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生為害，死不足惜
浮舟嚇了一跳。這是她第一次見活的妖怪，雖說以前也在老爹的書上讀過一些凡間鬼怪的描寫，沒想到真到眼前竟恐怖如斯！子熠不動聲色地轉(zhuǎn)了下腳步，擋在了浮舟前面。沒想到那傘精并沒有攻擊他們，她一現(xiàn)形，立馬飛奔過去將那幾塊白骨抱在懷里，清雨色的淚水從凹陷的眼窩里流出來，她哭嚎道：“夫君！夫君！原來你在這里！”
“是你害死了你夫君，到現(xiàn)在你還裝什么不知情？！”浮舟壯著膽子質(zhì)問那傘精。
“你胡說！我夫君不是我害的！我從沒想過要害過任何人！”傘精回頭瞪著浮舟憤怒吼道。
“那你為何要將濕寒之氣纏到別人身上，讓別人自焚而死？！”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里苦，想找人傾訴一下……常年為夫君遮風(fēng)擋雨讓我濕寒極重，要怪就怪你們凡人太弱！不過與我同走幾步，便受不住了！”傘精說著好像回憶起來什么，“是了，我想起來了，夫君最后一天也鉆進了火爐，我只能在下雨天才能變成人形，而那天正好是大晴天，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鉆進去，我動也動不了，喊也喊不出聲，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爬進去……太痛苦了，天一下雨我就逃離了這個家，逃進了林子里……”
“那你為何又要從林子里回來？”子熠沉聲道。
“因為有人跟我說，他回來了，他在家里等我……”幸福的神情從傘精臉上一閃而過，接著又站起來指著三人嘶吼道：“原來你們是合起伙來騙我?。?！我要殺了你們?。?！”
那傘精突然暴走了，她一揮衣袖，無數(shù)似箭水珠從袖中迅猛飛出。荊南喚起一道泥墻，這些水珠嵌進泥墻后軟趴趴的倒了下去。傘精見狀又一轉(zhuǎn)身，旋出無數(shù)根犀利白骨，荊南又喚起一道石墻擋在三人面前，不想那骨箭卻突然變換方位，繞了個圈從三人背后襲來。荊南來不及變換，眼見著千萬骨箭就要刺向最后面的浮舟，子熠一揮袖子瞬間一聲高亢的鳥鳴響起，一片耀眼的巨翼擋在浮舟眼前。傘精見勢直接從身上抽出一根白骨作劍，張牙舞爪朝三人飛來。子熠眼中已燒起怒意，他掌中凝出一片湛藍火焰，一躍而起沖著傘精的胸膛打去，被傘精一躲斜斜打中腹部，打中的部分瞬間血肉化為烏有，露出森森白骨。那藍焰還在燃燒著，她掙扎著連皮帶肉扭著外露的胯骨走了幾步，直到被藍色火舌燒空了胸膛，倒下了。
浮舟目睹了這毛骨悚然的一切，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渾身篩糠一樣的發(fā)抖。
子熠冷冷瞥了荊南一眼，荊南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大汗淋漓：“屬下護主不力，請主上——”話還未完，忽見門窗又閃入八個白影，仔細一看卻是八個刺客，渾身裹著繃帶只露出一條眼睛。四個白影定在他們東南西北四個方位，蹲下去手掌啪的一聲拍在地上，從地上兀的鉆出八股水繩，縛住了他們的雙腳。另外四個站在外圈結(jié)印念咒，咒語時高時低，甚是奇怪。
“喚龍訣！”浮舟驚恐地想起來。在長街課堂，師傅曾經(jīng)講過這個訣，水系最高法術(shù)之一。師傅正好是水系靈力，當(dāng)時課堂上學(xué)生們還哄鬧著要師傅變一條龍出來。師傅坦誠說他變不出來，他也希望自己的學(xué)生們一輩子別遇到這個訣，不然，尸骨難存。
果不其然。屋內(nèi)的水汽點點凝結(jié)，最后化成了一條泛著粼粼寒光的冰龍，張開大口朝他們咆哮而來。
浮舟從未如此驚慌過。她拼了命地扯腳上的水繩，那水繩卻像石鎖一般紋絲不動，再抬頭已能看到冰龍泛著異光的森森白牙沖他們而來，眼見著就要葬身龍腹，絕望間聽到子熠冷笑一聲“雕蟲小技！”，轉(zhuǎn)頭卻見子熠腳上一用力便輕松扯斷了水繩，翻了個身喚起一掌紅色的烈火就沖著那條猙獰冰龍直直打去。如一把利刃劃破魚肚，藍色的冰龍瞬間被一團暗紅的火焰劈成兩半，碎成冰渣。
屋子又重歸平靜。
一床，一桌，兩椅，而已。
“回去了。”子熠說著回頭，見浮舟已經(jīng)嚇得跪在地上篩糠，伸手想拉她一把。
“?。。?！”浮舟突然尖叫一聲，滾帶爬地退了兩步逃了出去。她一直逃回旅館，縮在被子里依然全身打寒戰(zhàn)。
這是她第一次目睹上仙上神的戰(zhàn)斗。
與之相比，以前在長街上的那些體術(shù)法術(shù)，簡直就是過家家。說起來她還找荊南單挑過，真是無知者無畏。她記得之前小課堂的師傅講結(jié)界術(shù)時說，神仙在凡間戰(zhàn)斗，都要先張開結(jié)界，將現(xiàn)下空間轉(zhuǎn)移到虛無空間，以免破壞凡間的穩(wěn)定狀態(tài)。當(dāng)時她還覺得夸張，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實在是太有必要了。照今天這個打法，若沒有結(jié)界，毀掉半個城不夸張。
她也明白了為什么他明明長得白白凈凈桃花眼，天界卻把他叫做烈焰修羅。不是因為他謠傳有八條胳膊鼻子噴火，而是他可以一掌給你打開地獄之門。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浮舟聽到了房間敲門聲。
“我進來了。”門口傳來子熠的聲音。
“嗯?！?p> 子熠聞聲推門進來，將一包糕點放在桌上，笑了笑說：“我打聽了下這是這個小鎮(zhèn)上最有名的點心，女孩子都喜歡，給你壓壓驚?！?p> 浮舟盯著那包點心看了許久，末了抬頭開口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子熠沒有做聲，浮舟嘆了口氣垂下眼簾：“什么忙都沒幫上，還被嚇成這樣，真是太沒出息了?！?p> 子熠伸手想摸一摸浮舟耷拉的腦袋，猶豫了一下又縮了回去，柔聲道：“是你第一個發(fā)現(xiàn)傘精的，是你推斷出了整個故事，你已經(jīng)很厲害了?！?p> “上仙上神打架總是這么恐怖嗎？”浮舟輕輕問。
“也不是，主要是我比較恐怖，”子熠笑了笑，“那以后你在的話我都不用青蓮凈火了，用紅蓮業(yè)火?！?p> “紅蓮業(yè)火會溫和許多？”
“會更加猛烈，所以骨頭也不會剩下，就不會嚇到你了?！弊屿跒樽约旱穆敾垩笱笞缘谩?p> “……謝謝您這么體貼，”浮舟無語，突然又抬起頭看著子熠眼睛亮亮的一臉認真：“我能變得和你們一樣嗎？不，變得和荊南一樣，只要和荊南一樣就好?！?p> “你還想變得和我們一樣？！”子熠大吃一驚。
“為何不可？”浮舟瞥了瞥嘴道，“不是有句話叫上神靠天生上仙靠修煉嗎？便是火神殿下天賜神力我一屆散仙無法企及，那只要努力修煉達到荊南的程度，還是有可能的吧？”
子熠看著她這樣子，差點脫口而出靈力封印的事，不過他打住了，在事情完全查清楚之前他不想打草驚蛇。
他想了想，安慰道：“……還是起來嘗下這些糕點好不好吃吧，看能不能比得上你的莊氏干貨?！?p> “……”
折騰了這大半天，浮舟確實有點餓了，她不想再與子熠費口舌爭辯，一骨碌爬起來打開包裹將一塊點心放到嘴里，突然又想起來什么，抬頭道：“傘精是被人故意引回青山鎮(zhèn)的，還有那群白衣人，殿下可有什么頭緒？”
子熠得意道：“作為天帝四子之一，若是連個來暗殺的人都沒有，也太沒有存在感了?！?p> “那為何不在那群白衣人中留個活口，把幕后主使審問出來？”浮舟不解。
“我不喜歡和垃圾對話。況且即便問出來，也未必為實，臨死前反咬別人一口也不一定——其實便是不問，我也能猜個大概。”
“是誰非要至你于死地？！”浮舟大驚。
子熠看著浮舟沒說話。
浮舟見狀沒再繼續(xù)追問下去，她嘆了口氣道：“那傘精也是著實可憐，她也沒想害別人，不過就是天生一副極陰寒的體質(zhì)罷了，還是常年為主人遮風(fēng)擋雨造成的。被人拋棄，不管是人是妖，都會很難受吧?！?p> “天生為害，死不足惜。”子熠冷冷道，接著又笑瞇瞇開導(dǎo)浮舟，“別想那么多了，有時間可憐妖怪，不如可憐可憐你自己那少得可憐的靈力?！?p> “……您說的極是?！?p> 從浮舟房間出來，子熠立馬把荊南叫了過來。
“之前我讓你調(diào)查的關(guān)于浮舟體內(nèi)封印之事怎么樣了？”
“關(guān)于封印之事還未有什么進展……”荊南吞吞吐吐，接著話鋒一轉(zhuǎn)道，“不過屬下在調(diào)查過程中，發(fā)現(xiàn)浮舟姑娘的身世，確實有些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