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兒,拉著思凡快走!我隨后就到!”
“思凡,是我!別扔!”
一聲輕吼,沒等思凡弄明白怎么回事,在感受到靠攏過來的氣息下意識想要隨手扔出去的前一秒,劉元熟悉的氣息和聲音讓思凡松開了手下的力道,并不怎么情愿的任由劉元抱起自己奪門而出。
“李巖!那幅畫我畫了七年??!”
對著逃命般疾步奔逃的背影,張曉氣得沒來由笑出了聲,白了眼始終笑瞇瞇站在一旁也不幫自己一把的丈夫,急急走到門口對著開始發(fā)動的汽車再次喚道:
“再說,就算是搶畫,好歹也吃頓飯再走不遲呀~~”
“曉曉姐,對不起了!飯以后有的是時間??蛇@畫,今天不搶走,以后可就沒這么好的機會了!”
“這個臭不要臉的小強盜!小元怎么也跟著李巖那臭小子一起變壞了?”
無奈的看著急急只留下一道汽車尾氣的大門口,張曉扶了扶額頭,一時間不知是該捧腹大笑還是該破口罵人?
“從實招來,你是從什么時候跟他們聯(lián)系上的?”
轉(zhuǎn)頭瞥見一臉無辜的聳了聳肩,急忙忙想起自己可能會被殃及,不停想要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許天青,張曉笑著摟過沖自己奔過來的曉光,對著丈夫開始了興師問罪。
“如果我說,找到你沒多久他們就聯(lián)系到了我,這么多年一直在暗中幫助我們,我也一直會給他們透露一些你的近況,讓他們安心。你,會不會生氣?”
“不會!”
張曉絲毫沒有一點猶豫,堅定的搖了搖頭。
“我知道他們不見我是擔心我不愿見故人,害怕想起過去。我也知道這么多年你在演藝圈可以這么順風順水一路平穩(wěn),不可能沒有他們在背后的助力。”
“呵呵!那就好!”
許天青的心剛放回肚子里,剛才還笑眼瞇瞇的張曉陡然換上一張閻王臉,伸手毫不留情的擰起許天青的耳朵:
“可我氣得是你居然真的一個字都沒向我透露。夫妻多年,連孩子我們都有了三個,可你居然,把我瞞的這么徹底,???”
“哎,哎哎哎,曉曉,曉曉你輕點兒,可疼呢!”
“哼,就得叫你知道知道疼才行!說,以后有事還瞞不瞞著我了?嗯?”
張曉說著,幾個孩子也不明就里的做起了幫腔,同仇敵愾般齊齊雙手掐腰,質(zhì)問道:
“還瞞不瞞著媽媽了?”
看了眼環(huán)繞在身旁的一大三小,許天青側(cè)著高大的身子,不由得咧開了嘴角。光陰從側(cè)面照下,恰巧讓許天青的影子穩(wěn)穩(wěn)擁住了如今這世間于他最最重要的四個人。
耳朵上的力道其實并不重,只不過是為了讓張曉少些離愁別緒的侵擾而故意做作的演技罷了。
至于隱瞞~~許天青終究沒有答言。他是唯一一個見過當年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張曉的人,也是在那一年,他答應了她要護住她心底最后的那一點陽光。
那是他的承諾,也是他此生,最后的救贖。
雖然一直以來,他始終無法分清自己對張曉到底是真的源于愛還是因為什么?雖然,在心底的深處,他始終、也永遠無法釋懷那個死于他的薄情,消亡于對他的深情,最后甚至差點落得魂飛魄散的夜心。
那個到死都覺得虧欠了自己一個道歉的傻女人,那個,就算是忘記了一切也沒有忘記要愛他的傻女人,夜心。
他不可能忘、也不能忘。每一天的醒來,每一次的呼吸,都是她愛他的證明;每一黎明,每一個深夜,都有他對她的愧疚和懺悔。他曾極度無賴的忘了她三年。下剩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對她所有歉意的償還,都是對他,辜負她的摧心懲罰。
懲罰他弄丟了那樣一個曾滿腔熱血將全世界都搬到他跟前的女孩兒,弄丟了,那個曾愛他逾命的女人。
命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總是在一個個看似莫名其妙的路口給每一個迷途的路人灑下一粒希望的種子。張曉,就曾是他的種子。
在他失去所有對生的希望決意就死時,是張曉不顧一切的救了他;也是張曉告訴他關于夜心的魂魄始終陪著他的事實。同樣也是張曉,肯愿意浪費時間,安安靜靜的坐下來聽一聽他和她的故事。告訴他,他是有多么的幸運。
許天青始終記得張曉那天晚上在醫(yī)院的病床前,哽咽著嗓子對他說:
“你是她不惜摩擦大氣燃燒自己也想要去照亮的那處陰暗。許天青,你很幸運,有個人愿意豁出性命去愛你。就算記憶只剩下碎片,哪怕生命不再能輪轉(zhuǎn),她始終真心實意的愛著你。為了她,你也得活著,努力的活著。這也是你,應該接受的懲罰。”
因為這句話,因為那一夜的深談,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咬牙活著。為了還債,為了,夜心的希望。
只是不曾想,命運的車輪在一點點轉(zhuǎn)動的同時,也將他與張曉之間的糾葛,扯進了另外一個甚至連想都不曾想過的可能。
離默和離凡的相繼離世,再加上季帆和江辰的慷慨同死,還有那個叫小光的孩子,一夜之間,這個善良的女人幾乎失去了一切。
時至今日,許天青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放下所有的一切,不顧一切也要去找她?只是下意識的,他不希望這個世上唯一給與他溫暖的人再出什么事情。他深知失去至親摯愛的痛,更深知那寂滅一切的絕望有多么撕心裂肺。
在找到她的那一刻,看著張曉眼里失去了一切光亮只剩下一片灰燼的雙眸,許天青清楚地記得,分明張曉沒哭,他自己反倒是先哭了起來。抱著張曉,哭的聲嘶力竭。
“我沒有光了~我的光沒了~”
神智迷離的張曉只不停地念叨著這兩句,空洞的眼睛里像個永墜黑暗、不視一物的盲人,直勾勾的盯著不知名的某處。
那時候的她,已經(jīng)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澡,渾身惡臭難聞,連頭發(fā)絲都結(jié)成了塊兒。凹陷的臉頰青白不明,孱弱的身體骨瘦如柴。
許天青只能小心翼翼的將瘦的仿佛只剩下一把骨頭的張曉抱進懷里,一面求著她哭出來,一面口齒不清的向她承諾著這輩子對她的守護:
“張曉,以前你勸我要好好活著,為了那些為我們不惜死去的人們。那么現(xiàn)在,也請你為了那些人,堅強的、努力的活下來。好不好?如果害怕,讓我來做你生命里永不凋零的那道光,讓我陪著你,讓我們一起,努力的,好好的活著,好不好?”
自詡是這世間孤魂野鬼的兩個人,就這樣顫顫巍巍的,給了彼此一只翅膀,一個,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