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煎了三天的藥,但效果都不太好,病重的人依然離世了。老的小的身子差的也命在旦夕,白鶴將自己鎖在屋子里研究,送過來的醫(yī)書都被他翻了個遍,父親送信來為他指點迷津可那條路根本行不通,他再一次陷入了死局,整日茶飯不思恨不得自己染了瘟疫親身體會那些癥狀。
今日大慈安寺派人送來了些草藥與衣物,或許是見到了蒼生之苦不忍受此磨難凡渡大師毅然決然的走進了村中,走到了我們面前。那真的是久違的重逢了。
“哥哥”縷柔淚眼婆娑的一頭撞進了他的懷里,大和尚柔聲安慰著“你做的很好,辛苦了”縷柔搖著頭“我什么都沒有幫上,哥哥,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大和尚又寬慰了幾句,縷柔站正了身體擦了擦眼淚“我先去煎藥了”
“阿彌陀佛,施主看起來體魄健壯,想來過的很是順遂”大和尚朝著我走了幾步站定,我笑笑“大和尚別來無恙呀,承蒙你之前的照顧,我過的還不錯”
“阿彌陀佛”他點點頭走到僻靜之處開始打坐念起了往生咒。
白鶴興匆匆的從屋子里跑出來“我找到了找到了”揚起了手中的紙張“快,快請人將這芒黃送來,一定可以的”來人匆匆將這信送到了顧府,顧府又遍尋起這味藥材。這時白鶴才看到了打坐的大和尚小跑過去作揖“多謝大師指點,我已經(jīng)找到了”大和尚沒有回復他但輕輕的點了點頭。
這味藥材難尋,宮中都沒有只得遍訪他處,等待的日子里白鶴更改了藥房勉強續(xù)命,村子里燃起了艾草白煙彌漫。大火焚燒的是死去之人的軀體,大和尚的往生咒一遍接著一遍直到火光燃盡才睜開雙眼望著那堆白煙嘆息。
回去的路上一片寧靜,路過村民宅院看著那些身上已生膿瘡的人依靠著門口喘著粗氣,慈悲的他也只能連連搖頭心有余而力不足。大和尚蹲下身檢查著膿瘡,從懷里掏出一瓶膏藥為他涂抹?;氐阶∷鶗r身邊不知何時涌上來三兩個村民見到大和尚竟同時撲了上來,他們苦苦的哀求我和縷柔將他們攙扶起來好言相勸,卻圍上來更多的人,他們似乎將大和尚當成了救命佛祖一般,起先只是哀求漸漸的開始動起了手,縷柔守護哥哥沖在前頭,臉上的面紗被人扯了下來,我暗叫不好掏出手帕擠過去忙捂住她的口鼻一把將她推出去將大和尚拉到身后“各位鄉(xiāng)親們冷靜一下,許大夫已經(jīng)找到了救各位的藥已經(jīng)派人去尋,馬上就會送過來,大家稍安勿躁,這大和尚只是個和尚,除了為死去的人念往生咒之外也幫不上太多,他不是大羅神仙大家這樣苦苦哀求也毫無用處,快些散了吧,留些體力好好休息”
白鶴被屋外的動靜驚擾走出了房屋,見到如此情景又看到跌在地上的縷柔小跑著將她攙扶起來,縷柔一把推開他擼起袖子就要沖進去被白鶴從身后抱住了腰“你要干嘛?不想活了?快捂上”
村民的情緒們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他們埋怨著“你不是大師嘛,看著百姓受此苦難不能求一求佛祖嘛”“是啊,我們快難受死了”“救救我們吧”
就這樣推搡著我又不敢還手,只得護著他連連后退。幸好守在外處的官兵聽到了聲音沖了上來將村民們轟走才救了已經(jīng)被淹沒的我們,大和尚被我護在身下,而我的面紗不知何時已經(jīng)散落在地,身上粘著黏糊糊的液體,不知是誰的膿瘡破開染了上來。
村民們悻悻離去帶著失望與無奈,白鶴拉起我撣掉我身上的灰塵“紅姐姐你沒事吧,你”他理所當然的看到了我的現(xiàn)狀,臉上粘著發(fā)黃的液體而面紗早也不知所蹤。
“你知不知道這些膿瘡會傳染的”他的聲音提高了很多刺的我耳膜有些疼痛,我安慰他“不礙事,洗掉就好了”
“你的面紗呢?”大和尚拉住我的衣袖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快跟我進來,這瘟疫我還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你這樣我怎么辦?”白鶴的眼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慌張的神色,拉著我急急的走向屋內(nèi),我輕笑他狠狠的瞪著我,我趕緊正了正神色,大和尚也緊跟著進了屋卻被白鶴攆了出去“大師還是在外等候片刻”
我倒是無所謂,他卻急的滿頭大汗“我們家白鶴長成大人了呢,剛剛那一下頗有氣勢”
“還笑,你可知道這瘟疫的嚴重,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到還沒高興幾天呢,若是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我怎么向父親母親交代,怎么向自己交代?你倒是像個沒事人一樣”
“莫慌,哪里有那么巧,可能是剛剛在人群中不小心沾上的,洗干凈就好了”
診脈倒是一切平常“你看我說吧,什么事都沒有”
夜里我卻突然發(fā)起了高燒,陷入昏迷之中,渾身疼痛難耐緊接著做了一晚上的噩夢,第二日半夢半醒的時候聽到了床邊細微的響動“白鶴我沒事,就是做了一個好長的惡夢”
“你醒了”聲音低沉不似少年,我費力的睜開一只眼“呵,大和尚,昨夜原來是你在照顧我啊,辛苦了”
大和尚不做聲我也無力開口,翻了個身覺得身上有些癢伸出手就要去撓,他抓住我的胳膊“別動,有些化膿了若是弄破了就不好了,我給你上點藥”頓了頓“我請顧施主來為你上藥”
縷柔掀開我的衣服認真的上藥,我覺得有些清涼還挺舒服的。
“紅姐姐,謝謝你昨天救了我和我哥哥??墒悄闩蛇@樣我有些過意不去,你其實可以不必的”她說著手上的動作可沒停下來。
“你不知,大和尚曾經(jīng)幫了我很多,就當是還他的吧”我意識逐漸清醒,靠在床邊摸了摸她的頭“你無需愧疚”
大和尚扣了門端著碗藥走了進來“我來吧”縷柔伸出手想接過湯藥大和尚拒絕了“還是我來吧,你不是還要給其他村民送藥嘛??烊グ?,別耽誤了”
“好”縷柔放下藥膏小跑著離開,大和尚坐在床邊左手端著碗右手拿著湯匙吹了吹送到我的嘴邊“喝藥吧”就這樣,他喂一勺我喝一口,我的眼光停留在他的身上不曾移開。這是我曾經(jīng)光明正大所做的事,可如今只有這個時候才能如此的看著他。
“你為什么告訴白鶴我在那里”喝完了藥我與他閑聊著。
“他找你找了那么久,我想他應該要知道的,你應該也想回來看一看的”
“若是我不想回來呢?”
“你若不想回來那便是我唐突了”
“嗯,是要回來的,早回來晚回來其實沒差,總不能躲一輩子吧,我想了想還是覺得很虧。你呢?為什么會到這里來,明明可以不用來的”
他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
“你好好休息,會好的”大和尚為我攏了攏被角“我就在這里打坐念經(jīng)”
“我今日覺得頭痛難忍,身上奇癢無比而且昏昏欲睡,好像一點力氣都沒有,什么都吃不下”白鶴在一旁認真的整理,芒黃已經(jīng)送了過來煎的藥也送到了每個村民的手中,白鶴一一記錄著用藥后的狀況,調(diào)整著每日的劑量。
“今日覺得如何?”他進屋的時候我正靠坐著獨自喝粥,他看我氣色大好放下了藥箱子“姐,今日大部分的村民都恢復了些氣力,我又托父親送來了一些補氣血的藥再鞏固個五六日應該就差不多了”他接過我的碗放在一旁又倒了一杯茶“我看你氣色好了很多,懸著的心也終于可以放下了。你都不知道我害怕極了,你說你出了一點意外我該怎么辦,我要是沒能把你救活我該多后悔,你怎么舍得讓我才找到你就失去你。”
“小傻瓜,你醫(yī)術(shù)如此高超小小一場瘟疫怎么會難倒你呢,你看你不是已經(jīng)救了那么多條命”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小腦袋無限欣慰。
“那我要是醫(yī)術(shù)差一點救不了你怎么辦?”白鶴急了,腮幫子氣的鼓鼓的。
“那我就只能認命了,哎,堂堂許太醫(yī)家的公子繼承了父親那般高超的技術(shù)連一個瘟疫都搞不定,除了認命我又能怎么樣哦”我故作惋惜的嘆氣,許白鶴不屑的瞥了我一眼“這就是你如此不顧后果的理由?”
“當然,對我的弟弟,我可是充滿了信任呀”
“等你痊愈了我再跟你算這筆賬。等一切都結(jié)束了,與我一同回去吧”
“先不急,再等一等,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真是不明白你跟長安哥哥這是鬧的哪一出。你救了他,他衣不解帶的照顧你卻偏偏不相認”
“他已經(jīng)出了家是圣上親封的大國僧,我又怎能與他相認,即便相認了又能怎樣?我們之間不能跨越的不僅僅是身份的懸殊,還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和阻難,這樣剛好,這樣……最好”
“你們的事情可真麻煩,罷了罷了,我不管你了。等回到京中找一個客棧你先安心靜養(yǎng),雖然現(xiàn)在好了些還是需要鞏固一下,你元氣大傷我診脈的時候發(fā)現(xiàn)你內(nèi)里紊亂,我會派人將藥送過去,我雖然不能看著你但一定會叮囑他一定要盯著你喝完,你也別讓人家太為難”
“是是是,我的小少爺”
停留了兩日,大和尚就回到了大慈安寺,縷柔哭的像個淚人“哥哥,你什么時候回家看看,母親最近很想你”
“施主已經(jīng)長大了是個值得依靠的人,要照顧好家里。凡渡已經(jīng)皈依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京中找了住處,白鶴就真的是讓人每日都來送藥,盯著我喝完才回去復命。
白鶴的作為自然也是被圣上贊賞獎勵,連帶著許家也傳出了佳話,紛紛來夸小少爺不辱許家名聲有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