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自己睜著眼睛看著床頂,生著悶氣直到后半夜,還是抵不過周身的不適,抱了被子去一旁的貴妃榻上睡了。
第二天醒來,張顏悅看到身側(cè)的床榻早就已經(jīng)空空如也,坐起身來,殿內(nèi)也沒人,婢女聽見里面的動靜捧著洗漱的東西走了進來。
張顏悅連忙問道:“殿下呢?”
婢女答道:“殿下一早便去了承乾殿照看陛下,特意囑咐了不用打擾良娣休息?!闭f完忍不住的掩唇偷笑,自家主子可算是熬出頭了。
張顏悅嬌嗔的瞪了婢女一眼,拿起一旁的枕頭放在鼻下嗅了嗅,似乎李穆的氣息還殘存在上面,忍不住將枕頭緊貼著臉頰。
那邊蘇念收到了何晨送來的黃花梨木的小盒子,里面躺著一只不甚起眼的荷包,還有一個小瓷瓶,綠芽捧著進去的時候恰好被云杉撞見了,云杉知道,自家主子那是無時無刻不惦記著海棠閣這位,但是又拉不下面子,自己便主動時常過來探聽一點消息回去,說與主子聽。
瞧見是太醫(yī)院的小藥童送來了盒子,不免心中一驚,莫不是太子妃的身體不適?
立刻攔住了綠芽的去路,嬉皮笑臉的問道:“好綠芽姑娘,太子妃殿下可是身體不適,我瞧見是太醫(yī)院的小藥童送的東西。”
綠芽被突然不知道從哪來竄出來的云杉嚇了一跳,平復了一下心神好沒氣的瞪了他一眼,打開盒子送到了云杉的面前說道:“是太醫(yī)院送來的,太子妃總是喝藥,是藥三分毒,何太醫(yī)新研制了一個法子,將靜心安神的藥材制成了香囊和熏香,熏香在殿中點燃,香囊佩戴在身上,這樣慢慢的也是一個調(diào)理的法子?!?p> “是嗎?”云杉有點狐疑,這個辦法倒是沒怎么聽說過,隨手抓起盒子里的香囊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荷花的味道。
“這何太醫(yī)倒是有心,還是荷花味道呢。”
綠芽一把奪過香囊重新放到了盒子里面,將盒子蓋好回道:“可不是,太子妃說終日聞著藥草味人也沒精神,就讓何太醫(yī)添了一點荷花的花瓣進去?!?p> 云杉點點頭,綠芽白了他一眼:“還不讓開?”
云杉嬉皮笑臉的讓過身去:“綠芽姑娘請,綠芽姑娘請?!?p> 等到綠芽的身影一消失,云杉便一溜煙的跑回了太子寢殿將剛剛的一五一十全都告訴了李穆。
李穆手持著奏折點點頭,贊嘆道:“這何晨,當真是玲瓏心思?!?p> 不過蘇念長年服藥,的確與身子不好,之前何晨也有提過,正是因為服藥的原因?qū)е绿K念難以懷有身孕,所以現(xiàn)在換了這個法子,是不是意味著兩人有子嗣的可能性大了?
云杉不知道,他家主子早就已經(jīng)想到九霄云外去了。
蘇念看著綠芽捧著盒子走進來,小心翼翼的關(guān)好門,問道:“可叫云杉瞧見了?!?p> “瞧見了,奴婢打開給他也看了,這會應該已經(jīng)稟告太子殿下了?!?p> 蘇念點點頭,纖手玉指從盒子中捏出一個香囊,在手中把玩。
綠芽忍不住抱怨道:“這個太子殿下,果然,昨晚上就宿在了張良娣那里,他這真心當真也假的很。”
蘇念扯了扯嘴角,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那枚香囊,喃喃道:“無謂的,我又有幾分真情呢?!?p> 吩咐了綠芽燃香,將自己平日里穿的衣裙置在那香爐上慢慢的熏烤著。
皇帝在第三日的時候才醒了過來,只是沒有力氣在處理朝政了,朝政一下子全都落到了李穆的手中,忙的李穆日日批折子到天微明。
經(jīng)過這么一著,皇帝那邊更是需要得力的人伺候,皇帝的后宮并不多,明貴妃沒日沒夜的伺候了幾天,但是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身子熬不住,自己先病倒了,其他妃嬪都是皇帝素日不喜的,此時也不會傳至榻前伺候,加上李穆又忙,這樣的擔子自然就落到了蘇念的身上。
不過自然也不是她一個人,李穆得了空也會過來盡孝,加上還有那么多的宮人,蘇念到也說不上多勞累。
就著蘇念的手喝了最后一口湯藥,皇帝依靠在明黃色繡著龍紋的引枕上面,有些渾濁的眼睛透著滿滿的疲憊:“你這是用了什么香?”
“兒臣做了一個荷花的香囊配著,希望能沾一些荷花不染的品質(zhì)。”
蘇念轉(zhuǎn)身將銀碗放在矮幾上,拿過一旁的絹帕,仔細的給皇帝擦了擦嘴角的藥漬。
“好,好,荷花好?!被实蹨啙岬难壑橥蝗煌赋隽藥啄ㄇ迕?,似乎是回憶起了什么,自言自語道:“她從前也是最喜歡荷花的?!?p> 蘇念沒有答話,替皇帝掖好了被角,退了一步欠身說道:“兒臣先行告退了?!?p> 皇帝沉默不語,沒有他的回復,蘇念也不敢貿(mào)然離開,只好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不動。
年老卻依舊犀利的眼神在蘇念的身上上下打量著,半晌之后開口說道:“不急,太子最近操勞國事,我們聽聽他怎么辦事的?!闭f著指了指一旁矮桌上放著的一堆奏折,均都是李穆已經(jīng)批閱過的,送給皇帝再過一遍,沒有問題的話就會返還下去。
但是皇帝今日身體不允許,這些奏折都是怎么送來就怎么送走,走個過場罷了,今日皇帝怎么想起來聽了。
“念。”
蘇念深吸了一口氣,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打開來一字一句的讀道:“兩浙總督蕭衍,恭聞圣躬安,近日黃河水災泛濫,懇請圣上撥款十萬兩以賑災民。”
下面是一個鮮紅的勾,意思就是準了這個請求。
皇帝點點頭,冷笑道:“太子好氣魄?!?p> 蘇念放下手中的奏折又拿起了另一個展開,卻發(fā)現(xiàn)是一張調(diào)令,里面的人還正是自己的哥哥蘇炳。
皇帝見她半晌不說話,眉頭擰到了一起,說道:“無妨,都念給朕聽。”
“右司員外郎蘇炳,調(diào)任中散大夫?!?p> “呵。”床上的老皇帝冷哼了一聲:“你那哥哥怕是右司員外郎的位置還沒坐熱,太子就急急的給他升了官,朕還沒死呢,要是朕一死,怕不是太子立刻就要扶持了你哥哥做宰相?!?p> 蘇念手中的奏折一抖,連忙跪倒在地:“兒臣不知,想來哥哥也是誠惶誠恐,不敢擔此大任?!?p> “罷了罷了?!被实酆仙狭搜酆煟骸艾F(xiàn)在的太子,又豈是朕能把控得了的?!?p> 蘇念只覺得額上驚出了一聲冷汗,要是皇帝一個不高興,給哥哥隨便安個什么罪名,直接處決了也不是不可能的,這個李穆,究竟是怎么想的。
皇帝似乎也是累了,床上慢慢的傳出了輕輕的鼾聲,文福上前小聲的說道:”陛下睡了,太子妃請吧。“
蘇念揉了揉已經(jīng)跪的有些麻木的膝蓋站起身來,慢慢的退出了承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