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實在憋的受不了，秋澄絕對不會在野外上廁所，而且在露天的情況下。

　　這討厭的地方，三五十公里都找不到一個干凈的公共廁所可以使用。

　　不過，沒辦法，誰叫這里是XZ。

　　想要在XZ建起完善的公共廁所，并形成良好的維護管理體系，恐怕比登珠峰還要難上百倍，更別說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鄉(xiāng)下了。

　　還好，人類強大的適應(yīng)能力，讓秋澄在來XZ的第四天就已經(jīng)跟這里的藏族一樣，臉皮紅也不紅的四處“施肥”。

　　“施肥”這個詞，是陳然笑著說的，來了XZ除了肥料其他最好還是不要留下。

　　當(dāng)秋澄拍打著羽絨服上可能沾的草籽，施施然從橋下走出來時，陳然正舉著秋澄的相機站在薩迦橋旁的一塊巨石上拍照，姿勢古怪而好笑。

　　不過也無所謂，以前幾天對陳然技術(shù)的了解，姿勢的難受程度與照片的美丑毫無關(guān)系。因為，陳然拍的照片已經(jīng)不能再難看了。

　　此刻，夕陽西下，在遠處天與山相接的地方，白皚皚的山尖被照得金黃，映著“凹”字形的山峰，很像古代黃燦燦的金元寶。

　　從那排山到腳下，再無任何遮擋，一片空曠。原野上都是半黃不黃的草地，圍著一洼又一洼大大小小的水坑，長滿了低矮的蘆葦、雜草和帶刺的灌木。樹木只有零星的幾棵，還低低矮矮的掛著光枯的枝椏，和林芝郁郁蔥蔥的景象完全是兩個極端。

　　周邊除了剛過去路口的指示牌和不遠處的電網(wǎng)鐵塔，再就是公路，算是僅有的人類活動的痕跡。至于村莊，不知道是不是藏在遠處一小片樹木的后面。

　　于是，風(fēng)肆無忌憚地刮過來刮過去，從每一個角落到每一處縫隙，順著衣服上每一處孔洞，直達已經(jīng)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身體。

　　也許真的感受到了那股凜冽，寒毛瞬間根根直立，脖子帶著腦袋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來之前誰能想到，這居然已經(jīng)五月份了，在內(nèi)地都已經(jīng)短袖短褲的時節(jié)，在這里還要裹得嚴嚴實實。就算這樣，到了晚上，小風(fēng)拂動，都想再加一層衣服，還得是羽絨服。

　　就這樣，好多年都沒穿過秋褲的秋澄，新奇而又不情愿地跑了好幾個商場，最終還是在網(wǎng)上買了一條勉強看得過去的秋褲，小心地保護著遇冷就起雞皮疙瘩的雙腿?？磥硎萦袝r候也不是好事，在寒冷的地方還是脂肪頂用。

　　風(fēng)景很美，蕭瑟的蒼涼，不過還是在車上看吧。至于陳然，愛拍就讓他拍吧，秋澄決定等會兒找個合適的角度再補拍一張就好?；蛘?，大不了多費點勁把陳然拍的照片拿回去修一修，興許能用。

　　沒等喊，陳然也抖抖縮縮地上了車，先打著火，把空調(diào)的暖風(fēng)調(diào)到最大，才不停地搓著雙手在懷里暖一下，又在風(fēng)口吹一下。此刻才略有后悔，剛才送劉希到RKZ火車站的時候，怎么沒灌一杯熱水。

　　不過也還好，陳然一直自詡自己陽氣充沛、耐受力強，很快手心便恢復(fù)了溫度，靈活地轉(zhuǎn)動著手指，驅(qū)趕關(guān)節(jié)殘存的寒氣，對秋澄說道：“我們出發(fā)吧。”

　　秋澄系好了安全帶，伸展十指，把依舊冰冷的雙手放在暖風(fēng)口上吹著：“好啊，還有多長時間到？”

　　“不知道，等會兒看吧，反正今天是到不了定日了。等會兒看能到哪就哪，最好還是不趕夜路?！标惾粵]有看導(dǎo)航，一來今天沒有固定的目的地，二來也沒看的必要，沿著318國道一直往西就行，沒有任何的岔路。

　　秋澄笑笑：“好?！比缓笠贿叿瓌与p手，一邊望著漸漸日暮的窗外。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午八點多了，在上海和內(nèi)地的大部分地方早就天黑了，也就在祖國的西邊，遠方的天還有一抹藍色，藍得發(fā)黑。LS和上海有兩個小時的時差，RKZ還在LS的西邊，應(yīng)該時差更多吧。

　　更何況，今天一天基本都是陳然在開車，應(yīng)該早就疲憊了。除了過機場的時候跑了一段平整空蕩的高速公路，其他時候，國道都是臨崖臨江路段，崖是高聳的光禿禿的雪山，江是洶涌澎湃的雅魯藏布江。甚至，經(jīng)過了很多泥石流沖垮后的路段，正在緊鑼密鼓的搶修。

　　對于這樣的路況，劉希還膽大的開了一段，秋澄這種能把車放快報廢的人一步也不敢開。

　　按說這么勞累，在RKZ送劉希坐火車的時候，就應(yīng)該停下來休息一晚再出發(fā)。秋澄也是這么想的，更重要的是想逛逛RKZ，這個XZ第二大城市。

　　只是陳然早已做好了計劃，斷然拒絕了這個提議。明天還要去珠峰，最佳時間是早晨，那時候云層會少些，能夠很清晰地看到山頂和周圍的山峰。如果在RKZ住宿的話，不但到珠峰的時間會晚，恐怕也很難在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縣城。再說，RKZ市區(qū)又沒什么好看的，晚上又看不了扎什倫布寺，浪費時間干什么。

　　秋澄有些不滿，對陳然來說，RKZ可能真的沒什么好看的，畢竟他在XZ已經(jīng)呆了一年，很多地方都走遍了。

　　但對于秋澄來說，第一次來XZ，所有都是新鮮的，哪怕是RKZ街頭賣的自釀的青稞酒，也買了用大可樂瓶裝的一瓶。味道酸酸甜甜，帶著濃郁的青稞麥芽香，三度的酒精度帶來的只有口感的清爽，而不會有任何醉酒的痛苦。

　　包括送劉希到火車站時，在旁邊買了一碗黃黃的豌豆粉，澆上一勺特制的藏式辣椒，那滋味完全可以沖淡一切高原反應(yīng)。

　　不過，秋澄并沒口頭表達自己的意見，如果因為一時的耽擱看不到珠峰那才叫遺憾。至于RKZ，反正到了阿里還有返回，應(yīng)該還有機會。更何況，自己這次出來完全是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沒有看過任何的攻略，也沒有咨詢過任何一個朋友。不但如此，衣服還是坐飛機前一天的晚上臨時收拾的。

　　自己也沒想過會這么沖動，一切都是偶然。

　　有一段時間，秋澄有些心煩意亂，總感覺所有的事情都不順心，想要排解，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正好在和大學(xué)同學(xué)劉希聊天的時候，劉希說陳然邀請她去XZ旅游，便問秋澄要不要一起去。

　　恰好同時間在電視上看到一個關(guān)于XZ的紀錄片，那種天寬地廣、山高水長的景象一下便吸引住了秋澄。于是，什么都沒有考慮，便一同訂了機票。

　　伴隨著白云落到LS機場，一口深深的呼吸帶著高原的風(fēng)驀然就吹透了整個心房。渾然忘了腦袋里的眩暈，身旁劉希的惡心反胃，還有一直認為并不好看的陳然黑臉龐上的笑容。

　　陳然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當(dāng)。這只是在秋澄看來。劉希并不這么認為，至少兇巴巴毫不客氣地罵了好幾次。秋澄覺得陳然很不容易，一直微笑著解決所有的問題。

　　為了減緩她們的高反，陳然第一天晚上給劉希買了治高反的藥，第二天一早便開車帶著她們往海拔又低氣候又宜人的林芝去。在林芝，她們?nèi)チ税退纱牒涂ǘ希€在雅魯藏布江大峽谷看到了據(jù)說難得一見的南迦巴瓦峰和漫山遍野的桃花，盡管桃花已經(jīng)沒了初開的驚艷，只剩淫雨霏霏后的孱弱和衰敗。

　　秋澄想到這里，仿佛又如那天一樣，車在林間行，花在眼前落，嘴角不自覺地漾起了笑容。就聽陳然的吧，他會安排好的。

　　秋澄感覺手指中的寒氣已經(jīng)消退，便從座間儲物板上拿過了相機，看窗外已經(jīng)黯淡下來，不好再拍照片，便翻看一下陳然的“杰作”?？戳藘蓮埡?，又關(guān)閉了電源，實在慘不忍睹，構(gòu)圖、光線、色彩完全一塌糊涂，甚至還存在關(guān)鍵遮擋和歪七扭八的水平線。

　　相機一關(guān)，車里除了儀表盤微弱的燈光，完全就黑了下來，和外面的曠野一模一樣。

　　天空還能看出藍色，不知道從哪里發(fā)出的光，這里一切都和內(nèi)地不同。在白天還是棉花一樣的云朵，現(xiàn)在也是烏黑烏黑，東一片西一片，再不顧忌爛漫的美。前方斜斜的天空蹦出幾顆明亮的星星，眨巴眨巴地閃爍，偶爾還躲到云后，半天不露出光芒。

　　秋澄瞟了一眼旁邊的陳然，已經(jīng)全神貫注盯著前面的道路，遠光燈也并沒有帶來太清晰的視線。這茫茫的黑暗，像一頭野獸，無情地吞噬了所有的光亮。

　　“慢一點，咱們不著急?！鼻锍胃杏X車速有點快，略微有些擔(dān)心。

　　陳然從善如流，車速降了一些，不過也在70左右，在晚上沒有明顯參照物的情況下感覺還是有些快。

　　“沒事，應(yīng)該快到了?！标惾蛔匀舻卣f道。

　　“要不我看下導(dǎo)航？”

　　“不用了，就這一條路，到了就到了，不到看也沒用?！?p>　　“那我?guī)湍憧粗钒?。”秋澄還是不放心，畢竟這里是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

　　估摸也就二十來分鐘，道路兩旁毫無征兆地亮起燈來。左側(cè)有一排飯店燈火通明，門口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車輛，顯示這里的繁華。不過，可能在車上的緣故，秋澄并沒聽到吵鬧的人聲。

　　有紅綠燈了，幾乎可以肯定是個縣城。除了LS周邊，其他地方的鄉(xiāng)鎮(zhèn)好像都沒有紅綠燈，至少陳然沒見過。

　　陳然過了一個紅綠燈后，將車停到了路邊，拿出手機看了看，說道：“這是LZ縣城，要不我們晚上就在這兒吧？”

　　秋澄看了看這一片，除了臨街的飯店，感覺再往里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什么樣子，便問道：“要是到下個縣城，還得多長時間？”

　　“兩個小時，到DR縣城，不過也不一定，晚上不好說?！标惾徊榱艘幌戮嚯x。

　　“那就這兒吧，湊合一晚就行?！鼻锍坞m然并不想停，但也沒辦法，下個地點太遠。反正從LS出發(fā)時已經(jīng)做好了受苦的準(zhǔn)備，就當(dāng)今天是開頭吧。

　　去了林芝三天，每天住宿的賓館都很不錯，吃的也都干凈，環(huán)境更是別提的漂亮。這讓秋澄差點以為XZ都應(yīng)該是那樣的，感覺和內(nèi)地比起來也沒什么區(qū)別。

　　“我們往縣城里面去看看，縣政府旁邊應(yīng)該會有條件好的?！标惾豢戳穗娮拥貓D，往里面還是蠻大的，便找了一條路拐了進去。

　　此刻，這條路并沒幾個亮燈的地方，有家酒店，大大的招牌卻是小小的門臉，透過玻璃門可以看到緊湊的前臺，裝修一般。

　　“誒，這里居然有串串，還連鎖的呢?！鼻锍斡行@奇，酒店往前走不遠有家大大的串串火鍋店，幾乎坐滿了食客。

　　“那說明這個縣還不錯嘛，咱們再往里面去看看?！?p>　　過了兩個紅綠燈后，一條寬闊的大街也還算明亮的顯露了出來，幾間不大的店鋪都還亮著燈，老板在忙里忙外的收拾，遠處有些地方甚至要更亮些，好像是酒店、飯店、商場。

　　陳然將車靠在路邊，拿出手機搜索附近的酒店，同時看看有沒網(wǎng)友的評價。

　　“這個縣城看起來不錯啊，酒店還挺多的，居然還真的有評價，有幾個評價還不錯。誒，有這個什么酒店，好像是連鎖的，華住會旗下的。要不，就住這兒吧?！标惾灰贿叿?，一邊提議。

　　秋澄自己又看了一遍，同時又看了看別的酒店，才說道：“行吧，就這家吧，連鎖的標(biāo)準(zhǔn)應(yīng)該還可以?！?p>　　縣城不大，酒店也離得不遠，陳然停好了車，先去辦理了住宿。還不錯，自己是會員，打了個折扣，居然還有可以用的優(yōu)惠券。

　　定了兩套單間，陳然幫著把東西先拿了上去，喝了口水，便喊著秋澄下樓，得趕緊吃個晚飯，已經(jīng)快九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