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就是這么神奇。這邊的湖面看不到一絲兒結(jié)冰的痕跡,湛藍(lán)的湖水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泛起層層波浪。
太陽比剛才要強(qiáng)烈了些,在手機(jī)的鏡頭里像天光一樣灑下。
由于站的位置過低的緣故,遠(yuǎn)處的雪山并不顯得高大,也看不出太多的層次。有一層云飄在上面,底部像刀切過一樣整齊,上面就和古老的云紋一樣,卷曲神秘。
聽說湖里有魚,難得的高寒淡水魚,不知道現(xiàn)在能否被捉到。不過藏族不吃魚,也就沒人去抓魚,那就全部便宜這些斑頭雁,高興地在湖面“嘎嘎”亂叫。
“位置太低了,”陳然一邊感慨,一邊尋找合適的地方,“去山上那個寺廟吧。”
旁邊有一座小山,巖石通體淡紅,山頂有一座小小的寺廟,和其他常見的藏傳佛教寺廟一樣,白墻、紅圍、金頂。寺廟的后面,更高一點的山石上,有兩座白塔,連著經(jīng)幡,隨風(fēng)祈禱。
“慢一點,也太陡了吧?!鄙仙竭€是有一條不錯的水泥路,只是坡度和弧度有些大,旁邊又沒什么護(hù)欄。盡管已經(jīng)習(xí)慣了雪區(qū)道路的艱險,秋澄還是不斷地提醒。
車最終停在了寺廟墻角的下方,而沒有繼續(xù)往前。這里是一個轉(zhuǎn)彎,有較大的空間可以調(diào)頭停車。
沒有多遠(yuǎn),兩人下了車徒步上去。還好,寺廟大門敞開,也沒有人阻攔。
寺廟很小,中間是一個不大的院落,也就勉強(qiáng)可以停下幾部車。正中朝北的是大殿,沒有掛名字,也許有藏文的,但陳然沒有找到。按照去過其他藏傳佛教的稱呼,應(yīng)該就是措勤大殿,和內(nèi)地的大雄寶殿一個意思。
旁邊是一間朝西的偏殿,略微有些老舊,半閉著木門,應(yīng)該還有人念經(jīng)修行。再旁邊是水泥修建的只有一層的房子,可能是用來居住生活的。
在院子里只能看到瑪旁雍錯的一角,其他都被大殿和偏殿阻擋了視線,如果能繞到殿后的話,應(yīng)該可以看到。
既然看不到瑪旁雍錯,看看寺廟也是好的。大殿的門緊閉著,看不出是上鎖了還是虛掩著,兩旁的牦牛氈布畫著**和吉祥圖案。
“看,金頂,雙鹿**。”陳然看秋澄也指著上面,便糾正道:“不要用手指,不尊重。像我一樣,用手掌指,四指合攏,大拇指彎著朝內(nèi)。”
秋澄學(xué)著陳然的樣子,比劃了一下,如果低一點,和“請”的姿勢差不多。
“你看中間是八輻**,兩邊是鹿,一公一母,左邊頭上有角的是公的。這和大昭寺金頂上的雙鹿**一模一樣,兩只鹿都是跪著的。但不是所有寺廟的鹿都是跪的,我們?nèi)ジ实に乱娺^站立的鹿,在哲蚌寺見過鹿一條腿是彎的,半跪的那種。不過在有的寺廟,不是雙鹿,你像RKZ的薩迦寺和扎什倫布寺,我都見過雙孔雀**。”
“那有什么區(qū)別嗎?”
“我也不記了,好像和八思巴有關(guān)系吧,我回來查查了再告訴你?!?p> “好吧,能拍照不能?”
“外面可以,里面不行?!?p> “咱們能進(jìn)去看看嗎?”
“不知道,沒人,先不進(jìn)吧?!?p> 陳然去多了寺院,并沒覺得什么新奇,便趴到院墻上,四處觀瞧。
在院墻上往下看,小小的村落一覽無遺,黃突突的地面看不見一棵樹木,枯黃的草也是零零散散。大部分的房子都還是用黃土砌的院墻,只有居住的房間才是水泥磚石修建,刷上粉白的墻漆,再抹上一圈濃濃的紅。
整體來說,村子偏向簡陋,看不見特別豪華的房屋,也沒有貴重的大件物品,連電線桿都是老舊的,孤孤零零的幾根扯出來的線看都看不見,也不知道能承受多大的負(fù)荷。
村子里只有路面修得還像點樣子,清一色的水泥面,沒有一點兒的摩痕,連接了外面的國道。道路兩旁也沒有路燈,看來還需要多年的建設(shè)與援助。
遠(yuǎn)處的北方,是一排連綿的雪山,或高過低,層巒疊嶂。
中間那座山是什么?如此的與眾不同,特立獨行,好像在哪里看到過。
突然,陳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什么,立馬蹦跳著大聲喊叫:“秋澄,快看,岡仁波齊!”
岡仁波齊?
秋澄再也不管沒拍好的大殿,拎著相機(jī)直接跑了過來,拽著陳然激動地問道:“哪里?哪里?”
“看右前方,那個山,看到了沒,最高的那個,就是岡仁波齊?!?p> “看到了,看到了。那個山好神奇啊,和其他山都不一樣?!?p> 的確不一樣,所有看到岡仁波齊的人都會這么想。
遠(yuǎn)遠(yuǎn)地對面是無窮無盡的雪山,層巒起伏,連綿不斷。如果說岡仁波齊特別高大,就像珠穆朗瑪或者希夏邦馬那樣傲視群山也就罷了,偏偏還如此的親善,只略微高出那么一點兒。而就是那么看起來好像一點點的差別,讓岡仁波齊遺世而獨立,遠(yuǎn)比它那不顯著的6656米海拔還要雄偉得多。
然而,它更讓人敬畏之處在于,它不像山。
是的,它不像山。
至于岡仁波齊像什么,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看法。陳然覺得像外星人的頭盔,秋澄覺得就是外星人的腦袋,還像胡夫金字塔,或者外星人的基地、祭祀的神壇、神佛的寶座、神圣的王冠……
別的山,無論是才去過的南迦巴瓦,還是早已到過的華山、廬山,以及其他有名無名的山頭,大家一看就知道那是山頭,盡管形態(tài)各異,然則絕對不會把超現(xiàn)實的詞語附加其上,哪怕有威名卓著的道場。
但岡仁波齊不同,苯教、藏傳佛教、印度教、耆那教在萬千群山中一下子就找到了它,認(rèn)定這里是宇宙世界的中心,說是心有靈犀,不如說這是天命所定。
千里迢迢前來朝拜的信眾,絲毫不需要什么話語的感召或者鼓動,只要看一眼岡仁波齊,便會由內(nèi)而發(fā)萬千虔誠,心甘情愿地匍匐在它的腳下,感謝上蒼讓自己來到了這里??吹剿阋咽歉>壣詈瘢涡柙偾笏麍蟆?p> 在驚呼了一聲后,秋澄感覺心瞬間空靈了下來,所謂凈化心靈,其實是找回自己那原本無遮無礙的純真。
此刻岡仁波齊也像大多數(shù)時候一樣,白云環(huán)繞,清風(fēng)拂動。也許是命中的幸運,那白云雖多,卻像一條薄薄的紗巾,只讓岡仁波齊略微加上了一層蒙版,卻顯得更加神秘莊嚴(yán)。
可能就是那一下驚呼,帶著木門年久失修的嘎吱聲,從側(cè)殿里走出來一個年級稍長的喇嘛,眉窩深陷,皺紋縱橫,右手手掌做了一個停的動作,嘴里說了一串藏語。
陳然忙雙手合十,微笑致意。
喇嘛漢語也不算很好,但陳然還是聽懂了他的意思。今天大殿不開放,不能進(jìn)去朝佛。可以走寺廟院墻后面,到更高的地方。但怎么走,斷斷續(xù)續(xù)地并不能準(zhǔn)確理解。
感謝了喇嘛的好意,也不好再停留院內(nèi),陳然拉著愣愣觀看的秋澄出了寺門,順著院墻又走回到停車的地方。
“應(yīng)該走這兒上吧,就這一條路?!标惾恢钢概赃呌檬瘔K壘就的接近直角的陡坡,勉強(qiáng)爬上去還是可以的。
“你先上去看看?!鼻锍螌τ谶@種危險一向比較膽顫。
陳然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剛好到寺廟院墻后面,看到一條半米寬的小路。
“上來吧,就這兒。”說著話,陳然自己沿著路往前走去,并沒看到秋澄充滿怨恨的目光。
上面還算平坦,順著小路,經(jīng)過了幾間破敗的土壘磚砌房子,竟來到了白塔旁邊。這里不算寬敞,但容納兩個人還算綽綽有余。
兩座白塔,一高一低,大小都差不多,都是磚石修砌,刷著白灰??礃幼樱瑧?yīng)該是佛塔,而不是靈塔。旁邊還放著很多刻著佛教真言的石板,大部分黑底白字,也有無色的。
在兩座白塔的中間,一面仍可以看到岡仁波齊,另一面可以看到瑪旁雍錯湛藍(lán)的湖水和遠(yuǎn)處藍(lán)白色的冰層,比剛才的視野寬闊了許多。
“我爬上去看看。”高的白塔旁邊有塊巨石,上面掛著鐵絲網(wǎng),用來圍住山體,防止山石崩裂和石塊墜落。
“我也要上去……拉我一把啊?!鼻锍魏懿粷M陳然的自我行事。
陳然卻并沒那種意識,你提出要求,我滿足就是,把秋澄拉上來后,自己往前小心的走了一步,抓住纏繞在白塔和半山中經(jīng)幡的布帶。
上面的地方更窄,在風(fēng)的肆虐下,秋澄沒有別的依附,只好緊緊拉著陳然的衣服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但仍心有余悸。
上面的風(fēng)景確實很美,藍(lán)天白云、雪山湖泊,還有獵獵作響的經(jīng)幡和半空翱翔的飛鳥。山下是靜謐的村莊,零零散散的房屋點綴其間,村子正中還有一座寺廟,周圍是數(shù)座白塔和一圈轉(zhuǎn)經(jīng)筒。
秋澄有些恐高,強(qiáng)勁的山風(fēng)讓腿不住地想打顫,只好蹲了下來,緊緊地拉住鋼索。瞟一眼風(fēng)景后,又不甘的站了起來,拽著陳然的左臂,想要讓他摟著自己,卻發(fā)現(xiàn)陳然完全沒有這樣的自覺,只好悻悻地爬了下去。
這下沒了束縛的陳然,雙臂張開,迎著凜冽的寒風(fēng),感受著天地的寧靜與圣潔。
一瞬間,陳然感覺自己不想再走了,在這里那些煩惱與憂愁和自己毫無關(guān)系,什么都不用想,就這么安靜地坐著,看著眼前的一切就好。
然而,還是要下來的,尤其在秋澄要求自己拍照打亂了思緒的情況下。
白塔下面的石塊,陳然又壘了一個瑪尼堆,卻沒有許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