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風高,夜闌人靜。
河遷府南城,老樹妖鐘山所居的天井院大門忽地被一陣勁風砰然撞開。
“何人破門?!”
聲落之際,但見那千年老妖鐘山已然現(xiàn)身于庭院正中,神色警惕地看向正門處悠然負手而入的錦袍中年男子。
“錦衣親軍,北司百戶袁烈?!敝心昴凶拥?yīng)聲踏入庭院,“前輩活了一千多年,想必應(yīng)該聽過我朝親軍都尉府北鎮(zhèn)撫司的名號吧?”
“錦衣衛(wèi)!”樹妖鐘山的額間,已然開始冒出一顆顆的冷汗。
他當然知道錦衣衛(wèi)是什么樣的存在,可他素來聽聞這些人只抓官宦,于百姓無擾,一時卻不知為何會找上自己。
只見其微微皺了皺眉,沉聲抱拳:“這位大人,不知小老兒犯了何事,竟需勞煩錦衣衛(wèi)正六品百戶親自登門?”
“無罪無罪?!痹倚χ鴶[了擺手。
緊跟著卻繼續(xù)說:“只不過有件事前輩您知道的太多了些,所以,不殺不行啊?!?p> 話音落時,但見黑暗中又緩緩行出一名黑衣勁裝持刀男子。
此人不是他人,卻正是白日里被鐘山批為“七殺坐命”的柳瓏。
“柳瓏?!”
見到柳瓏從黑暗中現(xiàn)身而出,鐘山一時只覺得胸口仿佛被一尊無形的巨石給壓住,心下越發(fā)惶恐難安。
“是了,連老頭子我都能看出這小子的來歷,朝廷的欽天監(jiān)又豈會發(fā)現(xiàn)不了?!”
此時,只見柳瓏神色淡漠地朝鐘山抱了抱拳:“錦衣親軍,河遷府巡緝總旗柳瓏,見過鐘前輩。”
原來,柳瓏破界奪魂一事,早在五年前便已被當朝欽天監(jiān)所察,因其來歷不凡、命格特殊,故又被破格招募進了親軍都尉府,為當今圣人效命。
而樹妖鐘山在聽完柳瓏自報家門之后,不由臉色一片慘白,心知自己今日怕是兇多吉少。
當今圣人有海納百川之心,既能視天下萬妖為子民,也容得下柳瓏這樣的“兇星”。
可錦衣衛(wèi)的人私底下卻斷然不可能放過像鐘山這樣精通易理,卻又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千年老妖。
今日,他鐘山既能對香雪海隨意道破柳瓏的來歷,那么安知明日又會不會將這件事告知給其他人?
此外還有一樣,眼下錦衣衛(wèi)正在暗察河遷知府勾結(jié)江南漕幫,并與沿海倭寇暗通款曲,密謀禍亂江南道一案。
此案是由當今圣人欽點,錦衣衛(wèi)江南道鎮(zhèn)撫使總領(lǐng),可謂牽連甚廣。
而柳瓏做為錦衣衛(wèi)在河遷府布下的暗樁,現(xiàn)在他的身份來歷既已被鐘山一語道破,那么身為柳瓏上峰的錦衣衛(wèi)百戶袁烈便只剩下了兩個選擇:
一是除掉柳瓏,二是除掉鐘山。
顯然,這道選擇題對袁烈來說并不難選。
此時,但見那老樹妖鐘山已不再去看柳瓏,而是將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袁烈身上。
柳瓏現(xiàn)在的武道修為不過一元境,連內(nèi)息都未曾修出,對鐘山這樣的千年老妖根本沒有任何威脅。
可袁烈就不一樣了!
從大門被破的那一刻起,鐘山便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氣機已然被這位袁百戶給徹底鎖死,稍有異動,只怕立時便會有身死道消之險。
只見鐘山陰沉著臉,凝聲朝袁烈問道:
“袁大人,若老頭子愿立下雷劫重誓,從今往后,徹底歸隱山林,避世不出,不知大人今日可否放老朽一馬?”
袁烈聞言搖頭輕笑,反問了句:“前輩,這都一千多年了,您還沒活夠嗎?”
這樣的調(diào)侃,顯然已表明了態(tài)度。
見事情毫無回旋余地,樹妖鐘山不由臉色慘白,恨恨獰聲說道:
“既然如此,那便勞煩大人陪我老頭子一同去那陰曹地府走上一遭吧!”
聲落時,但見原本空空如也的庭院之中驟然躥出無數(shù)根粗壯藤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袁烈捆了過去。
“大妖神通,不過如此?!?p> 袁烈笑了笑,仍是輕松寫意地負手而立,可其周身三寸之地,卻猛然激射出無數(shù)刀氣,只頃刻便將那些藤條盡數(shù)絞得粉碎。
“先天破體刀氣,五行先天高手!”鐘山神色駭然。
方欲再度求饒時,卻聽刀氣“簌簌”聲響,如銀月般破空橫掃,直接便將那老樹妖鐘山的身體給斷成了數(shù)截。
人者,天地之心,萬物之靈。
即便是有著千年道行的老妖,在人類先天境武道高手之下,終也接不下一招。
樹妖被斬露出原形之后,在庭院中散落下一根根齊根而裂的古木……
而袁烈卻好似只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般,行至一堆碎木當中,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株泛著白芒的雪參,笑著對一旁的柳瓏說道:
“這株千年雪參與這鐘老兒相伴而生,受樹妖精華滋養(yǎng),而今卻已有了成精通靈之象,倒非尋常良藥可比?!?p> 說著,將手中雪參遞了過去:“柳兄弟,你武道已達一元境巔峰,今日便拿了這株雪參去入藥,精煉氣血。”
“如此,當能順利修出內(nèi)息,突破至兩儀境界?!?p> 柳瓏錦衣衛(wèi)的身份,乃是當今圣人破格欽點,更兼有欽天監(jiān)批語“七殺坐命,遇帝必權(quán)”。
雖然眼下官不過七品總旗,可等其將來武道修為上去了,平步青云,那基本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p> 而這袁烈袁百戶也有自己的苦處,本來以他先天境的武道修為,早該晉升為親軍都尉府十四所千戶之一。
可卻不知因何緣故,上下活動了數(shù)年,至今卻仍被困居于百戶之位。
所以別看袁烈官職比柳瓏高了整整兩級,又是其頂頭上司,可他在柳瓏面前卻從來不會擺什么官威,反而每每抓住機會便會刻意交好。
如此施為,卻正是存了一份“奇貨可居”的心思。
只見柳瓏上前接過千年雪參,并對袁烈抱拳致謝道:“今夜之事,多謝袁大人了?!?p> “柳兄弟客氣,不過舉手之勞罷了?!?p> 袁烈笑著擺了擺手,隨后繼續(xù)道:“另外,今日白天暗中尾隨尊夫人的那個青皮,本座也已派人查了他的老底?!?p> 說到此處,突然對柳瓏眨了眨眼,“說來也巧,這青皮的東家,卻與咱們這次要查的案子還有些關(guān)聯(lián)?!?p> “和案子有關(guān)聯(lián),莫不是漕幫的人?”柳瓏微微一愣。
“不錯。”袁烈微微頷首,“相中尊夫人的,正是那漕幫幫主之子,丁墨林?!?p> “漕幫丁浩,河遷知府楊若海,這兩個家伙怕是早就聽到了什么風聲,自本座來了河遷府后,他們便一直安分的緊。”
“這樣下去可不行,得讓他們動起來,露出些破綻才好?!?p> 柳瓏見袁烈如此說,心下已隱隱猜出了自己這位上峰的打算,但他卻不會直接說出來,而是故作不知地問道:
“丁家父子向來一南一北,各自統(tǒng)籌漕幫事物,既然現(xiàn)在這丁墨林回到了河遷府,那大人的意思是?”
“不急?!痹业恍Γ戳搜哿囀种心潜氶L的腰刀,隨后說道:
“這些天你先抓緊時間突破至兩儀境,待你修出內(nèi)息之后,本座少不得還要借你這把刀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