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雙直長的雙手上滿是冰傷。聞言,倉皇抬首,聚水明凈處有不可置信的神光:“那是你的信徒……你的信徒??!他們相信天家貴命,相信你是全心全意為著自己好的……”
她輕輕笑了一下,寒顫極了?!笆茄?,做我的信徒,不打算獻祭些寶物給我,就想空手套取我的承諾?活該去死?;钤撚郎朗蓝甲鞯唾v、無知的庸民?!?p> 他哆嗦著,渾身的暖意逐漸消散,唯獨心口處仍然固執(zhí)的盤桓著一股細小的熱流。他搖著頭,聲音清透惶然,哽咽著:“人人的命數(shù)皆是神仙定算好了的……不會有人永生永世都作帝國明珠,亦是不會有人一直成為受王公驅(qū)使的奴隸……”
“你揣摩的這么清楚,為何仍舊執(zhí)迷不悟的試圖挽留那些將死之人?放棄罷,瀛洲一脈本就是茍延殘喘的廢物,不如盡全力輔佐大人,成就一番大事!”
他不再說話,折膝垂首,一張清秀少年的面龐卻又有無盡的冷意與冰凍起來的淚水,緩緩舉首,凝望這片白霧似的天地,啞聲道:“瀛洲佛人,清清白白的來,亦是清清白白的去?!?p> 那人不再言語,反而是剎那之間,一只涂著艷色蔻丹的手掐住了那人的脖頸,逼他無力掙扎,逼他胸腔慢慢失了空氣。
“我念你是瀛洲生佛,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倘若來日我殺的人多了,你還能來我膝下為我做事,驅(qū)使那些惡鬼,帶我找到玉山神的受罰之地??赡憔惯@般的不識好歹,非要守著頑固不化的一脈到死,怎能讓我不覺得礙眼?也罷,那你就隨這十萬的賤民一同下地獄去,來日可不要哭喊著我沒能給你機會!”
言畢,那雙手的勁力便加大了幾分,仿若掌中掙扎的不是一名清秀雋俊的少年郎,而是一只觸怒了她心火的惡鬼。
因為加大氣力,生了些許汗水。那汗也是冷的,落到瀕死的少年郎的額前,與他聚水明眸處滾燙的瀅水一同滑落,漸漸無力掙扎的雙手在雪中愈發(fā)渾白。
他聽見一聲極清的聲響,而后綿軟無力的頭顱向后垂下。
他分明瞧見那掩在茫茫風雪之中的火艷裙裳之后,有一抹幽青的影子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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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飛的雪中,像是掩了什么,又像是徹底結(jié)束了什么,原本混濁白灰的天與地剎那漫長了起來,像一道屏蔽了所有的修長天河,泛著冷絡死寂的風光。
待到漫長的雪片撤去,九天之上的日月光輝耀明四方,卻是精淺的池塘上一朵濁綠新荷遙遙新生。水氣迤邐蒸騰了幾分,池畔有風柳幾株,隨著水氣挪移垂罷。
清綠新涼的池面,掛罷玉飾的一只素手彈開一線漪圈,一聲漫不經(jīng)心的輕音如羽墜落。
艷春瞧不見旁的植物的季節(jié)里,或許只有這一片濃碧枯綠才是永恒。有人微微含笑著,猩艷唇肉翻展,展露一線米珠大小的雪白來,明秀陰冷的笑影在池面上只有一半。秀鼻向上,一雙斂春水清寒的眼卻是瞧不清的,在水氣霧影之中愈發(fā)惆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