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干嘛發(fā)呆?飯不好吃嗎?”
林明驚醒過來,環(huán)視了周遭一圈,再看看面前的快餐,說:“不,這天太熱,沒啥食欲?!?p> “是不是剛才被老師批評,不開心了所以才沒食欲?”
“不不不,真的是太熱了,你看,我衣服都濕透了?!绷置饕贿吪拇蛑路贿呎f。
“還不是打球出汗了,明知道中午太陽那么猛烈就不要打籃球了,中午放學就那么點時間,等下咱們又沒時間睡覺了?!?p> “哎呀,你剛不是也說了嗎,我被老師批評了,心情不爽就要打球發(fā)泄一下啦,不然的話現(xiàn)在看到飯也想吐呢?!?p> 女孩噗嗤一笑:“你干嘛逗我笑呢,你自己不吃就算了,別讓我吃不了?!?p> “那可不是嗎,誰讓他的名字叫白范,姓白就不要叫范嘛,改這樣的名字真是變態(tài)?!绷置鬣阶煺f,更難聽的話都咽到肚子里。
“嘻嘻嘻,你做錯事白老師罰你是應該,早知道你在背后這樣罵白老師,我應該讓白老師罰站你一整天。”
“誒,你敢!”林明瞪直了眼,嘴巴翹的老高,裝作發(fā)怒的樣子,將女孩面前的那份飯抓過來,說:“就不讓你吃飯。我要化憤怒為食量,把這些白飯全吞下。”
“你吃吧,看你打球都累了,趕快吃完就回學校休息了,咱們別在街上溜達?!?p> “我不吃飽點,我擔心那碗白飯下午不知道罰我什么呢,你覺得他是不是很討厭我,為什么他經(jīng)常針對我?”林明嘴里塞滿了飯地說,咀嚼之中肉汁從唇邊溢出,他腦里真的在想這事,因此亦顧不得狼狽的吃相。
“算了,你別想這些沒用的。這樣吧,下午放學后咱們去市區(qū)那間日式料理餐廳吧,聽說那家的和菓子可好吃了,好讓你吃過日式料理后不再不開心。”
“日式料理?好貴的吧?”
“我請你啊,你不開心當然是我請客?!?p> 對方這樣說,林明反而更郁郁寡歡,放下手上的筷子,說:“你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并不是要你們家的錢,我吃不吃得上我會量力而為?!?p> “你千萬別這樣想,我只是純粹的讓你開心,我喜歡吃的食物希望和你一起分享罷了,沒其他意思?!迸⒌恼Z氣聽起來很委屈,沒有剛才的神采。
雙方沉默一會,林明見狀于心不忍,說:“你剛才說的什么和菓子是怎樣的?有什么材料做,我看我能不能做給你吃。”
“你想知道它長什么樣子,用什么材料做,那總得去一趟啊,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
林明沉吟一陣,說:“那么下星期去吧,老爸的廠下星期發(fā)補貼金?!?p> “嗯,吃完了沒?吃完我去結賬?!迸⑥D身拿起桌子上的單往收銀處走去……
“魯姑娘,感謝你的配合,剩下的工作我們警方會密切跟進,至于嫌疑犯我們加快搜捕,絕不會姑息?!?p> “謝謝警察同志?!?p> 林復明昏迷中聽見一陣陣人聲和金屬碰撞聲,悠悠轉醒,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柔軟的床褥和枕頭令他躺的舒服,只是身上的痛楚和繃帶包扎的部位提醒著他,他依稀察覺在他床的四周有不少人,由于他剛醒,神志還未集中,旁人說話的聲音在他耳內嗡嗡作響。
“咦?病人開始醒了。”首先發(fā)現(xiàn)林復明蘇醒的是其中一位護士,那位在林復明旁邊幫其更換輸液因此發(fā)現(xiàn)林復明身體有蘇醒的跡象,“我去叫醫(yī)生過來吧。”
民警和魯憶翹也趕緊反應過來,紛紛湊上前去,其中魯憶翹大為緊張,湊得最近,問:“你覺得怎樣?”
林復明只覺得迷迷糊糊,眼前仿佛罩上一層籠紗,根本看不清事物,反而夢里的畫面卻異常清晰地從腦海中一幀一幀地閃過,耳朵卻認出魯憶翹的聲音,眼睛和耳朵接收的信息不一,造成林復明不知是幻覺還是身處夢里。
魯憶翹見林復明對自己的呼喚沒反應,以為是后遺癥,她心生疚意,認為林復明搞成這樣自己也有責任,如果林復明不是為了自己做飯也不會去超市,那么就不會碰到大山,于是緊張起來,抓著林復明的手臂,說:“林復明,我是魯姑娘,你覺得怎么樣?覺得哪里不舒服?”
林復明再次聽得魯憶翹的聲音,可映入腦海的畫面卻是那張看不清的女孩子的臉,隨著神志逐漸恢復,那些畫面也開始淡化、模糊,對于林復明而言,最開心的便是夢里與女孩共處畫面,以往即便清醒的時候也常常憶起這些畫面,而且剛夢里還如此開心,叫林復明怎舍得?他心里極渴望這些畫面一直停留,意愿甚強,導致他不自覺地用上嘴巴喃喃地道:“不要走,不要走?!背鯐r只是嘴型,漸漸地加大力度,發(fā)生氣若游絲的聲音。
“沒有走,我在這?!濒攽浡N以為林復明對她說,馬上應答。
很快,護士領著醫(yī)生進來,經(jīng)過一系列的常規(guī)檢查和觀察,醫(yī)生吩咐留院數(shù)天,做好各項檢查便匆匆離開病房,護士們完成手上的工作也推著裝滿醫(yī)療用品的手推車離開。
林復明被醫(yī)生一輪翻整,神志已恢復得十之八九,剛才醫(yī)生手電在眼球前來回晃動,也使林復明視線回復正常,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身處醫(yī)院病房,躺在病床,右手手背插著靜脈輸液的針頭,床邊站著魯憶翹和兩名身穿警察制服的男子。
“你醒了,感覺好點了嗎?”魯憶翹溫柔地問。
那語氣十足林復明夢里女孩,雖然聲音確實不同,但林復明一廂情愿地將感情投放在魯憶翹身上,同樣柔情道:“是你?!?p> “林復明先生,我們是警察,請問你還記得剛才發(fā)生的事嗎?”穿著警察制服的其中一人說,看樣子他應該是上司或者經(jīng)驗老到,另一個警察馬上翻開記事本作記錄。
林復明聽過警察的話,神情表現(xiàn)出疑惑地看往魯憶翹,他對自己目前身處的環(huán)境都不甚清楚,又怎憶起較早前發(fā)生的事,他眼睛不斷掃視房間里的一切,只是除了床頭以外,其余三面都被白簾包圍。他問:“這里是醫(yī)院?”
魯憶翹見林復明情況,隨即解釋道:“這里確實是醫(yī)院,他們兩位是警察幫你下口供的,你記得剛才的事嗎?”
“剛才的事?”林復明循著魯憶翹的話展開回憶,他記得零散的碎片,只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林先生,剛才這位魯憶翹小姐報案,說你被暴力對待,所以我們警方就這個案件展開調開,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本煺f。
“哦,”林復明聽清警察的話,但心里不太情愿,神情有些閃縮,問:“我要怎么做?”
“林先生請不要緊張,其實事情的經(jīng)過魯姑娘大致已經(jīng)跟我們說過了,只是這件事的前半段我們還需了解,還有,你能清楚地告訴我們對你施以暴力的是誰嗎?”
“我,我不記得了?!绷謴兔鏖]上眼說,慣性地用右手撫摸頭頂,手背上的針頭刺痛他的神經(jīng),不得不縮回手。
“是不是馬志崗?”警察再一次問道,事關魯憶翹已經(jīng)告知警察,指出打林復明的就是大山,這次警察們只須受害者親口確認。
“誰?”林復明確實不認識馬志崗這名字,平時根本沒人叫大山這個名字。
魯憶翹在旁看著,替林復明焦急,急忙說:“你跟警察講,是不是大山打你?”
幾次催逼卻是使反了力,林復明怎能受得了壓迫,他們說起大山,更令他緊張得失聲,撐著變調的嗓子說:“不記得?!?p> 這樣的答案令警察們不解和無奈,魯憶翹失望和心痛。
“可能林先生剛醒,記憶未完全恢復,那么今次的口供不作數(shù)吧,下次我們再來?!蹦俏灰恢卑l(fā)話的警察圓場道。
“嗯,也是。”魯憶翹和應說。
“但是,醫(yī)生不是說病人情況穩(wěn)定,可以記口供嗎?”旁邊那位記錄的警察說。
那位資深的警察向自己同事一個眼神,并沒給對方說話的機會,轉而對魯憶翹說:“魯姑娘,我們先走了,明天再來記口供,今晚務必令林先生記起那個人,不然的話我們只能抓幾個人回派出所,你們過來認人,這樣大家都費時費神?!?p> “好的,我也希望你們秉公辦理。”魯憶翹其實擔心馬志峰的原因,影響案件的公正性,只是不便多說。
警察們都走了后,房間里剩下林復明和魯憶翹,魯憶翹滿懷不解地問:“你真的完全不記得剛才發(fā)生的事?”
“對不起,我做不了櫻桃菓子給你?!?p> “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剛才在小巷里發(fā)生的事你都忘記了?你還記得你是怎么來到醫(yī)院的?”魯憶翹愈加焦急,林復明反為平靜,臉上略帶憂傷。
“我的腦袋很奇怪,只記一些我值得記的東西?!绷謴兔鬟@樣說,一方面是事實,不然這些年他大部分的記憶都喪失七七八八,這是人腦自我保護的一種機制,另一方出于他不想再提起被大山欺凌的事,大山在他心里簡直比魔鬼更恐怖,每次碰上大山都沒有好結果。
魯憶翹見狀,也不再追問下去,以防林復明情緒波動。
“其實說完全忘記那是假的,只是我不想再提起了,唉。”林復明深深地嘆一口氣,他這樣說無非是不想抹殺魯憶翹的一腔熱誠,其實他也知道魯憶翹對自己的那份關懷和緊張,“我真沒想到會報警?!?p> “怎么說?”魯憶翹問。
“我不想報警?!绷謴兔骺吹骄毂銜肫鹨郧白蔚娜兆樱@是他一生中最暗黑的日子,也是人生的轉折點,因此警察在他身邊,或多或少令他不自在,這是魯憶翹無論怎樣想也想不透,魯憶翹的性子率直簡單,遇到不公的事就知道報警求助,她問:“為什么不想報警?”
林復明看著對方,心里有藏著很多話,但不知從何說起:“反正我不想?!背聊魂嚕又f:“報警又怎么樣?你男朋友準會保護弟弟的,而且大山知道后,一定又來找我晦氣的?!?p> 其實魯憶翹過后也有想過這些,只是當時環(huán)境危急,如果不報警她一個女人不知如何是好,想不到原來林復明想事情也想得這么深層,現(xiàn)在林復明這樣說著,她心里似乎認同林復明的想法,只是實在又不可消磨自己志氣,于是說:“別管馬志峰他怎么樣,反正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報警了,如果他們處理不好,或者讓我發(fā)現(xiàn)有所包庇,我一定告上省廳,將這件事發(fā)到網(wǎng)上?!?p> “唉…..”林復明又是一聲長嘆,他不像魯憶翹那樣的充滿斗志和堅定不移的信念,自從出獄以來,他的人生觀變得消極,打后只想平平凡凡地過其一生,不要再和任何麻煩事扯上關系即可。
“你不要怕,有我陪著你。聽我說,只要我們立場夠堅定,有充分的理由根本不用怕他?!濒攽浡N這樣說也是為了替自己打氣。
“你到底懂不懂?把那個大山惹毛了,受害的是我,被打的是我,他不敢動你,而且那東西我是有碰過,如果大山要害我,他跟警察說我也有份,警察很輕易就能驗出指紋,唉,雖然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但我真不想再坐牢?!绷謴兔髑榫w激動,嗓子也隨之提高。
魯憶翹越是與林復明溝通,越是覺得他與之前不一樣,簡直要對他刮目相看,與第一次見面在天臺見面時候那個半傻不瘋的形象實在大相庭徑,多番交流中,雙方的溝通方式、說話語氣在潛移默化中產生變化。這下她真不得不佩服林復明的分析,聽著林復明越覺得自己報警的行為魯莽,竟然沒了解事件的全部便讓警察介入,現(xiàn)在有可能將林復明也陷入危境,心里的擔憂逐漸增加
林復明見魯憶翹呆住的表情,以為自己語氣過重,讓她驚嚇了,歉意滿懷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希望你不要介意?!?p> 林復明換成道歉的話,語氣馬上變回原先的溫柔,而魯憶翹的歉意更盛,說:“是我對不起才是,這次可能我真的做的不好?!?p> 林復明淡淡一笑,說:“反正已經(jīng)報警了,將來發(fā)生什么事誰會知道,你不要在怪責自己了,你怪責自己事情也回不去。”林復明故作輕松,反而安慰魯憶翹。其實林復明心里不知有多驚懼而不說,平時大山欺負他,他都憋在心里但求保得平靜的生活,就是被打了也不吭聲,期望大山打夠了便離去,難聽的就是茍且偷生,但憑他的能耐,不茍且偷生還能如何呢,在牢里的二十多年不就是茍且過來的嗎。
魯憶翹不知該如何接話,便說:“無論怎樣,我都不會讓你有事,我會陪著你渡過,放心吧?!卑迪耄@段時間一定要保護好林復明,不能再讓他有半分差池,要不然自己的內心更過意不去。
林復明聽著,發(fā)覺魯憶翹與夢里女孩愈加相似,雖然永遠看不到那女孩的臉龐,但無論動作語氣還是氣質感覺,都非常接近,甚至很多時候林復明憶起夢里的畫面,他直接將魯憶翹的表情安插在女孩身上,初時以為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確實是驚人的巧合,于是他突然說了一句:“我想做櫻桃菓子給你吃?!痹拸目诔霾庞X自己的失態(tài),只得躺在那尬笑。
林復明話風突變,對于魯憶翹早已見怪不怪,或者說這樣才是她一貫熟知的林復明,她也沒回應林復明的話,站起來說:“剛才我趁你檢查的時候買了一些水果,我砌點水果給你吧,你休息一下。”
“誒…..”林復明叫住魯憶翹,其實他心里知道對方無法回應才借故離開,出獄以來他就一直渾渾噩噩,可自從魯憶翹的出現(xiàn)令他清醒不少,而夢里的出現(xiàn)情景也越來越多,很多時候對魯憶翹的失態(tài)他自己也不明所以,積壓在心底,如今他鼓起了勇氣想訴說于前。
可幸的是,魯憶翹亦配合地停住腳步,靜待林復明說話。
“我有話想說?!?p> 魯憶翹見他正經(jīng)的表情帶著一絲憂愁,便再度坐下,這個時候她確實需要盡量順從林復明的意思,再者也是以為林復明有重要事要講。
“我見過你。噢,不。”林復明緊張,一開口便舌頭打結似的,“我見過你很久很久,我好像認識你很長時間,可能你不知道我在說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說什么,但我想說,我經(jīng)常做夢,夢里的人跟你相似,我想我喜歡上她,不過我知道你不是那個她……唉”好不容易說完,林復明對自己表現(xiàn)極不滿意,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地語無倫次,不要說魯憶翹不理解他的話,就連他自己也不懂自己為什么說成那樣,如果不是受傷,真想扇自己兩巴掌。
魯憶翹聽完后,整理一下思緒,她用她理解的話說:“我大概了解你說什么,你說你喜歡上一個人,但那個人是在你夢出現(xiàn)的,但那個人不是我吧?”
“差不多這樣,”林復明解釋說,“我這樣說不是占你便宜,而是想說清楚一直以來我對你做出一些失禮的動作,希望你不要生氣我,如果你覺得害怕不再當我朋友也沒關系,以后我也不在打擾你?!?p> 魯憶翹人生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看著林復明真摯的表情以及以往他對自己的失禮,心里不知該笑還是該氣,她對今天的自己非常不滿,很多失策的地方,告訴自己不容有誤,想好再說,于是說:“我很高興你能這樣坦白,其實我也沒什么介意的,反正你夢里的不是真的,何況那個人你說了并不是我,不過這樣對你長期下去也不是好事,長期以往可能會變成心理病?!?p> 林復明留心聽著魯憶翹的話,口中不斷重復魯憶翹最后幾個字,這時,他心中的自卑感又倍增,心想:“傻明啊傻明,她既不回答你當不當是朋友,唉,不用說了,人家不想你傷心才不說的,她肯定不把你當朋友了,你醒醒吧。人家有正當職業(yè),幫助人,受人尊敬,怎像你,又老又窮,而且還是個囚犯,她不嫌棄你與你聊天,已經(jīng)算三生有幸?!毕胫胫凵裢庥坞x,鼻子霎眼一酸,便扭頭望向病床的另一邊,突然想到馬志峰,他就更不能自已,說:“你還是走吧,我一個人可以搞定,你不要經(jīng)常過來這邊了,不然你男朋友會不開心的。”
林復明沒有回頭看,卻聽到床邊的椅子移動和人聲,快速地發(fā)出“刷刷”幾聲,待林復明再回頭已發(fā)現(xiàn)魯憶翹不在了,后悔都來不及,原本塞滿人的病房如今只剩下林復明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