“查出是誰了？”
“柳落衣”
“是她？與你一同陪嫁的女官”我記得那個女官，當日被周晚賞了一巴掌，和親的隊伍里我瞧見過的，
“嗯，她記恨我將她帶到西夏，后來得勢了就想著除掉我，我還以為我真的會死在她手里呢”她繼續(xù)瞇著眼睛“呵，結(jié)果失敗了”繼而冷哼了一聲“她那劑量控制的太好，若在多下一些我也能早些得到解脫，誰想關(guān)鍵時刻居然失敗了，真是遺憾啊”她長嘆一口氣
“你想死？”
“不然呢？我在永州死不得，在和親的路上也死不得，嫁到了西夏想著怎么樣都有辦法了吧，偏偏那該死的沒臧玉玨橫插一腳我又算計失敗了。那柳落衣也被他送了人我再沒見過，我感覺我活在他的監(jiān)視下，吃的什么喝的什么都要經(jīng)過他的確認，呵”
“他舍不得你”
“我也想開了，不過是一個空殼子罷了，他若強留著我也走不掉”
我沉默了片刻，脫了鞋爬到了床上右手枕著頭望著頂
“不怕我傳染給你啊”
“不怕”
她笑了笑閉上眼睡著了。
這三天我看她日日在沒臧玉玨的注視下喝著湯藥，一日三次此次不落，我是真的有點佩服這個王子，每一次都是滿腔熱忱的跑來周晚總是不咸不淡的回應(yīng)著，換做是我，可能早就爆發(fā)了吧，他卻不以為然，日日都來。
今日周晚的狀況好了些，她有些遺憾的說“紅娘，難得你來看我卻被困在這帳中不得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額景色”
“無妨，我本就是來看你的，看其他景色做甚”
“晚晚，明日我就要回去了”
“嗯，我知道”
“今夜，有些話我想無論如何都要說與你聽”
“那就要上兩壺酒吧”
夜深了，我們兩個裹著被子坐著，我喝了一大口酒“永泰城的百姓生活的很祥和，我來的路上不是去轉(zhuǎn)了轉(zhuǎn)嗎，聽到了不少你過去做的事情，有打抱不平的有見義勇為的也有折人樹枝丟人茶杯的故事，反正以你做的搗亂的事多一些吧，已經(jīng)成了話本子，齊玉樓的小二都快成了說書先生每日都在講你的故事。別說，齊玉樓的生意可是越來越好了”
“是嘛，他們還怪記仇的?！鳖D了頓“這小二倒是挺會招攬生意啊，那他齊玉樓有沒有說給分我多少銀子啊，畢竟話本子的原型是我呢”
“銀子都換成了鴨子，送到上京去了”
“哦？”
“將軍府已經(jīng)改頭換面了，皇上賜了榮王駐守西南，原將軍府的家眷下人已經(jīng)遷到了上京，皇上賜了二少爺一個文職賞了不少地和銀子，也為小少爺請了太子的國書先生”
“還算他待我家人不薄，不然我在這西夏可是真的會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只是，將軍夫人沒有離開永泰城”
“娘親她。。。。。?！?p> “夫人不愿意離開永泰城，所以去了盛慈庵帶發(fā)修行，石香不放心便跟著一同前去服侍”我看著她喝了一口酒“來的時候我去拜見過夫人，夫人讓我告訴你她一切安好，日日禮佛為故去的將軍和少將軍祈禱，望你在這照顧好自己不要生病了，病了，她不能照顧你會很難過的”
“我一切安好，望娘親寬心”
“李家二少爺我見過了，相貌俊朗氣質(zhì)儒雅。那日我瞧著還在想為何這樣的男子你竟也瞧不上，我過去聽你講起我還以為什么粗莽的漢子呢”
“我與他在一起便時常想起小時候揍他的模樣，每次都被我揍得鼻青臉腫的，想起來就會捧腹大笑。是以大了他來提親我總以為是他變著法的要報復(fù)我，你說這樣的人怎么嫁”她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
“前幾個月，李家二少爺成婚了，娶了合繡園的繡娘，聽說是以夜明珠為聘娶進門的，迎親那日好多人想看一眼這世間頂好的寶貝是個什么模樣，擠得合繡園水泄不通的。新娘子出嫁的時候門口圍了好些人，差點耽誤了吉時”
我晃了晃手里空了的酒瓶，將瓶子放在了地上。
周晚有些醉了，她本就不擅喝酒，以前喝一點都會醉的不省人事，今日喝了一壇之后整個人就縮在被窩里背對著我躺著。
“你埋在將軍府的酒，我挖出來喝掉了，是與二公子一起喝的，差不多是你到了西夏的時候。不過這酒味道很不好，特別的苦，苦到二公子都落淚了，他說那是他此生喝過最難喝的酒”
周晚好像睡了，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我停頓了很久，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要怎么講更合適。
“哦，對了。我后來去了梨園，那一夜雪下得很大”我能感覺到周晚不安的動了動“我見到了秦六爺，與你說的無二真真的是一個絕世的美男子，也難怪你會那般心動了。我將你那簪子送還給了他，他收下了但是什么都沒說。我與他聊了很久，聊到了我是怎么知道的他又是怎么登門拜訪的，他一點都不詫異，他就安靜的聽著。我與他說起了你，你在戰(zhàn)場上是何等的巾幗不讓須眉，拉弓射箭的英姿颯爽，一把馬刀耍的很是好看；我告訴他，你在永州的花燈節(jié)見義勇為救下了賣花的女子；我還告訴他，你為他取了一個很好的名字”
周晚的身子有些顫抖，我知道她醒著，她的眼淚無聲的留著。
“秦眷。我說與他聽得時候，我覺得這個名字很好，秦眷，秦眷，眷戀雨潤云溫，苦驚風(fēng)吹散。每每喊到這個名字嘴角都是上揚的，我想你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吧。畢竟喊心上人的名字，一定是最幸?？鞓返氖虑榘?。我覺得他很喜歡，雖然他沒有任何表情來回復(fù)我”
“我見他的那一日，外頭的雪下的很大，與你出嫁那日一樣。院中的桃花都掉落了很多。他穿著你最喜愛的紅色衣裳，不過我覺得那件衣裳與普通衣裳不同，是一件嫁衣，上面繡著鸞鳳和鳴，他穿著甚是好看。我跟他講你再也不回去了，他好像表示認可明白。我又告訴他你希望他余生幸?？梢哉业綕M心滿眼都是他的女子長長久久，我瞧他立場堅定想來一定是找到了這樣的女子呢，我想如果你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吧。”
“哦，對了你托我燒掉的衣服我沒有燒掉，我看那衣服上的走線綿密，繡的很是好看覺得一把火燒了可惜了，掌柜的說那是她親自為你做的，我就想著更不能燒掉了，可是掌柜的又不愿意留著做傳家寶給我?guī)ё吡恕?p> “我將那件嫁衣與簪子一同放入了秦六爺?shù)墓讟≈?。聽說他走的那日梨園中一直傳出《黃粱一夢》這個曲兒，好多人說那日是秦六爺唱的最最好的一次，聽者無不流淚。自那以后梨園就再沒有秦六爺?shù)桥_唱戲了。他是服毒自盡的，想來走的沒什么痛苦吧。所以那日我與他說希望他找一個滿心滿眼只有他的女孩的時候，我想這就是他的決定吧，他一定是找到了這樣的女孩子，所以才會走的如此堅決吧”
“我聽小廝說，秦六爺親自刻了兩枚玉佩，是羊脂玉。我看見他的腰上別了一枚，另外一枚被收起來了，臨走的時候小廝給了我”我從隨身行囊中拿出一個精致的錦盒，輕輕放到了她的枕邊“小廝說，這是秦六爺要送給他未過門的娘子的”
“聽說秦六爺葬在了青屏山，他說那里可以看到你回家的路。滿香坊的老板在他墳旁種下了一棵桂花樹，如今已是十里飄香了吧”
之后就是一片沉默。
“晚晚，天亮了。我該走了”我看著天邊泛起的光亮，拿起了桌子上她贏來的繡球掀開帳篷走了出去
“再見了，白衣”這是我聽到的最后一句話，她的聲音細如蚊蠅帶著啜泣
我騎上了紅鸞向著永泰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再見了，晚晚”我轉(zhuǎn)過頭瞧著西夏的營帳輕聲說著
“駕”塵土飛揚，我沒有再回頭。
我爬上了青屏山，那棵桂花樹已經(jīng)開滿了花飄香十里，我將那繡球系在樹上，摸著立起的碑，碑上蒼勁有力地刻著“秦眷攜愛妻之墓”
“秦六爺，來世你們一定會重逢的”我望著遠方的路，輕聲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