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宇宙盡是空寂,絕大多數(shù)的天體都被逍遙文明拿去轉(zhuǎn)化為能量了,這個文明陷入了完美無望的困境。
他們研明了物理理論上所有的問題,除了那幾個理論上不可能完成的事兒,他們能做到一切,所以他們也就喪失了渴求,沒有了前進的動力。
這個宇宙在不斷塌縮,理論上是不可逆的,理論上也無法逃離這個宇宙的引力。
那么不斷研究突破現(xiàn)有理論的制約呢?
這個文明已經(jīng)沒了前進的渴求了。
這個文明打算建立了一個個心想事成的空想宇宙,為它每一個成員提供最后的游樂場所,也為了成為給它們寧靜的墳?zāi)埂?p> 它們將在這里等待,等待隨著宇宙塌縮,中心引力越來越大最終吞噬一切、讓萬物歸一之刻。
而在此之前?它們將在自己營造的空想宇宙中度過近乎無窮的光陰。
在每一個空想宇宙中都有名為“系統(tǒng)”的存在,在它的幫助下每個人都能心想事成、為所欲為,直至能量耗盡。
為了公平,該文明把掌握的能量平均分配給所有人,讓它們自己去決定自己想要構(gòu)建什么樣的空想宇宙,自己想要度過什么樣的光陰。
…………
慶昊是一個貪婪且有強迫癥的人,他從事著平庸的工作,被崗位所束縛,沒有多少空閑時間,而現(xiàn)如今他獲得了均分來的資源。
他感覺自己眼前一下開闊起來了,讓他從困于生活的囚徒,變成了支配一切、星云之上的神,他要用自己得來的資源建立一個帝國,一個橫跨宇宙的帝國。
而他將成為一個無論是星球的生滅,還是最微小生靈的喘息都能完美支配的帝王。
他所獲得的資源和技術(shù)實現(xiàn)了他的夢想,他建立了一個宇宙,雖然無法和真正的宇宙相媲美但也有一個星系大小,且有無數(shù)智慧生命,每一個智慧生命都是高等AI,獨屬于自己的喜怒哀樂。
這些智慧生命在慶昊的視野之外生活著,但只要慶昊想要知道,即使該生命死去幾百、幾千年,他也能翻閱該生命的過往和一切記憶。
哪怕該生命年少時最輕狂的幻想、哪怕該生物年老時面對凄風冷雨的感受,只要慶昊想,他就能一一知曉。
并且慶昊可以隨心所欲的將之復(fù)活,將之轉(zhuǎn)生,重塑其人格也輕而易舉的事兒。
慶昊想,于是窮盡他一切幻想的宮殿便被構(gòu)筑出來了,足有數(shù)光年大小。
里面有慶昊所能想象到的一切美好,黃金、白銀、鉆石應(yīng)有盡有鋪就窮奢極欲的過道,寶石、寶玉、珍珠堆成高山,名畫、古籍排列整齊有若修剪妥當?shù)膱@林。
不過慶昊最喜歡的是自己用于“辦公”的主殿。
在這個完全由慶昊所支配的小宇宙之中,只要他一動念、一推手,這個宇宙便會按照他的希望來運轉(zhuǎn)。
所以他不需要做什么狹義上勞心勞力的工作。
他需要做的比起工作來說,更像是玩樂,更像是在做一場游戲,當然如果說是玩樂主殿、游戲主殿就顯得太丟人了,所以慶昊將其命名為“辦公”。
這個辦公主殿天花板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變幻景色,行星上的碧藍天空、群星夜色、火燒之云、幽藍黎明應(yīng)有盡有。
宇宙之中的種種景色也會出現(xiàn)在這里,黑寂深空的群星們、黑洞吞噬萬物乃至光在周邊形成的環(huán)、超新星恢宏的爆炸、瑰麗如花海的星云。
只需慶昊伸手一滑動如此絕世景色便會輪番上演。
在這般壯麗的景色之下,一個個堪比行星大小的“文明體”躬身在大殿上等候慶昊的吩咐。
所謂“文明體”指的是一個完全掌握行星級以上能量的文明,將自己所得到的資源組成一個能承載該文明所有成員的方舟。
單論這個方舟內(nèi)部的資源,就夠該文明持續(xù)運轉(zhuǎn)萬年以上。
如此文明體在慶昊的殿堂上足有數(shù)百個。
慶昊可以自由調(diào)控這些文明的發(fā)展和各種變化,既可讓其和平安定、歲月靜好,也可讓其戰(zhàn)亂不休、人間煉獄。
人心、世事、天象、地理,這一切的更改變異對于慶昊來說和撥動算盤、敲擊鍵盤一樣輕松寫意。
這天,慶昊欣賞完一個人與人之間沒有隔閡、所有人都幸福生活的世界后,又把目光投向了一個戰(zhàn)亂不休的文明。
“好像有些無趣,這里的戰(zhàn)爭陷入了僵持,未來想必只是乏味而痛苦的延續(xù),不如我找些樂子吧……”
慶昊大手一揮,他是個普通人,但他所在文明的技術(shù)高超,他所被分配的能源雄渾,所以只需要他一個念頭,一個指示,這個文明便會發(fā)生他想要的變化。
哪怕對于這個文明來說是從沒有發(fā)生過、顛覆認知的事情。
比如讓一個崇尚科技的文明遭遇到他們無法理解的能量入侵,這能量可以讓萬物變異,讓人類的精神力可以操控物質(zhì),于是因為有這種方便取得力量的方法,這個文明不再去費心研究科技,反而更在意起個人的修練了。
玩弄著這些文明,慶昊的意識漸漸模糊。
許久許久之后,慶昊睜開眼睛,他好像做了一個久遠的夢,夢中他無所不能,夢中……
1.野獸從遠山爬出,植物藤蔓從地底涌出,把文明化為蠻荒。
2.蒼穹扭曲,群星失蹤,人們驚訝的發(fā)現(xiàn)所謂的宇宙其實是虛假的,他們所在的星球其實在一頭不可名狀的怪物體內(nèi),所謂的星辰和宇宙不過是幻象。
3.虛假簇擁著真實,戴著假面的小丑和野獸和貴族、國王起舞,轉(zhuǎn)眼間舞臺上只剩下衣冠楚楚的人們,地面散落著面具,面具嘴角帶血。
等慶昊的意識徹底清晰后,他突然發(fā)覺其實自己剛剛并沒有做夢。
他之前確實利用科技手段執(zhí)行過無數(shù)荒唐之舉,蹉跎過無數(shù)歲月、虛耗過無數(shù)能量,讓無數(shù)個虛幻的文明生滅,繁榮過、頹廢過、毀滅過、新生過。
如今他醒來覺得記憶混沌、冗余,是因為他經(jīng)歷了太多,即使用科技手段消除部分記憶,那些被刪去的記憶留下的灰影還在。
慶昊伸出手想調(diào)出操控這個虛擬宇宙的控制盤再造一個新宇宙供自己玩弄。
干渴的等待,等待到好似時間變成了烈日、自己變成了干涸河床上將死的魚,在河床上徒然無功的掙扎。
嗡鳴才響起,通過這個控制面板,慶昊再次看到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宇宙邊緣是虛白的霧,各個文明中的生物行動遲緩,群星一步一頓,本來很快便過去的一年、一天,因周轉(zhuǎn)和自轉(zhuǎn)的無限拉伸,慢的讓人心焦、慢的讓人絕望。
慶昊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所擁有的這個宇宙“老化”了。
他不能再如臂使指的操控這個宇宙了,面對這一事實,他先是長舒了口氣,好似沒了什么重擔。
那份科技讓他無所不能,體驗到他所能想象的一切美好、一切悲傷、一切恐怖、一切權(quán)力,他感覺自己的心已經(jīng)滿足了。
也許現(xiàn)在可以結(jié)束了?
然而,那空空落落的感覺從心底涌了出來,他突然發(fā)覺自己心中的圓滿感不見了,他的心頭再度被焦躁、渴求填滿。
慶昊起身要視察自己的宇宙,看看自己的權(quán)柄是否旁落,自己還能否回歸當初的輝煌。
越看越覺此間破落。
越想越覺當年輝煌。
慶昊頹唐的坐回自己大殿上的寶座,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所擁有的這個宇宙,細數(shù)其中的星辰和文明。
每當一顆星辰變的模糊,每當一個文明變的敗落,他的心就緊了一份。
如此億萬年,偶爾會有新文明誕生,但慶昊一眼便能看到他們的終末,這新文明的誕生不但不能緩解慶昊心中的頹唐、不滿和怒火,只會讓他的心情再入漆黑的泥潭一寸。
有一天,“這一刻”,慶昊被自己的無能氣暈了。
等他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擁有的宇宙變的更破破爛爛了,慶昊怒嚎、跺腳,喚出操控盤,絞盡腦汁試圖扭轉(zhuǎn)這一切,試圖扭轉(zhuǎn)這讓他不幸的光陰。
但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只是因為他所在的文明為了給自己的成員在徹底消亡之前能有一段不錯的時光,所以才給慶昊如此的資源和技術(shù)。
若是平常時候,慶昊可沒機會操控如此多的能量和物質(zhì)創(chuàng)造一個虛擬宇宙供自己隨心所欲。
再者說,慶昊所在逍遙文明無數(shù)智者、無數(shù)科學家面對必然到來的消亡都做不到解決,更何況慶昊一個普通的個體呢?
慶昊瘋狂的掙扎,操控恒星彼此碰撞、匯聚、塌縮化作一個巨大的黑洞。
黑洞的邊緣有一層幽深的光,乃是被吸附過來的光塵。
慶昊想先匯聚資源制成一個黑洞,然后再讓黑洞變成不斷噴射物質(zhì)的白洞,以此為動力再次啟動這個越來越遲緩的空想宇宙。
然而他的失敗是必然的。
黑洞蒸發(fā)了,化為近乎虛無的熱量遍布整個宇宙。
而慶昊則被因被過載燒融的“系統(tǒng)”困鎖住了。
這“系統(tǒng)”是慶昊所在文明給慶昊操控這個虛擬宇宙的操控系統(tǒng),由三維以上的物質(zhì)構(gòu)成的,尋常情況下慶昊在三維層面上再怎么鬧騰這個系統(tǒng)也不會崩壞。
但慶昊調(diào)動的物質(zhì)和能量太多了,萬物皆有引力,這個引力可以跨越維度。
慶昊頻繁調(diào)動物質(zhì)和能量導致引力劇烈變化,尤其是后來慶昊打算將自己擁有的宇宙塌縮為一個黑洞,再將之轉(zhuǎn)化為能量,這一過程導致的引力劇烈變化,足以將“系統(tǒng)”磨損至崩壞、燒融至廢品。
不過慶昊所在的逍遙文明科技水平實在是高,即使如此“系統(tǒng)”本身還是有些許功效能延續(xù)慶昊的壽命,能讓他在狹小的空間里繼續(xù)操控萬物。
這是好事嗎?還是壞事呢?
慶昊發(fā)瘋了,他調(diào)動能量在行星級的空間上制造風暴、雷雨、極光、雪崩。
好似如此暴力便是解決一切的鑰匙。
然而客觀來說如此暴力只是發(fā)泄而非解決辦法。
慶昊所身處的空間漸漸崩壞,如被寒流襲擊的池塘,漸漸被封凍,留給此間生命的空間越來越小了。
最后只有一個瓶子般大小的空間。
慶昊掙扎、調(diào)動能量和物質(zhì)好似一個被困在瓶中的魔神,然而這一切有用嗎?
時間靜靜的消磨著萬物,轟然間,一切就此崩塌,只留寸土。
在操控系統(tǒng)崩塌的宇宙中,只剩下一捧水大小的空間了。
在這里有一個意志在瘋狂的掙扎,這便是慶昊僅存的意識了,如同一只蛆蟲在泥濘中蠕動。
系統(tǒng)殘存的極小部分還在運轉(zhuǎn),在維持慶昊的僅存意識,讓他能繼續(xù)瘋狂、繼續(xù)胡鬧、繼續(xù)如野獸般嘶吼,發(fā)泄感情。
但不久之后,系統(tǒng)進一步崩潰,那時慶昊連悲鳴都做不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