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過去那個山叫什么山?”翻過山口后,秋澄突然想起來。
“啊,我忘了,你拍照沒有?”
“你沒停車我怎么拍照?”
“哦,你看看手機地圖。我記得什么錯拉山口,反正XZ的山口都叫類似的名字。米拉山口,是林芝回LS途經(jīng)的,海拔5000多點,上次咱們急著趕路了,走的高速,沒走那。嘉措拉山口,就是那個咱們昨天經(jīng)過的,可以看到珠峰那個。還有色季拉山、達根拉山……”
“馬錯拉山口,”秋澄打斷了陳然的絮絮叨叨,繼續(xù)問道:“為什么他們的山都叫什么拉山?帶個拉字?”
“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什么寓意吧,就像河一樣,好多都帶個藏布。你上網(wǎng)查查,我又不是啥都記得。”
“網(wǎng)上也沒明確的說法,只有一個人說,拉是神的意思,苯教中宇宙的最高境界就是拉界,就是天界?!鼻锍我贿叿粗謾C,一邊念了出來。
“哦,苯教啊,XZ的原始宗教,佛教沒傳進來之前都是信奉苯教的,感覺和最初的圖騰崇拜、原始崇拜差不多。后來佛教占了上風(fēng),整個XZ才開始都信奉藏傳佛教?!?p> 然后,陳然又開始講故事似的講他知道的關(guān)于藏傳佛教的一些故事,比如蓮花生大師、八思巴、金庸寫過的鳩摩智,再到后面的宗喀巴,以及分出的薩迦派、噶舉派、格魯派、寧瑪派等等。因為都是從不同渠道聽來的,并沒有一個完整的體系,便也形成不了格式化的文章。
秋澄饒有興趣地聽著,并不過多打擾,看著道路的前方,遠遠的出現(xiàn)了一片湖泊,天藍色的湖水,嵌在雪山和草原之間。
之前還喊了一嗓子準備到湖邊的陳然,亟待離得近了才看清楚,“公珠錯”。
“有圍欄擋著,咱們也到不了湖邊,要不不去了?”陳然看著時間,估摸著大概情況。
“這個湖出名嗎?”在看到陳然搖搖頭后,秋澄略帶遺憾,卻并不再堅持,“走吧,不去看了,還是趕路要緊?!?p> “嗯,咱們很快就到瑪旁雍錯了,可以讓你好好看看。圣湖?!?p> “真的啊,你之前老說神山圣湖,就是這個啊?!鼻锍我幌伦优d奮起來。
“嗯,神山就是岡仁波齊,離瑪旁雍錯可近了,咱們今天不一定能看到了。圣湖就是瑪旁雍錯、羊卓雍措和納木錯。”
“咱們之前去過羊卓……雍措了,納木錯去不去啊?”
“去啊,咱們返回LS的時候經(jīng)過,納木錯在LS和那曲中間。”
“那咱們?nèi)笫ズ投伎催^了啊?!?p> “那肯定的啦,來XZ神山圣湖不看,來什么XZ啊。”
也許是到了阿里心情愉悅了,感覺車速就變快了好多,一連超過了好幾輛同一個方向的車,而且還看到路邊一輛側(cè)翻在溝壑里的SUV。一輛小型救援車停在旁邊,由于位置不好不方便吊出來,一群人正在七手八腳的忙碌??磥磉€沒有放棄車的打算,和318國道上時??梢姷膩G棄車輛命運不同。
陳然和秋澄并沒有看熱鬧的打算,手機導(dǎo)航上已經(jīng)無限接近于圣湖。
盡管早有準備,當看到“瑪旁雍錯”的路牌時,還是忍不住有些激動。路牌豎立在一個小山坡的半山腰上,畫著簡易的道路指示,卻還看不到湖面的痕跡。
陳然把車停到了路邊,“我先去看看,看能在哪看到湖,走哪條路?!?p> 喘了半天,陳然跑過一片鵝卵石和砂石堆積的松軟地面,來到一處勉強可以落腳的草地上,遠遠地向四周望去,湖面像一面凸起的鏡子安靜地鑲嵌在遠處凹下的地方。天空有些幽暗,云彩顯得烏青,湖面也被感染地有些消極。
還不知道該如何調(diào)整心情,訴說看到的一切,陳然又繼續(xù)大口喘著氣卻很高興地跑回了車上。
“不遠了,前面能下去,馬上就到?!?p> 的確很近,翻了山頭,有條還沒鋪完水泥的小路通向了游客服務(wù)中心的大門。
沒有圍墻,也沒有遮擋,此刻的游客服務(wù)中心空無一人,隔著朦朧的玻璃能看到里面的設(shè)施都落著一層薄薄的灰,可能從去年旅游季過后便沒有人再來辦公吧。
通往湖邊的小道還沒修好,路面上滿是破碎過的砂石,被過往的車輛壓出一道道深淺不一的車轍。不遠的地方,有個小小的下坡,停著一輛卡車和挖掘機,依舊無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次啟動。
快到湖面的地方,還有幾座小房子,和剛才看到的游客服務(wù)中心一樣,空蕩蕩的。四周和房屋一樣,看不到一個人。
陳然和秋澄從車上跳了下來,這個位置并不是看湖的好地方,湖面還離得很遠,被湖邊高低不平的沙丘和鐵絲網(wǎng)阻擋了有限的視野。
估計為了建房子和修路,將地面墊高了一點,車輛根本不可能再繼續(xù)往下。就算沒有墊高,也是不行,湖邊的沙丘看起來很是松軟,恐怕承受不住車輛的飛馳。
往西南和東北都有一條路,全部是砂石路面,看起來還算平整,跑車應(yīng)該不成問題。
猶豫的時候,陳然看了看手機地圖,走東北方向,可以回到國道,然后往前再走不久,有一條建設(shè)好的公路,可以直通PL縣城。
于是,陳然喊著秋澄上車,錯過一輛車后,往東北駛?cè)ァ?p> “有人……”沒走多遠,秋澄首先發(fā)現(xiàn)。
“在磕長頭?!标惾缓苁煜み@樣的場景,沒有覺得什么特別。
“慢點,慢點,讓我看看?!鼻锍蔚谝淮文慷眠@樣的場景,以前只是聽說或者在電影里看到,便催促著陳然。
車速放慢了下來,直到和走路差不多。
直到走近,才看到磕長頭的是兩個人,好像都是女的,緊挨著不算路的路邊,一前一后,相隔五六米遠。
兩人的服飾都差不多,藏式套內(nèi)地的服裝,沒有戴帽子,露著臟兮兮的長發(fā),扎著紅色的繩子,藏紅色的羽絨服外面套著皮質(zhì)的圍裙,擋住羽絨服與地面的摩擦接觸,戴著一雙已經(jīng)變黑的膠皮手套,讓手可以減少磨爛的機會。整體的模樣,和陳然在318國道上看到的差不多。
兩人也都是相同的姿勢,雙手合十過頂,再移至胸前;然后往前邁一步,五體投地,雙手合十于頂,額頭觸碰大地;緩緩起身,嘴里念著經(jīng)文,繼續(xù)重復(fù)剛才的動作??赡苁菚r間過久的勞累,身體的動作有些緩慢,尤其往地上趴和站起來的時候,還需要雙手支撐一下。然而,一切并不能阻止往前的堅定不疑。
車輛來到第一個人身前時,陳然搖下了車窗,微笑著打招呼:“你好!”
那個人聽到聲音,繼續(xù)完成一套磕長頭儀式后,從地上爬起來后,看著陳然笑了笑,咕噥著不知說了句話,好像全部是藏語,陳然一句也聽不懂。
此時才真正看清人的容貌,比LS見到的大多數(shù)藏族都要黑得多,是那種紅棕色的,帶上些風(fēng)沙的皺紋,顯得年紀要老得多。根本猜不出真正的年紀,估摸30歲吧,一笑露出兩排整齊而潔白的牙齒,真誠而有些靦腆。
那個人又說了一句很長的話,同時指指后面。陳然聽到了幾個漢語,給秋澄解釋道:“她好像是說她漢語不好,咱們可以問后面那個人?!?p> 和第二個人說話的時候,第一個人看著這邊,沒再磕長頭,而是在旁邊放了一塊小石頭,坐在地上休息。
第二個人頭觸碰過大地后,并沒站起來,而是趴在地上,抬著頭說話,自然而淡定。
只是待他抬起頭時,陳然才看清這并不是女子,而是一名男子,因為頭頂凌亂的長發(fā)和身上藏紅色的衣服導(dǎo)致并不好分辨。
“你好,你是專門來磕長頭的嗎?”秋澄聽了陳然的建議,盡量用簡短的話來說。
“圣湖。”男子指指身側(cè)遠方的湖面,又用藏語說了一句。
“好虔誠啊,就這樣磕過來嗎?”秋澄看男子身邊沒有任何的行李,身上也不像帶了很多東西的樣子。
“我的摩托車……拖拉機,在前面?!?p> “哦,拖拉機?放行李啊。你們是一家人嗎?”
“嗯?”男子迷茫地看看秋澄。
“就是和前面的那個小姐姐,你們是一家人嗎?一家人?!鼻锍胃臃怕苏Z速,幾乎是一字一頓。
“……家人?!笨赡苣凶硬欧磻?yīng)過來,或者終于聽明白了,右手拍了拍胸脯。
“你們從哪里來的啊?家鄉(xiāng)哪里?”
對于這個問題,男子好像沒辦法用漢語準確的表達出來,說了一長串的藏語,夾雜些模模糊糊的漢語。
陳然還是從男子的話中捕捉到了“……阿里……革吉……”等字,沖秋澄說道:“他說是革吉,阿里下面的一個縣?!?p> “哦,GJ縣啊,很遠啊。”其實秋澄壓根就不知道GJ縣在什么地方,只是想當然地認為距離這里特別的遙遠。
“我漢語不好,和你們說不成。”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沒有啊,你說的已經(jīng)挺好的了,很棒的?!泵鎸@樣的真誠,除了鼓勵還能有什么。
“你們家鄉(xiāng)哪里啊?”男子笑著問道。
“我們?我上海的。上海知道嗎?你去過沒有啊,要不要去看看,以后有機會一起去好不好?”明顯秋澄很高興和他聊天,盡管不算順暢。
“很遠……馬兒……家鄉(xiāng)”,陳然和秋澄都沒聽懂男子話里的意思,只好回之笑笑。
“你們也來轉(zhuǎn)湖?”
“嗯,我們特地過來看看。”剛才說話的間隙,秋澄從背包里翻出了巧克力,抓了一把,遞了過去,說道:“巧克力,送你的。”
男子這才略顯艱難地站了起來,伸手接了過來,并沒有吃,而是全部放進皮圍裙下面羽絨服的口袋里,說了聲謝謝。
“我們走吧?!闭f著話,陳然松了剎車,準備繼續(xù)往前走。
男子指了指他要去的方向,說道:“轉(zhuǎn)湖這邊……”后半句夾雜著藏語并沒聽清。
“哦,我調(diào)頭。”陳然說道,心想走東北方向也是可以的。
“你剛才不是說導(dǎo)航走另外一個方向嘛。”秋澄看陳然調(diào)頭,有些奇怪。
“這邊也可以走,是那個環(huán)湖路,路況可能差點。剛才他說了這邊,在XZ轉(zhuǎn)山轉(zhuǎn)湖或者到寺廟都要走順時針,那咱們就走這邊吧,也不差什么?!?p> 陳然說著話,已經(jīng)超過了繼續(xù)磕長頭的夫妻,沿著砂石鋪就的道路繼續(xù)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