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送書人
臨近開學,教育工作者總是比較繁忙。
尤其是一些比較熱門的學校。
好比十二中學的安校長。
家里才添了個小孫子,他除了第一天看了一下,已經(jīng)連著許多天沒見著影子了。
人說孩子天天都變,他這個做爺爺?shù)?,居然沒能親眼看到他這段時間的改變,其實也是十分遺憾的。
誰讓自己做了這個工作呢。
好在今天局里沒有會議,也沒有那些推不開的應酬。
安校長喜滋滋地按點下班。
終于可以好好抱一抱我的大孫子了。
安鴻浩把新買的幼兒識字卡擋在自己面前,從大門外探出個頭,樂呵呵地說:“小寶貝,看看爺爺給買了什么回來。”
安太太梁靜翻了個白眼,孫子連日夜都沒顛倒過來呢,就給買識字卡,這種事也就他們家老安能做得出來。
對著親家尷尬地笑了笑,梁靜沒好氣地道:“老安,你孫子如今一天只睜眼兩三個小時,你覺得他能看懂這卡上的字了嗎?”
“這難說,我的孫子,就不能是神童啊?!?p> 吹完牛,看到客廳一角親家羅紅娟正低頭喝茶,一副“我就聽聽,沒意見”的樣子,安校長尷尬了。
“咳咳,外婆也在啊,你坐?!?p> 親家在也不說一聲,我這校長的尊嚴還要不要啦。
安鴻浩快速回房間換衣服洗手,一方面為了緩解尷尬,另外一方面為了抱孫子。
“小安呢?”
緩過來的安校長迫不及待地要抱孫子。
孫子的小名是安校長起的,就一個安字,所以如今大名還遲遲沒有落實的嬰兒,就已經(jīng)有了安安這個小名了。
姓安,名安。
安校長越想越覺得這個名字起得妙,連著翻了好幾晚的辭海都找不出比這個更符合他心思的名字。
所以一家人也就小安小安地叫著。
提到這個,梁靜就發(fā)愁,努了努嘴巴,說道:“在里面呢,哭了一下午,剛哄睡了?!?p> 這些天安安每天下午固定時間就哭,哭得天翻地覆小臉緊皺,無論怎么哄都沒辦法。
關(guān)鍵是既不是尿了,也不是餓了,就是莫名其妙地,固定時間,鬧鐘都沒這么準。
而且人家哭得準時,停得也準時,到點開工,到點休息,中途誰勸都不聽,就是一意孤行,張大嘴巴哇哇哇。
羅紅娟和梁靜雖然是當過媽的人,都各自扯大過兩個孩子,但是這記憶過于久遠,已經(jīng)忘記了當年自家孩子有沒有過這種情況了。
就算有,當時大概也沒那么在意。
年代和身份不一樣,育兒理念和心態(tài)也不一樣了。
倒是帶著孩子去醫(yī)院檢查過,醫(yī)生說沒什么問題啊,是有一點黃疸的跡象,建議照燈來著。
沒舍得。
孩子一個人睡在保溫箱里那么多天,誰忍心啊。
關(guān)鍵是人家安安除了這個小毛病之外,是啥事都沒有啊。
吃得香,睡得香,一個月不到已經(jīng)會看著人笑了。
多精靈啊。
問醫(yī)生為什么下午會這樣,沒檢查,醫(yī)生也說不準啊。
大概是一種宣泄,不然還是檢查一下。
雖然看著沒啥事,但是天天聽小孩這么哭還是鬧心啊。
安校長也一臉嚴肅,這天天吼,別的不說,嗓子得啞了啊。
在心中快速搜索,有沒有兒科朋友來著?
守了幾天的羅紅娟,早已經(jīng)打好了腹稿,寒暄過后,就直接進入了主題。
“我也是和女婿一起去他們家致謝的時候,無意聽說了這件事,也算是徐華的恩人,所以我就厚著臉皮開口問一問安校長了?!?p> 安鴻浩沉默。
自己素來不喜人靠關(guān)系,走自己后門,身邊的人都知道。就算是自己親家這樣的關(guān)系,這么多年來,也從來沒在這件事上面開過口。
包括他家的小子當年升學,也沒開口求過自己——當然人家也爭氣,自己考上的五中。
所以自己對做了一輩子民警的親家越發(fā)尊敬。
但是這次的事情不一樣,就算親家不說,自己知道了,也不能不聞不問,畢竟那是自家的孫子啊。
聽說晚到那么一會兒……
后果他不敢想。
看著安校長沉默的肅容,羅紅娟也十分忐忑。
當天從顧家回來,她就和女兒提了顧盼上學這件事。
女兒也立即給自己學校的招生老師去電話咨詢。
顧盼的成績應該不算好,從她今年考試的分數(shù)看來就知道了。
五中作為一家歷史悠久,升學率極高的學校,自然不會貿(mào)然收一個成績不算十分優(yōu)秀的學生。
更何況還是臨近開學才來插班的學生,早干嘛去了?
拒絕得合情合理。
徐華在五中只是一個老師,雖然任的是班主任,但是沒那么大的權(quán)力去給顧盼一個學歷。
還不是本地戶口。
只打算著對著自家公公開口。
羅紅娟知道親家的脾氣,搶在女兒開口之前,說了這事。
自己求的,就算拒絕了,或者親家責怪自己走后門,也總比女兒受委屈的好。
畢竟咱不和他住一個屋檐下不是。
梁靜怕自己丈夫古板的性格發(fā)作,讓親家下不來臺。
輕輕地開口勸道:“別人都開口了,親家不好拒絕。”
安鴻浩睨一眼自己太太,心中好笑,我是這么是非不分的人嗎?
這么大的恩情,無論是誰開口,他都會慎重考慮一下的啊。
但是總要見一下這姑娘吧。
“外婆,這樣,你明天請小姑娘來家里,讓我見一見?!?p> 說完又補充道:“要見到人了才能決定,所以暫時不要給過多的承諾?!?p> 這已經(jīng)是喜出望外了,羅紅娟連忙應了。
這個道理她懂,沒確定的事情,還是不說的好。
最怕一場歡喜一場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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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里派出所里,徐福平正在翻看這些天的現(xiàn)場登記本。
剛從外面巡邏回來的石磊見了,笑著打趣道:“所長啊,我說你就給條活路吧,你把活兒都干完了,我們做什么???”
徐福平這些天都在市里開會,一是就他破獲“祈福黨”團隊事件分享經(jīng)驗,二是因為市里準備針對詐騙集團開展街道內(nèi)的宣傳演講工作。
所以他是連軸忙,已經(jīng)許多天沒值班了。
沒錯,身為幸福里派出所所長,徐福平要求自己也排班。
只有把自己投身到前線,才能真切知道群眾的需求和部門工作的問題。
所以今天他從市里開會回來,沒直接回家,而是奔所里查崗來了。
聽了石磊的話,徐福平笑笑,伸著手指了指他:“就你貧。”
石磊匯報了工作,又連著勸了好久,才把這個一心撲在為民眾服務(wù)前線的徐所長勸了回去。
回到家,就聽到閣樓里一陣咚咚咚的聲音。
看到徐文道的書包放在了門口的紅木椅子上,徐福平對著樓上喊道:“徐文道,今晚不用自習嗎?怎么回來了?”
徐文道剛好把初中課本翻了出來,從閣樓里爬了下來,叫了聲:“爸,你回來了。”
放好梯子,才解釋道:“我媽讓我給顧盼找初中課本,我就回來了。”
顧盼,怎么這么耳熟。
“哪個顧盼?”
“就是把姐送到醫(yī)院的顧叔叔的女兒啊?!?p> 徐文道拍了拍書上的灰塵,隨口答道。
“什么跟什么?你說清楚?!?p> 聽完兒子的敘述,徐福平一陣沉默,看來顧盼喜歡做好事的習慣,是祖?zhèn)鞯陌 ?p> “所以現(xiàn)在顧盼是沒法上學?”
徐文道點頭,可以這么說。
姐不是說陳老師拒絕了嗎,估計也夠嗆。
這么大件事,老伴怎么不和自己說呢?
真是胡鬧。
如果今天我不是提前回來了,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這事。
如今已經(jīng)是八月底,還幾天就開學了,這事得趕緊了。
徐福平在幸福里當了一輩子的基層民警工作,在這個片區(qū),有誰不認識呢。
雖然以前和五中的校長張廣益沒什么交集,但是那是之前,如今他和校長還真的能說得上話。
上個學期末,五中有兩個男生跑到山上露營,沒和家人說,驚動了整個學校。
還是他從細節(jié)里找出線索,帶隊上山找到兩個在山洞里瑟瑟發(fā)抖的小男生。
當時下著大雨,兩個男生正想抹黑下山,幸好發(fā)現(xiàn)得及時,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設(shè)想。
因為這件事,張廣益是把徐福平當兄弟了,經(jīng)常去所里找徐福平喝茶,探討校園安全工作。
所以他興許能幫著問一問。
顧盼那小姑娘她見過,眼神清明,聰慧不世故,是個好孩子。
自己幫著問一句,也不算走了后門,成不成還要看校長。
機會還是要她自己把握嘛。
事不宜遲,徐福平馬上給張校長打了個電話。
于是這天傍晚,徐文道把書送到顧盼家,同行的還有自己父親,以及張校長。
顧盼停下手上做著的蛋糕,親自接待的。
顧展鵬和林月季去市場買菜了,收攤前很多便宜菜,只要不壞,能省一分是一分啊。
張校長并沒有表明身份,方便觀察嘛。
聽到顧盼用不卑不亢的語氣說著父母去市場準備明天的材料的時候,張校長心中默默地贊了一句。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從農(nóng)村出來,不因為見識大城市的花花世界迷失了自己,本來就是意志堅定的。
能坦然面對自己父母的工作,甚至自己還會積極參與,證明她不是一個不通俗務(wù),好高騖遠的人。
再看她言談,言之有物卻又不過分顯擺,別人說話的時候,微笑著聆聽,適時表達適當?shù)囊庖?,進退有度。
真的是十五歲嗎?
當聽說到學習不怎么好,這次中考成績不理想的時候,張校長了然了,人怎么可能完美的呢。
但是他還是十分愿意給機會這個小姑娘的。
畢竟五中有優(yōu)質(zhì)的師資,也許有好的學習方法,她的成績能趕上來呢。
所謂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
他們做教育工作的,最是了解環(huán)境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
不過還是要和她家長商量一下,先不說吧。
徐警官帶著自己的兒子和一個張伯伯匆匆來,又匆匆離開,顧盼有點蒙圈。
送個書而已,用得著這么隆重嗎?
而且張伯伯的問題會不會太深入了,她甚至有錯覺,下一刻他就會從兜里掏出一張試卷,讓自己現(xiàn)場填一填。
現(xiàn)在收別人二手書的要求這么高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