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玉京山
蒼茫白野,寒風肆虐。
地與天連成一色,莫不是眼前突兀如劍的崖壁,灌進雙耳的刺骨寒風,還真叫人以為此方無天無地,盡是處在白云之上。
崖高千仞,筆直無植,崖頂肉眼依稀可見一片建筑群。有幾個人影從崖頂疾奔而下,激起一片冰雪。崖上卻不見通途。
“昨夜,紫薇星斜,貪狼殺主。正是御神器重現(xiàn)之相。世尊讓我等帶著白玉星盤,將白玉京的圣子找到。”
“御神器現(xiàn),必帶著圣子而來。圣子乃白玉京之所共主。阿蘭若境之所共主。千年前圣主政立下的規(guī)矩?!?p> “嘿,三殿五宗四朝怕是不會答應!”
“殺!白玉京行事,敢不從者,真仙都保不住他,圣主說的。!”
寒風乍起,在雪霧朦朧處,傳來群狼嘶吼,使這片天地愈加死寂。
幾道人影,出現(xiàn)得快,消失的更快。只有依稀的話語聲,在刺骨雪颶中流轉(zhuǎn)。
………………
一抹橘紅光自天邊濃厚的云氣里透出。初春,寒氣未消,天地凋殺。
大明,乾清宮。
“誒……監(jiān)天鑒司正王大人!此處慢行,皇后娘娘正侍奉皇上穿衣呢!有什么事,待會兒在朝會上說道也不遲,不是?”一位身著大紅百鶴仙圖服,手持凈云翠玉白拂塵,攔住疾步而行正欲請安進殿的周天冥莽朝服的老者。
“常公公,此事等不得??!……”
“這……”那大紅百鶴仙圖服見王大人言語急切,密汗不斷從雙眉和鼻前沁出。心中大驚,那日先皇駕崩也不見其有今日這般慌亂急切,無神失魄。
“那大人,您先在此處歇息片刻,我這就進殿通稟萬歲爺!”
大紅百鶴仙圖服,說罷推開了朱紅殿門。細步謹行而入。
“主兒,王大人正在殿外候著!”大紅百鶴仙圖服于流蘇青帳蘭紗帷旁,細聲問道。
“王大人?”聲音如初醒鳳鳶般雍雅,從蘭紗百花流蘇帷帳里傳來。
“回娘娘,正是監(jiān)天鑒司正王復禮,王大人!”
“嗯?”一道威嚴醇厚的聲音,伴著穿衣的悉索聲,傳入大紅百鶴仙圖服的耳中?;芈晳?,跪下俯身。
“召他進來!”
“喳!”大紅百鶴仙圖服再拜,退身而去。
隨即帳中那中年男子披衣坐起,轉(zhuǎn)頭道“你先回去!”
殿外。
“王大人,進去吧!”
殿門外候著的老者,不顧回禮,疾步進殿。
“啟稟皇上,昨夜,星天亂起,紫薇星斜,貪狼殺現(xiàn)。我大明朝千載氣運被吞噬殆盡。恐是……”
身著云肩膝襕袍的中年男子,拂須沉吟地看著跪俯在地的老者?!坝衿鳎俊?p> “是,雖然,星天亂起的剎那間,已被白玉京首座月處機覆手遮掩,但老臣明白,那的的確確是御神器伴生之相。大明,將亡!”
“嗯?千年前,御神器伴生者,尊始初帝嬴政,一統(tǒng)天下,武功蓋世,千年來,無人能望其項背。朕無不想著,能比肩其分毫,自登基以來,勵精圖治,可終究比不過那千古一帝!現(xiàn)在,王愛卿,不知朕可有機會奪取那白玉京圣器御神器!”云肩膝襕袍的男子目露精光,饒有興趣的逼問眼前老者。
“皇上,說笑了!御神器之命格在一降生之際就以綁定。難以剝奪,再者,昔年白玉京圣主,政曾言,下一任御神器之主即白玉京所擁護之圣子。是白玉京之主,也是天下之主?!辈恢螘r,周天冥莽朝服的老者內(nèi)衫已濕透,頭垂得更低了。自古帝王,無不想青史留名,功績史冊。但終究比不得那“千古一帝”。
“是?。“子窬?,在天下一京三殿五宗四朝十三大勢力,超脫物外,壓了三殿五宗四朝,整整千年!一言,就可定奪眾人生死,哪怕是朕,也不例外!”偌大的殿里出奇的安靜,那周天冥莽朝服的老者不禁屏住了呼吸。汗水不斷從額頭滲出。良久,上方龍椅上的聲音傳入王復禮耳畔:“其他三朝可有消息?”
“未曾傳來,不過,那政,即是白玉京圣主,又為秦朝之初主。秦朝自是擁護不及,而唐周兩朝確是態(tài)度不明!難以斷言!至于,三殿五宗,只怕是窮極高手,也不夠白玉京人所殺,自然不敢妄動!”
“昔年,白玉京圣主,政,曾言,一京三殿五宗,不得插手世俗之事,可見,這次一統(tǒng)四朝之人,也只有四朝方能出手對付!秦朝,自是不必說,而唐周兩朝,應是心懷不甘。三朝可聯(lián)手抵御。你可否能尋得圣子蹤跡?此事,朕著你與錦衣衛(wèi)指揮使滕昭炎一同辦理!”
“吾皇,圣明!老臣素聞鴻臚寺寺卿顧道中行事機敏,穩(wěn)妥樸實。而外交一事,歷來由本朝鴻臚寺負責,此次聯(lián)合唐周兩朝之事,老臣斗膽舉薦鴻臚寺顧道中?!敝芴熠っС睦险吖矶荨?p> “哈哈哈,朝中清流,無不稱贊,王愛卿的清風節(jié)氣,不知要是讓那清流聽到王愛卿此言,心中作何感想?嗯?王愛卿?”
“老臣,惶恐……”
那周天冥莽朝服的老者的話還沒說完,卻已被打斷:“朕知曉,那顧黃齋是你的女婿。正所謂,外舉不避仇,內(nèi)舉不避親。黃齋的能力,朕是知曉的。此事,朕會考慮的。你且下去吧!對了,事急從權,待會的早朝,你和滕昭炎就不必參加了。此事,務必給朕辦好,不容有片刻差池!”
“是,尊吾皇命,吾皇萬歲萬萬歲!”
陰雷山。
天地死黑,陰風囂號。一道道如墨般嬰兒手臂粗細的雷電從天空打在山上,激起一片火花,砂石。
卻見幾到白衣人影,如同鬼魅,急速愜意的在漫天陰雷中穿行。
此舉,似是惹怒了此山山神,陰雷落得毫無痕跡,規(guī)律可循。更急,更詭,更奇。
………………
秦淮河畔,晨霧將消。金光乍起,柳枝隨風,黃鴨戲水。
清醒過來的滕青閑躺在竹屋旁的木椅上,曬著太陽。
低頭撩袖,看著右臂膀印的一道宛如魔方似的圖案。
想起了些許舊事。
“蕭笙,今晚我想歇息在這樓船上!”
滕青淡然的看著眼前這位管家式的人物。結合木圖書房的天源大陸儀和天源地圖。滕青把位置鎖定在這里。秦朝古渡,大霧船影,御神器。
“今夜,只怕是讓少主失望了!”蕭笙歉意的看著少年。
“……嗯?”滕青為了此行,早已退掉身上一切大小事物。除非是,魔都那位老爺子回天乏術。
“少主,今夜月明星朗,無霧!”蕭笙低頭道。
“……嗯”滕青沉吟。在追查兇手無果后,滕青立馬換了七次方向,十一個身份,三十九次交通工具,確定刷掉一切尾巴后,秘密走,私道,不惜偷渡入境。披星戴月拿著木圖給的線索從西漠趕到此地。
“專機,已經(jīng)備好,可隨時前往玉衡。”蕭笙抬頭笑著。
蕭笙淳厚的話音未落。
自是雖是孟秋,但臨近河邊。滕青只感一股寒意伴著河風過身從心頭泛起。
霧!漫天的霧氣剎那間籠罩了河面。
蕭笙,雖以笑面漠狐聞名商海。但他從不說謊,尤其是對滕家。
滕青的幽幽眼光看著這乍起寒霧的河面。從蕭笙驚詫的面龐足以看出,這場大霧的出現(xiàn)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出不常必有異。
思量半晌。
“上樓船!”滕青低聲喝到。
蕭笙只得壓下心中驚疑,隨滕青登上了自明朝傳下的雕花樓船。
滕青,天源星頭等商會騰遠太子。在十七歲那年從黑水回來,一舉吞下天源商界。自兩年前就布下的滔天大局,竟將天源大大小小的集團商會都網(wǎng)罩其中。現(xiàn)下,隱隱有著天源商界太子之稱。滕青,本為人溫和,在圈子內(nèi),素有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的玉無雙之稱譽??勺院谒净貋恚哉Z間都透露出,來自靈魂的冷淡。不久前,木圖博士亡故,但兇手卻全然不知所蹤。更使得滕青冷淡的語氣里渲染著不容置疑的的血腥殺氣。
樓船甲板。
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xiāng)。
一種濃香型白酒特有的酒香蔓延開來。滕家人,很少喝紅酒。五糧液普五是滕家老爺子的心頭好。滕家的圈子也盛行以華夏白酒為核心的酒文化。
可滕青手里卻端著普普通通的高腳杯,杯里盛著琥珀色的“教父”。這是木圖生前最喜歡的一款雞尾酒。
鬼谷《天鬼圖經(jīng)》載:友,或結以道德,或結以財貨,或結以采色。
記得,與木圖初相識時,是在鬼谷山下。那年自己方滿六歲,只身前往鬼谷拜師學藝。。可七扣山門而不得入。茫然無措地在群山游蕩!
在一座枯敗死寂的山神廟中,初逢木圖。
“以陽求陰,苞以德也;以陰結陽,施以力也?!?p> 沒人不會不對一位身不滿六尺卻一見面就出言指教自己的人感興趣。
滕青也不例外:“何為陰,何為陽?”
那童子抬眼瞥了一眼裝模作樣的滕青淡淡道:“言長生,安樂,富貴,尊榮,顯名,愛好,財利,得意,喜欲,為‘陽’。言死亡、憂患,貧賤,苦辱,棄損,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誅罰,為‘陰’”。
滕青怔怔地看著端坐在朽木幾案上的童子?!澳恪闶枪砉戎腥耍俊?p> “鬼谷?我是禪宗弟子!方見你眉間有郁結之氣,想是拜師無果。昔日,圣佛在菩提樹下枯坐百年,只為枯榮禪理。你也當明白堅持之妙才是!”
“唔——。依方才之言,青,處于陰,自當施以力以達通途順境。只是,你為何在此?”
“小僧,此番只為盜墓而來!”
廟外的山雨似是停息了。積水“嗒……嗒……嗒……”的打在廟檐下的青苔石洼里。
滕青卻在風中凌亂。禪宗弟子,來盜取道家的墓?
“啪!”一條河魚越出河面擊打河水的聲音,在靜夜中同驚雷般打破了滕青的思緒。
夜半,霧氣更濃。寂靜的夜中,河水潺潺,時有河魚跳出水面激起水花,近岸傳來陣陣蟲鳴蛙聲。將滕青漫游的思緒拉了回來。
眼前卻迎面一艘刻有秦篆的戰(zhàn)船。躲閃不及,正欲跳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船和那艘秦代戰(zhàn)船都似乎停在了河面上。
“你可看見霧里顯出的秦代戰(zhàn)船?”滕青放下手中的青瓷翠玉寒梅盞驚喜的轉(zhuǎn)頭問道!
卻發(fā)現(xiàn),蕭笙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睡去。想是從魔都趕來咸陽,又陪滕家大少游覽渭河風景。早已厭倦,趁著白酒帶起的醉意就沉沉睡去了。
滕青只得作罷。盯著眼前這蔥霧氣中顯現(xiàn)的船高首寬,外觀似樓的戰(zhàn)船。
“跳下水去!跳下水去!游到船上!”從心里傳來的召喚,使一直清醒行事而得滕家老爺子贊許的滕青。竟真的跳入渭河,游向秦代樓船。
冰冷刺骨的水,似是未對滕青產(chǎn)生影響。滕青像箭矢般劃破水面,順著古時戰(zhàn)船綁縛錨的鐵鏈攀上了船。
入眼,滿臉殺氣的兵甲位列在樓船兩側。一副請君人內(nèi)的模樣。
滕青鬼使神差的走向樓船主室。推開了船門。
剎那間,滕青還未看見主室內(nèi)的景象,一到光影打進了滕青的臂膀。隨即,從靈魂傳來厚重的暈眩感使滕青雙眼一黑,毫無意識。。
在蘇醒過來時,入眼蒼茫的荒野,一具冰冷的尸體。
再一晃眼,自己卻已是滿身血跡,經(jīng)脈斷盡,筋骨寸裂。
平白成了御神器口中的白玉京圣子。神界阿蘭若之主。
這個,世界,分為方外和世俗。方外之人可踏入世俗收取子弟。但不可插手世俗事務,不可沾惹世俗因果。而世俗之輩,無非方外子弟,不得踏足方外。而方外和世俗,有天塹千仞的冥雷山所隔,終日里陰雷滾滾,以凡人之軀根本無從踏得,雷池半步,必灰飛煙滅,魂飛魄散,神仙難救。方外之人,如非緊要之事,一般待所屬山門大開之日,進入方外。以免過穿行陰雷山時所受皮肉之苦。
煙籠秦淮。
夕陽墜入地平線,西天燃燒著鮮紅的霞光,一片寧靜輕輕地落在秦淮河畔的茅草屋上,晚風的吹拂也便遲緩起來。一種博大的美悄然充溢在滕青心頭。
今日黃昏,不費一點力氣,滕青見到了宇宙的美妙形象。宇宙的擁有者親手把完整的美捧到了滕青眼前。無垠的暮空的繁星間飛馳著火焰的風暴。
撇開人的好惡去觀察,世界本性并不復雜,很容易窺見其中的美和神靈。將察看局部發(fā)現(xiàn)的矛盾和形變,參入整體之中,就不難看到一種恢弘的和諧。
但,這種和諧很容易被外在的環(huán)境所打破。
“叮!恭賀圣子!圣體痊愈且激活青蓮接天體的青蓮劍體!”右臂上湛藍色的魔方圖案猶如呼吸般躍動。
“叮!警告!一股潑天怨氣正以超音速接近,請圣子做好規(guī)避!”
怨氣?莫不是宇文朔那小子來送經(jīng)驗了?!哈哈哈,好嘛!昨晚虐我同虐菜,爽得很嘛!現(xiàn)下就以我阿蘭若之主的身份對你降下刑罰吧!哦累哇!滕青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開心地蔑視前方,活動著手腕和腳踝。正好試一下青蓮劍體!
“砰!”一個音爆,茅屋旁的百年柳樹應聲而倒,激起大片煙塵。隨即一個房子般的大手印直劈滕青!
“擦!這貨開掛了吧!”那顆起碼要五人環(huán)抱左右粗的樹,不要面子的嗎?罷了,這個逼姑且就讓你裝了,我只是站起來而已??!
“噗!”一口老血穿空一箭。滕青撲滾在地!
“恭賀圣子解鎖被動技能!血族秘術:血箭!嘿嘿,圣子不愧是圣子!”那諂媚樣的童子躲閃著空中的血沫邀功似的說道!
“我……,你……”
“啪!”還不待滕青說完,一道血影滾落在滕青身旁!
“奸夫淫婦!老夫的青蓮接天體呢!???賤人!”卻是那白眉老者紅著眼須發(fā)暴漲手指顫抖的指著渾身鮮血的滕洛。
“哼!那日老朽便知曉,你這子……留不得!”顧巖話音未落,又是一掌劈向滕青!
“哈?天音宗悲煞風鳴掌?圣子快溜!這老賊莫不是瘋了!無受想行識,御神,暫且接管圣子軀殼,封閉眼耳鼻舌身意!”那諂媚小童急切說道。
滕青只感身體一輕,五感頓失,不受自己控制如柳絮般在掌風中飄舞!又撲街(ga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