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謀生

　　顧梅子自長這么大來，第一次需要考慮銀錢的問題。

　　齊大爺夫婦兩將買棺材的錢拿出來遞給顧梅子時(shí)，顧梅子除了哭的稀里嘩啦外，再也說不出話來。

　　到了夜里，那用布包了幾層的幾錠碎銀偷偷放回了原來的位置。但肚子一天天地大起來，顧梅子免不了為孩子的將來多考慮些。

　　齊大爺家里有幾畝薄田，平日里都靠著齊大爺一人耕種，齊婆婆在家里養(yǎng)些雞鴨，家里僅此兩位老人，比不得鄰居家有幾名壯丁，收成遠(yuǎn)在幾倍之上。

　　顧梅子過慣了好日子，平日里粗糙的飯菜又入不了口，還是挑肥揀瘦的，身子也日漸消瘦。

　　到了傍晚時(shí)候，顧梅子幫著齊婆婆去喂雞，雞舍里沒有燈，顧梅子只能手拎著一盞油燈，另一只手提著食桶過去。

　　那些小雞仔還沒有睡著，餓的嘰嘰喳喳地叫成一窩，越走近雞舍，顧梅子便聞到一股雞屎的惡臭。

　　她還沒走到籠子邊，便已經(jīng)支撐不住，把食桶放下，扶著墻干嘔起來。

　　嘔了半天，卻也沒嘔出些什么來。

　　低矮的墻頭邊卻傳來一陣笑聲，顧梅子抬頭一看，只見是個(gè)十五六歲的男娃正在看她。

　　那是鄰家的孩子，平日里干活很麻利，因著兩家連著院墻，那墻受過幾次風(fēng)吹雨大的，便轟然倒了一半，年久失修，那孩子便喜歡坐在那里玩。

　　顧梅子也沒理會(huì)他的笑，不過是個(gè)孩子罷了！她慢慢直起身子，耐著惡心把食桶提起來朝里走去，卻突然感到腳下一滑。

　　所幸沒有摔倒，不過再走起路來感覺腳底黏黏的，她心中猜想定是踩著了雞屎之類的東西。

　　她靜靜地將油燈放置一旁，飛快地拿了舀勺把雞食都給倒出來，直到食桶空了，她三步并兩步地便要出來。

　　淚水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便掛滿了臉上，她自小還沒受過這樣的苦，縱然是鬧了離家出走，也是銀子帶在身上的。

　　而今流落異鄉(xiāng)，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去，顧梅子恨得牙癢癢，若是知道那綁匪是誰，她定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現(xiàn)下回到屋內(nèi)，她更加吃不下飯，打了井水洗了好幾遍鞋子，可那臭味仍然時(shí)不時(shí)地直沖鼻頭。

　　顧梅子氣的跺腳，她想象著當(dāng)日和她一起被賣的那些人，她已經(jīng)不敢奢求太多，能被這對(duì)夫婦救下，已經(jīng)十足幸運(yùn)了！

　　“閨女，還是吃一些罷，別苦了肚子里的孩子！”齊大爺端了碗肉丸湯給她，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東西了。

　　雖說是肉丸湯，但是里面大半摻的是一些蔬菜，吃起來更是沒多少肉味。

　　顧梅子不忍心拒絕這份好意，各給齊大爺和齊婆婆碗里夾了兩個(gè)，道：“你們和我一起吃！”這才慢吞吞地往嘴里送。

　　廚房與這吃飯的地方不在一處，齊婆婆待他們吃飯便收拾碗筷往廚房那邊去。顧梅子起身要幫忙，齊婆婆卻摁她坐在板凳上。

　　齊婆婆朝顧梅子做了個(gè)手勢(shì)，指著她擺擺手，又微笑了一下，顧梅子也回了個(gè)微笑，現(xiàn)在相處的日子多了，顧梅子漸漸也能夠懂齊婆婆說話了。

　　齊婆婆剛走出去沒多久，屋內(nèi)的顧梅子和齊大爺便聽到異聲，顧梅子忙奔到門口去看，果然大事不妙。

　　齊婆婆剛剛拿出去的碗筷都跌在地上，人也不見了，不過這齊家院子就這么大，只微微朝側(cè)邊一看，便看見齊婆婆身影。

　　但令眾人驚詫的是，雞籠那邊竟然燃起了熊熊火焰，雞籠里滿是干草，里面關(guān)了許多剛買來的小雞仔，此刻也跳不出來，只聽到“噼里啪啦”的響聲與小雞的尖叫聲。

　　顧梅子見狀，一下子便反應(yīng)過來，許是剛剛自己去喂雞時(shí)候拿去的那盞煤油燈被打翻了。

　　還來不及懊悔，只見那火焰還沒有停下，三人俱從水井邊打了水去救火。

　　一番折騰下來，火是撲滅了，但也不要指望還有小雞活著了。

　　齊婆婆癱坐在地上，一副精疲力盡又絕望的表情，顧梅子見了，只恨不得抽自己幾個(gè)耳光。

　　齊大爺俯身下去安慰齊婆婆，齊婆婆是個(gè)啞巴，也哭不出來，只知道流淚，顧梅子知道，那些雞是他們用了大半積蓄才買來的，不過叫她這么喂了一下，便都死了。

　　顧梅子一下子腦子也燒成了一團(tuán)漿糊，幻想著要是這些雞還在雞籠里就好了。

　　三人無言許久。

　　齊大爺心里雖然生氣，但還是沒對(duì)顧梅子高聲吼一句，只默默起身收拾現(xiàn)場(chǎng)：“明天我把這些烤熟了的雞拿到街上去賣了去，老婆子，咱們還可以買新的！”

　　顧梅子同齊大爺一起進(jìn)了雞舍，她竟然沒之前那樣覺得雞舍臭了，認(rèn)真同齊大爺撿起一只只烤焦了的雞。

　　看著那些雞的尸體，顧梅子心中知道，這哪里還能賣的到錢？不過都是安慰人的話罷了！

　　“一只，兩只，三只……”齊大爺就這樣嘴里細(xì)細(xì)數(shù)著。

　　令人疑惑的是，兩人將雞窩翻了數(shù)遍，到最后也只發(fā)現(xiàn)了十只小雞。

　　顧梅子也暗自琢磨，明明剛才來喂雞的時(shí)候還不止這個(gè)數(shù)。

　　“老婆子，我們買了二十只**！”

　　齊婆婆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奇了，這怎么只有十只雞？”

　　顧梅子想起那個(gè)坐在墻頭的鄰居家小孩，對(duì)齊大爺?shù)溃骸斑m才我在喂雞時(shí)，隔壁那家小孩就坐在那墻頭看著，我的確是忘了將油燈帶出來，但我的的確確是關(guān)了雞籠的！”

　　不由分說，齊大爺這就帶著顧梅子到隔壁鄰家去一探究竟。

　　那戶人家起先還有些不大想讓齊大爺進(jìn)去，齊大爺一把推開，徑直來到他家的雞籠。

　　果真有十只小雞在呢，換了個(gè)雞籠，那十只小雞還有些人生，畏縮在雞籠邊緣的地方。

　　齊大爺用著顧梅子聽不懂的語言同那戶人家理論。

　　那小孩見了顧梅子只知道躲在父母身后，顧梅子氣急了：“你是不是偷了我家雞籠里的小雞，還敢放火，我要拉你去見官！”

　　那小孩也聽不懂顧梅子說話，但看顧梅子陣勢(shì)也被嚇著了，齊大爺用氓語翻譯了一遍給那孩子聽，那孩子卻一口咬定自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