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群狼環(huán)飼
陸舒帶著亞伯拉罕走在公路上，隨手招下幾輛出租車，但都沒有人愿意載客。
直到來了一個東方面孔的司機(jī)，陸舒才能坐上車。
上車后亞伯拉罕對司機(jī)報出一個地址，陸舒向同在后座的亞伯拉罕問道：“他們看起來不太喜歡我？”
那幾輛黑人司機(jī)駕駛的出租車不僅不愿意停下，還加速遠(yuǎn)離，甚至還有人沖陸舒比了個中指。
對于這種情況，陸舒是有點懵的。
來這座城市滿打滿算沒有一個小時，他好像沒時間去干什么討人厭的事。
“可能是因為你的膚色……最近城里的大兵和本地人之間經(jīng)常有沖突?！眮啿钡椭^說道。
“沖突？”陸舒琢磨了一下，才想起這個國家是有不少駐軍的。
位處交通要道，吉布提向東就是亞頂灣，那塊地方可是盤踞了不少海盜，數(shù)不清的國家在這里駐有軍隊，常設(shè)了不少軍事基地。
……
要給自己制作一個證件，自然不能找街邊上的小攤販隨便搞搞，學(xué)習(xí)任何一門手藝都要經(jīng)過反復(fù)練習(xí)。
有陽光的地方，身后必有陰影，躲在陰影之中的人給了假證販子生存空間。
同樣的道理，他們受黑暗世界的歡迎，則必受官方的打擊。
孟黎柯跟他說過一個笑話，如果想找誰的麻煩，不用干別的，直接把他電話滿大街的噴漆，然后在前頭寫上“辦證”倆字就行。
出租車在亞伯拉罕的指示下慢慢開近一個類似貧民窟的地方，兩旁的道路上車輛逐漸稀少，墻壁一角還有幾個面色不善的黑人在那里晃悠，司機(jī)不肯在向里面的街道開，執(zhí)意要讓兩人在這里下車。
“快走吧，別等他們砸我的玻璃?！彼緳C(jī)收下陸舒遞過來的鈔票，緊張的望了一眼那幾個打算圍上來的黑人，就繼續(xù)低下頭表示沒有惡意。
待陸舒和亞伯拉罕一下車，司機(jī)一腳油門到底向前竄出，趕快逃離了這個社區(qū)。
望著遠(yuǎn)去的司機(jī)，以及圍上來的精神小伙，陸舒不緊不慢的咳嗽一聲。
幾個黑人圍上來，沒有陸舒預(yù)想中的那套“交出錢來”、“快滾”之類的話，反而一群人直接忽視了自己，對亞伯拉罕開始交口稱贊。
“亞伯拉罕來了?！?p> “羅蘭先生，歡迎來到我們的街區(qū)?！?p> 亞伯拉罕則禮貌的一一致意，場面和諧的完全不像是進(jìn)入了以混亂暴力著稱的貧民窟。
“這是你的客人嗎？”一個腦袋上戴著鴨舌帽的黑人小伙用蹩腳的嚶語對陸舒說道。
沒等陸舒回話，亞伯拉罕微笑著點頭示意。
這幫身上穿紅戴綠的精神小伙，一個個都禮貌的不像話。
看到這一幕，陸舒陷入了沉思。
自己相信這個小矮子，到底是為什么？
催眠對他完全不起作用，自己賴以保命的手段在這個小黑身上失效了。
不過好像從一開始，這個小矮子身上就帶著一股能讓人信任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
離開那些在巷口閑逛的小青年，緊跟亞伯拉罕，陸舒穿過一間鐵皮和空心磚搭起的土棚，繼續(xù)向里面走去。
不同于在加爾丹城看到的那些所謂的棚戶區(qū)，這里的棚戶區(qū)是真正的“棚戶區(qū)”。
到處都是用鐵皮與彩鋼瓦堆砌出的建筑，承重用的就是幾根粗點的木棍，拿鐵絲胡亂一纏，陸舒真的很難從這些東西里頭看到有鐵釘?shù)拇嬖凇?p> “臥槽?！痹俅伪灰桓恢缽哪睦锷靵淼蔫F絲刮過頭發(fā)，陸舒繼續(xù)將身體壓低。
本來這些地方就夠雜亂無章的了，偏偏還有很多連接兩側(cè)的鐵絲，有些鐵絲上面還留著洗衣服的味道。
他的身高已經(jīng)夠矮了，在這種環(huán)境中才能勉強(qiáng)行走。
可走在前面的亞伯拉罕簡直是如履平地，快的讓陸舒懷疑人生。
“等我一下！”眼看亞伯拉罕要離開自己的視線，陸舒急忙叫住他。
亞伯拉罕回頭望了望后面的陸舒，拍拍貨欄站在原地等他，等陸舒撫平被刮出線頭的衣服，灰頭土臉地走到面前，亞伯拉罕才繼續(xù)前進(jìn)。
“法克，你來到這兒的四年里，一直都生活在這種地方嗎？”陸舒心疼的看著外套上被一團(tuán)鐵絲頭劃出的破洞。
這東西雖然是從別人家拿的，但他還挺喜歡這件衣服，好歹也付過錢了。
拿了東西給錢叫強(qiáng)買，拿東西不給錢叫偷。
不過好像在追捕他的那些警察眼里沒什么區(qū)別就是了。
“其實這種地方已經(jīng)不錯啦。”亞伯拉罕認(rèn)真的說道，“而且能夠從那種船的底艙中爬出來，已經(jīng)是我的幸運了?！?p> “幸運……”陸舒念叨著這個詞，回味著剛才發(fā)生的事情。
“那你知道底艙中發(fā)生了什么？”陸舒問道。
回憶起那支伸出集裝箱的細(xì)長手臂，再想想路過集裝箱時的那一瞥，陸舒只覺得內(nèi)心發(fā)寒。
“四年前我坐上了一艘開往這里的船……我們那個集裝箱在上船的第四天就吃光了食物，到第六天，水也喝完了?！眮啿泵娌桓纳恼f道，“因為大家都彼此不信任，都生怕別人趁自己睡著了搶走自己的食物，搶走自己的水，那樣很有可能撐不到終點就死掉?！?p> “所以他們都是餓死的……”陸舒默認(rèn)向前，跟著亞伯拉罕拐過一條短巷，跳下一扇天窗。
“不。”亞伯拉罕回頭向陸舒一笑，露出滿口白牙，“他們都是嚇?biāo)赖?，從第八天起，所有人都餓的受不了了，每個人都強(qiáng)撐著不讓自己睡過去，因為第一個睡去的人很有可能會一覺不醒，或者成為其他人的食物?！?p> 陸舒倒吸了一口涼氣。
幸虧他坐的是所謂的“頭等艙”，不然光是想想就讓人脊背發(fā)涼。
“那種群狼環(huán)飼的環(huán)境……在高度的精神壓力下，第一個人開始瘋掉，然后是第二個……最后，只有那個集裝箱里唯一沒瘋的我活了下來，等到了目的地，其他人瘋死了，都被扔進(jìn)海里，只有我活下來了?！?p> “碼頭的水面之下常年盤踞著等待落水者的鯊魚……”
亞伯拉罕感嘆一聲：“所以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是最廉價的奢侈品，原本所有人都應(yīng)該能活下來，而不是死在那艘船上?！?p> “別說了?！标懯鎿]手打斷道，突然想到是自己提起的話題，于是又補充了一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