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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梨花白

第六章 處罰

落雪梨花白 無論西東 3105 2020-10-16 10:31:00

  “說吧,除了那些修書心得你還往里寫了些什么?!?p>  “一些日志,一些摘錄,貴妃娘娘處送來的話本,我也讀了幾冊,有幾段感想,也寫了進去?!鼻鍗辜毤毣叵耄瑧蔷瓦@些了,最為出格的便是質(zhì)疑那些話本的感想,以林貴妃的受寵程度,自己,怕是慘了。

  “就是這些了?!?p>  云管事看著下方跪著的清嵐,心中波瀾起伏,一直聰慧懂事的孩子竟犯了蠢了,也不知皇上那里會怎樣的震怒。

  “師傅,前面在催了?!毙W徒在門口輕聲提醒云管事,前面的小黃門已經(jīng)喝了兩碗茶,怎么也不肯續(xù)第三碗了。

  云管事沉吟應聲,起身出門去了。

  最大的管事走了,剩下的人自然是各自散去,孤舟頭一個起身離開,繞過還在地上縮著的金鱗,繞過跪著的清嵐和雪年,跟著云管事出去了。

  清嵐也跟著站起身來,又扶著雪年的胳膊讓她也起身,兩人也不往金鱗那處給上一絲余光,當前自顧不暇,哪里管別人犯了什么錯處。

  更何況云管事雖當作不在意的樣子,但當他目光掠過金鱗時,眸中的冷意和殺意被清嵐不當心瞧著了的。

  雪嵐整個人還在微微發(fā)抖,嘴唇緊緊抿著“清嵐姐,咱們應當不會被賜死,只是一本書而已,都說陛下宅心仁厚的?!?p>  “或許吧?!辈卦谛渲械氖种妇o捏著,聲音也越發(fā)飄忽起來。

  宮人都是草芥,所謂生死不過是貴人們的一句話罷了,只有離開這座皇城了,天高海闊憑魚躍,才是獲得自由。

  時間過的并不久,大約也就兩個時辰吧。

  小隨從來叫的時候,清嵐正好補完了一冊書,因著補書花的工夫和時間都有些長,她只淺淺應了一聲,嗓音還有些許沙啞。

  清嵐偏過頭瞧了瞧墻角的沙漏,已經(jīng)接近午時了,派了小隨從來叫她去,那便是云管事已從陛下那處領命回來了。

  想必她的處罰也下來了。

  她在小隨從身后跟著,兩人腳步匆匆。突然拐過了長廊,藏不住的茫然從清嵐眼中泄露了幾分,竟不是去小書房,而是往前殿方向去。

  冬天的日頭總像個擺設,照在身上一絲溫暖也無,可有的時候它就連擺設都不愿做,連著數(shù)日都不冒出頭來。

  清嵐到的時候,前殿里已都布置好了,

  平日待著的宮人都退了,包括給清嵐領路的小隨從,也停在了門外,只讓清嵐一個人進屋去。

  殿里空蕩蕩的,單一條寬凳擺在中間,左邊站著個小黃門,體型瘦小,像是要靠整個身子才能撐著豎起手中漆黑硬實的長棍。

  右側(cè)蜷縮著個宮女,正哀哀小聲哭泣著,烏發(fā)凌亂,低垂著頭伏在地上,卻是半分體面都快沒了,身后那處厚實的襖裙也微微沁出血漬來。

  是雪年。

  前頭兩把太師椅上都坐了人,一位自然是天水閣的云管事,此刻他卻是臉朝著別處,看也不看堂下。

  另一位大人她倒從未見過,那管事兩邊鬢發(fā)斑白,面容卻很是年輕,眉眼中透著凌厲,雙唇極薄,此刻正一手端著茶杯喝茶。

  或是感覺到有人進來,他抬起頭來,漫不經(jīng)心地往清嵐這瞥了一眼。

  只一眼,卻叫清嵐覺得自個兒的脊背骨,一直到腳后跟,就像外頭的落雪般,都涼透了。

  清嵐的臉色微微發(fā)白,她能預想到自己將要接受的責罰,甚至覺得自己所要承受的責罰會比雪年還要嚴重。

  顧不得許多,未等上頭言語,清嵐趕緊上前跪拜在地上,額頭緊緊貼著交疊的手背。

  “拜見管事,奴婢清嵐前來領罰?!?p>  堂上一聲嗤笑,是那位陌生的管事。

  “十五記玄棍,罰俸半年,你還得再加十遍金剛經(jīng),喜歡寫,就多寫些吧?!?p>  半年俸祿被罰,以及十記玄棍,再加抄書,若是換成由赤火木制成的朱棍責罰,那她怕是要去了半條命,清嵐心下稍定,便再拜稱是,領了這責罰,隨即爬起身來,往寬凳上去。

  宮中杖責分四種,天地玄黃,黃責是用兩指寬的木板擊打掌心,多是各宮各殿內(nèi)用于懲罰犯了小錯處的宮人,算是杖責中最輕的責罰方式了。

  若有人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被圣上賜了天責,那便是要被禁軍用精鋼木制成的圓棍擊打至死,無論是普通宮人,還是宮中顯貴,皆是如此,無一例外。

  對那些被賜天責的達官顯貴來說,承受刑罰本身比死更讓他們覺得屈辱。

  “一”

  “二”

  “三”

  “……”

  清嵐冷汗淋漓,身體不住顫抖,卻還得忍受身后傳來的劇痛,一邊大聲喊著數(shù),若是喊數(shù)沒有跟上,那一棍就不算數(shù)了。

  十五記玄棍雖只有十五記,但是也讓人非常不好受。

  好不容易等十五棍數(shù)報完,清嵐長長舒了口氣,身后的疼痛讓她無暇顧及被汗水濕透后抿入口中的碎發(fā),只伏在長凳上沉重喘息,鮮血從厚實的襖裙下滲透出來,紅梅印跡斑斑點點,可想而知,裙下皮肉傷勢有多嚴重。

  上頭的兩位管事在清嵐行罰前就都離開了,一執(zhí)完罰,那小黃門也十分費力地扛著玄棍走了,現(xiàn)在整個大殿里就剩了清嵐,以及還蜷在地上的雪年。

  大殿里很是靜謐,剛剛還蜷縮著的雪年悄悄抬起頭四處看了看,見確實無人還在后,默默起身攀爬至清嵐身邊。

  “清嵐姐姐,姐姐…”

  清嵐半昏半醒,雖模模糊糊聽到雪年喚她,但實在是無力應答雪年一句。

  她此刻不僅身體疼痛,就連頭還有眼睛也一起痛脹了起來,眼皮也沉重得很,整個人如沉如浮。迷蒙之間,一幅幅陰暗悶濕的景象在眼前閃爍不休,來不及看清到底是什么,只覺得雪年的呼喚聲越來越遙遠,意識也飄了起來。

  …

  養(yǎng)傷的時間有些漫長,畢竟不僅僅是安安靜靜的養(yǎng)傷,清嵐還要完成原本的工作,工作閑暇時,還要抄寫經(jīng)書,那是她的懲罰。

  在整個景朝最尊貴最嚴格的皇宮之中,膽敢編排貴妃,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哪怕只是私下里點評了那些話本幾句,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都得被治罪

  好吧,那隨筆冊子里確實是寫了有些許隨心所欲的話語。

  譬如某次貴妃送來的“蘭心記”一書中的閨秀如蘭,朝從京城出,暮便能到江南,簡直如長雙翼,一日神行千里。

  清嵐便在自個兒的隨筆中這般點評道:“如此能士怎能困于家門閨閣之中,整日里只知情愫糾纏,若是參禪悟道,怕是能坐地飛升成仙,以一敵萬,豈不美哉?!?p>  如此陰陽怪氣,只得了一頓板子已及抄經(jīng)靜心,已經(jīng)是上頭開了天恩了,據(jù)云管事說,貴妃本人也是幫忙求了情的。

  清嵐擱下筆,拉開桌下的矮柜,里面疊放著厚厚一沓宣紙,宣紙上墨色鮮明均勻,簪花小楷字字端正,都是已經(jīng)抄寫好的經(jīng)書。

  書桌一角晾著抄寫好的宣紙,待一張寫滿的時間,先前的那張便也晾干了,她就把晾好的收到抽屜里,才寫滿的又換上去接著晾,偶有錯字或誤筆,便只能棄了重來。

  她從未讀過經(jīng)書,抄寫也是首次,經(jīng)書字句冗長艱澀難懂,表意里意層疊深奧,清嵐雖常與書文打交道,但到底只是個普通宮女,抄寫起來也是十分吃力。

  但有時候抄著抄著,她會突然自嘲地想,在貴妃的那些話本里,多有十四五的閨閣女子常以抄讀經(jīng)書來平心靜氣自省功過,估計也多半是同自己一般,因為讀不懂,所以只能專心致志地抄寫,腦力里哪還有空想些其他有的沒的。

  思及此,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因此動作有些大了不小心牽扯到傷處,又是哎喲一聲,引得在旁工作的孤舟側(cè)目瞪她。

  不是禮貌地回了一個尷尬的微笑,清嵐復又低下頭繼續(xù)抄經(jīng),怪自己太忘形,忘了旁邊還杵著個喜好安靜的大爺,哈哈。

  快快慢慢就這樣過了一月,外頭雪也不再下了,宮里老人都說今年的冬日比去年還要長些,眼下都快入正月了,外頭還是冷得緊,天水閣本就偏僻,這些日子更是外來的宮人都沒有幾個,倒是前兩日的時候,貴妃處雷打不動地還遣了宮女送話本過來。

  那宮女來時還張望了幾回,估計也是想悄悄敢編排貴妃的宮人長個什么膽大包天的樣子吧。

  今日外頭的寒風有些大,但陽光倒露出了一角,灑下些金燦,倒是難得的好天氣,清嵐伸出手,金燦陽光沿著屋檐下來散在她掌心,似乎有些暖意了。

  她收回手,掂了掂懷中厚厚一捧經(jīng)書,長長舒了口氣,總算是完成了。

  之前的陰霾似是過去了,又或者是因為快過年了,閣中每個宮人嘴邊都帶著絲笑意,就連向來不茍言笑的云管事也不例外。

  清嵐把整理好的十份經(jīng)書交予管事,對方接過開始一張一張翻看一份份查驗,就這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若不是對方嘴角弧度越發(fā)上揚,她都要覺得抄寫的經(jīng)書哪里有了問題。卻又讓人愈發(fā)覺得怪異,不過是被懲罰抄寫的經(jīng)書,云管事為何這般高興,似是捧著難得的好文章一般,莫不是是個愛極了經(jīng)書的人?

  奇奇怪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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