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家》·子西·彼哉彼哉者?
或問子產(chǎn)。子曰:“惠人也?!?p> 問子西。曰:“彼哉!彼哉!”
有人問孔子,子產(chǎn)這個人怎么樣。孔子說,惠人也。子產(chǎn)這個人,對老百姓很好,所謂惠民,孔子對子產(chǎn)的評價很高。接著有人又問子西如何?這里就有問題了,主要是關(guān)于這個子西是誰的問題。有人認為這個子西指的是鄭國子產(chǎn)的兄弟,“子西,鄭大夫。彼哉彼哉,言無足稱?!弊赢a(chǎn)的兄弟子西沒有特別值得稱道的,但是或曰:“楚令尹子西?!?p> 那么問題來了。這個子西究竟是鄭國的大夫呢,還是楚國令尹呢?
論語中的對話沒有介紹任何的背景,突如其來的論調(diào)有時會讓人不知所云,這就給了后世無限解釋的可能。根據(jù)語意的上下判斷,有人請教孔子子產(chǎn),然后孔子提出自己的看法,進而這人又問子西,孔子表示子西沒有值得討論的,意思是很普通,不值一說。這就要看“彼哉彼哉”的真實意思了,究竟是“子西平平常常,無足掛齒呢”還是帶有輕視的意味“那個人啊那個人啊”?不知所云。
春秋時期有三子西:鄭之公孫夏、楚宜申、楚公子申。鄭之公孫夏,子產(chǎn)同宗兄弟,可能是此處所指。這種看法以為這里的子西是指子產(chǎn)的同宗兄弟。如果是這樣,可以推想這次對話屬于一次日常中的閑聊,提到子產(chǎn),孔子給予很高的評價,然后順便討論子產(chǎn)的兄弟,既然做哥哥的這么厲害,那么做兄弟的是不是也不錯呢?這是一種語境。
另一種認識,說這個子西不是別人,恰恰是楚國的令尹子西。這就麻煩了。如果是令尹子西,那么這次對話頗有正式議論天下諸侯國的宰相的情境。而孔子的表態(tài)對子產(chǎn)推崇極高,到了楚令尹子西,態(tài)度一變,似乎不屑一說。那么子西真的不值得一說嗎?恐怕不是。
那么來看下楚令尹子西的履歷:
子西,是楚平王之庶子,楚昭王兄長。楚平王卒后,令尹子常欲立他為楚王。子西堅決不同意,擁立年幼的楚昭王。楚昭王四年吳國公子掩余、燭庸逃亡到楚。楚昭王封給他們大量土地,并為之修城,使其與吳王闔閭為敵。
子西認為此時的楚國經(jīng)過平王之亂后,應(yīng)該休養(yǎng)生息,不宜與吳國為敵,這只會激怒吳國,昭王不聽。果然,吳王加強對楚國的攻勢,頻繁的襲擊楚國,楚國疲于奔命。后來吳軍破郢,楚昭王出奔。
子西做了些什么呢?子西留在國內(nèi),安撫民眾,建立新城,并且招納潰散的楚國軍隊,打起楚昭王的旗號,鼓舞民眾的信心,一致抗吳。后得知楚昭王逃亡在隨,即趕至隨國跟從昭王。次年,秦人援楚。子西率楚軍配合秦軍戰(zhàn)于漢東,擊敗吳軍,收復(fù)郢都,被任為令尹,掌管楚國軍政大權(quán)。吳伐陳,昭王救陳,占卜不吉,決心死戰(zhàn),指定子西為繼承人。子西再次堅辭不受。昭王死后,他擁立昭王之子熊章為楚君,是為楚惠王。
當(dāng)然,子西后來召回流亡公子白公勝,這個白公勝最終叛國,子西被白公勝所殺。據(jù)說子西臨死前“以袂掩面而死?!贝蟾攀怯X得自己一輩子為國家勞費心力,沒想到自己召回的公子勝卻叛亂,無顏見地下先王,或曰自責(zé)識人不明。
綜上來看,子西應(yīng)該算是白璧微瑕,畢竟公子勝的叛亂與子西無關(guān)。召回公子勝也是子西同情客死異國的太子建。公子勝是太子建的兒子,都是王室子孫,子西的做法無可厚非。盡管公子勝后來作亂,但這個責(zé)任不能由子西來負責(zé)。要說功過,子西也算是七分功三分過,甚至可以說九分功一分過,這份過也算是好心引發(fā)了惡果。
這樣的子西,怎么能是孔子口中的“彼哉彼哉”之人呢?
宋儒朱熹有他的解釋,他說:子西,楚公子申,能遜楚國,立昭王,而改紀(jì)其政,亦賢大夫也。然不能革其僭王之號。昭王欲用孔子,又沮止之。其后卒召白公以致禍亂,則其為人可知矣。彼哉者,外之之辭。
朱熹的議論可謂酸腐之言,批評子西不能革其僭王之號,楚國自立為王已是天下共知,連周天子都拿楚王沒有辦法,默默承認,朱夫子卻要一個子西去擁護周天子禮制,豈非笑話?又提出子西反對昭王聘用孔子,所以孔子“彼哉彼哉”,這不是給孔子臉上抹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