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不好?!标惾徽业搅藗€合適的借口,此時太陽剛剛升起,正好處在人和物體的東邊,斜斜地從腦后照來,陰影朝向鏡頭的方向,臉上一片灰暗。
“這跟光線不好有什么關(guān)系?湖呢?藍(lán)天呢?雪山呢?”秋澄氣急敗壞,想大發(fā)雷霆卻又礙著面子無處發(fā)泄,不得不壓著些暴躁。
陳然手倒挺快,連著拍了十?dāng)?shù)張,可都是同一個場景,要么是橫豎的區(qū)別,要么是細(xì)枝末節(jié)的差異,如果不仔細(xì)看,根本看不出這是不同的照片。
所有的照片里,秋澄都是絕對的主角,占了百分八十以上的畫幅。身后是那個大大的寫著“瑪旁雍錯”的銘牌石,在周圍石墻與畫面邊框狹窄的縫隙里,露出勉強可以看到一點兒的天空和湖水。
這些照片和所有大媽打卡景區(qū)的照片一樣,一眼就可以看出拍照位置,絕對在圣湖旁邊。即便如此也就罷了,偏偏人物比例還丑陋得不行,顯得又矮又胖,甚至連小腿和腳都沒有漏出來,除了刪除沒有其他任何的處理方式。
“你不是讓我拍你的嗎?”陳然委屈巴巴地說。
“……”秋澄有暴打一頓的沖動,照片確實拍了自己,臉大的不行,帽子帶來的陰影斜斜地從嘴巴和鼻子間劃過,皮膚黑白間涇渭分明。如果不是“瑪旁雍錯”幾個字,這樣的照片隨處都可以拍到,而且也絕對不會比這還難看。
“你過去!我來給你拍?!鼻锍尾幌敫惾唤忉屖裁?,直接把他轟了下去。
“別站那不動??!”走到銘牌石旁邊,陳然就和大媽們一樣,臉朝著秋澄直直的站立。
“怎么動?”陳然咧著大嘴喊道。
“你想怎么動,怎么動!”秋澄無奈地喊道。
陳然確實動了起來,不過是手扶著石頭,身子略微靠著,停了幾秒鐘,又走到銘牌石的另外一側(cè),采用鏡面一樣的動作。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秋澄舉起的相機又垂了下來,低低罵了一聲“傻瓜”,嘆了口氣,才繼續(xù)喊道:“你來回走走啊,站那不動干什么!”
“我走了你能拍成嗎?”陳然沖著大喊。
看著陳然的表情,不是捉弄自己,那就確實是個傻瓜無疑,秋澄都不知道該不該發(fā)脾氣了,停了片刻,才覺得不該跟這樣的家伙置氣,便耐著性子說道:“你隨便走吧,自然點,你別管我?!?p> “行!”陳然大喊了一嗓子,才動起來,從這頭走到那頭,步伐矯健而快速。
秋澄端著相機一張也沒拍,已經(jīng)徹底無話可說,甚至氣得都想笑出來,這哪里是拍照啊,分明就是趕路嘛。如果不是旁邊只有陳然一個人,都想把他一腳踹下懸崖去??上Я诉@么好的風(fēng)景,卻有這么一個大煞風(fēng)景的傻瓜。
“你自然一點兒啊?!鼻锍握f話都沒了力氣。
“我這不自然嗎?”陳然一臉認(rèn)真地問。
“那你隨意一點,別一個動作?!鼻锍斡X得這樣的耐性,自己可當(dāng)幼兒園老師了。
“哦?!标惾槐葎偛耪W呗匪Ω觳捕嗔诵﹦幼鳎粗捎捕殴?。
秋澄已經(jīng)不抱任何希望了,就當(dāng)這個人不存在好了,找了個合適的角度,拍了張大大的遠(yuǎn)景,讓那個家伙在鏡頭里只是一個陪襯。
“讓我看看,怎么樣?”陳然腆著臉笑著跑了過來。
“拍得挺好啊?!鼻锍螞]好氣地把相機遞了過去,陳然看了之后連連贊嘆,但又指著照片問道:“都看不見我的臉,怎么知道是我?”
“……”
“你下去,我也這樣給你拍一張?!标惾灰琅f興奮不減。
“算了,反正你都說了不知道是你,就當(dāng)是我也行。”秋澄咬著牙說道。
“那好吧,咱們繼續(xù)趕路吧?!标惾幌裢瓿梢患乱粯?,高興地喊著秋澄上車。
緩緩地開始下山,繞過一個小小的山包后,瑪旁雍錯又消失在山后,而南面的雪山也越來越清晰,氣勢明顯比對岸的要雄渾偉岸。
在前方不遠(yuǎn)的山坳中,一側(cè)是廣闊的草原,一側(cè)是個小小的村落,在村落的正中有個小小的山包,上面還建著一座不大的寺廟,可以看到紅、白、黑相間的墻體。
今日的行程本不打算前往那個小村莊,好像并沒什么可看的,車在經(jīng)過修建得嶄新的岔道口停也未停,直接沖向了前方視野中的那個湖——拉昂錯。
望山跑死馬,看著近在眼前的湖水,卻還要翻過幾個小小的山包。兩旁都是大片的草地,有些地方較為濕潤之處已可以勉強看到綠色,零零落落散著一些吃草的牦牛。間隔很遠(yuǎn)才可以看到聚扎的帳篷,裊裊炊煙中,三五牧民在梳理在馬匹,有些牽著往前慢慢溜達(dá),有些將馬趕到皮卡車的后面,可能是要往哪個景點去掙些小費。
拉昂錯和公路的之間是開闊的草場,幾頂大帳篷的旁邊是一群看起來傻不拉幾的牦牛,聽見車輛的聲音,頭也不抬。只有依舊保持著童心的小家伙好奇地跑來跑去,立在哪里看看陌生的車輛,又大驚小怪地沖進隊伍,惹來成年牦牛慢吞吞的不滿。
秋澄不太想下車,再徒步幾百米往湖邊。這并不是湖水問題,而是在陳然給她介紹拉昂錯也叫鬼湖的時候,便失去了期待感,況且之前又看到了美麗的瑪旁雍錯。哪怕拉昂錯看起來和瑪旁雍錯并沒太大的區(qū)別,湖水都是一樣的碧藍(lán),草地都一樣的遼遠(yuǎn),雪山都是一樣的巍峨。
如果說有原罪的話,拉昂錯的原罪便是上古的時候脫離了瑪旁雍錯,被賦予了鬼湖這樣的名字。也許正因為被神所拋棄,拉昂錯干脆自暴自棄,湖水也漸漸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不能飲用的咸水,而旁邊的圣湖——瑪旁雍錯卻依如仙子,保持著最純潔的淡水,滋潤著周圍的大地與萬物。
“不好看?!鼻锍梧洁炝艘宦暎B多走幾公里的機會都沒給,就催促著陳然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