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神醫(yī)的看診進行了很久。
裴云嵐雖然不懂醫(yī)，但是她明白這是不知道如何開口，正在醞釀的神情。她在黑板上寫道自己想喝銀耳羹，請嫂嫂幫自己煮一碗來。守在一旁的杜詠齡只好去了，裴云嵐又支走了其他人只留下了桑葚。
“華神醫(yī)，有什么話不妨直說?！迸嵩茘箤懙?。
“我怕你承受不來?！比A鸞不無憐憫的看著她。
“我是病人，我有權知道我自己的病情?！?p> “那好吧，你的嗓子和你的手我都能治好，但是……”
“有什么副作用？”
“不是，是你的身子已經(jīng)不行了，這個我治不了。裴待詔之前在陰寒的天牢呆了許久，又疏于保養(yǎng)日夜操勞，再加上中毒受傷，若情況好的話大概只剩下七八年的壽命了?！?p> 華鸞慢慢地說完，裴云嵐愣了一下然后仰頭大笑。
“裴待詔，你，還好吧?！甭牭阶约嚎焖懒藚s笑個不停的人他還真是頭一次碰見。
裴云嵐擦掉了眼角的淚，寫道：“所有的壞事都讓我碰上了，老天爺還真是格外優(yōu)待我，我豈能不笑？”
華鸞會治病，但是不會安慰人。有些人，尤其像裴云嵐這樣不一般的人，并不需要陌生人的安慰和同情，那反而是一種折辱。
“若情況不好的話，我還能活幾年？”
“兩三年吧?！?p> “華神醫(yī)，我快死了這件事，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為什么？”
裴云嵐又笑了，不過她換成了微笑：“我想要快快樂樂的死，不想看身邊的人都在為我哭哭啼啼。”
“好，你是病人，你的病情你有權做決定?！比A鸞學起了她的口吻，“不過我的封口費可不便宜喲?！?p> “野陵寓客的畫作如何？”
“成交。”
“那請您先治好我的手和嗓子吧?！?p> “我本就是為了這個來的?！?p> 華鸞去抓藥了，他不相信別人一定要自己去。裴云嵐把好消息告訴了送蓮子羹來的杜詠齡，她喜上眉梢的抓緊了她的手臂。
“太好了，太好了。我這就去告訴夫君，爹知道了該有多開心。”
“那嫂嫂晚上多做幾個好菜吧。”
“好?！?p> 桑葚強忍著悲痛，緊緊咬著下唇看著小姐。裴云嵐用和煦的笑容望著她，桑葚也擠出個笑容來，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勉勉強強的笑容有多難看。
晚飯，裴家父子平日里雖然也小酌，今天卻敞開了大喝特喝。幾壇子酒灌下去，裴父的話都說不利索了，裴云霄的兩頰也飛起了紅暈。
“少喝點吧，夠多了。”杜詠齡無力地勸道，她自己的手里也握著一只小酒盞。
“喝吧，大不了明日請假?！迸嵩茘剐ξ貙懙?。
“要，好好，謝謝人家，華，神醫(yī)?！迸岣笖鄶嗬m(xù)續(xù)的說道。
“我又能聽到小稻子在我耳邊嘰嘰呱呱了。”裴云霄笑了。
“我是一只小青蛙，呱呱呱?！本渥咏Y尾她還真的畫了一只簡筆青蛙。
敷上藥膏，吃了湯藥的裴云嵐便安寢了?？伤趺匆菜恢彩?，快要死了就舍不得睡覺了。
她坐了起來，沒有添燈，只是枯坐在書案前。
油盡燈枯啊，這是什么狗血的戲碼，大概自己的主角光環(huán)已經(jīng)耗盡了。死，到底是什么呢？雖然她死過一次，但是她依然不明白。
是害怕推開死亡大門之后，那未知的風景？還是害怕就此消散，一切都歸于虛空？又或者是舍不得現(xiàn)在的人生，功名利祿，理想抱負，感情羈絆，還有那么多的心愿和想法沒有實現(xiàn)。
活了兩輩子，這個古代世界爛透了，可她還是沒活夠。
五百年太久了，再給她五十年就行。
早上，桑葚來到臥房，發(fā)現(xiàn)角落的火盆里堆了厚厚的灰燼，案上的紙也變薄了。她微不可聞的嘆氣，去把火盆清掉了。
她也替小姐心累。
只要見到別人，小姐就扮笑臉，等到獨處的時候她就發(fā)呆。還好自己可以替她分擔秘密，有時候，小姐會靠在自己身上，失神的望著虛空。那眼神，看得她心里像針扎一樣。
為什么小姐要遭受這一切呢？
她是最好的主人，最孝順的女兒，最可愛的妹妹，最出色的畫師。她從未對不起過任何人，可老天爺為什么這么殘忍呢？
桑葚學會了一件事，再難過她也能不掉眼淚。
積極配合治療的裴云嵐半個月后就痊愈了，她啊啊了幾聲，又傻氣的念了幾首詩，最后唱了幾首兒歌。靈活如初的右手，也是先寫字再畫畫。疤去掉了，但是留下了淡淡的紅痕，不過她已經(jīng)很滿意了。
“我裴云嵐的右手又回來了！還有嗓子！哈哈哈哈……”
華鸞離開洛陽城前，去找徐觀洲結尾款。他不愿摻和進癡男怨女的事情里，經(jīng)驗告訴他這種事最夾纏不清，尤其他還拿人手軟，除了畫，裴云嵐還給了不少好藥材和賞錢。
“可憐的徐公子啊?！比A鸞在心里念道。
裴云嵐讓人買來了一張輿圖，每天都盯著它，在新冊子上寫寫改改。過了數(shù)日，她和裴云霄說自己想去給娘親掃墓，就他們兩個去。
“嫂嫂別吃醋，就把哥哥借給我一天吧?！迸嵩茘沟馈?p> “一天？十天都可以?！倍旁価g很大方的借出去了。
文涂
感謝楊靈兮同學的推薦票票。虐的劇情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