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出來比!”寧霜兒一拍桌子。
“走!”曹貴一拍桌子。
暮云城同知為示清廉,飯莊一杯上好的雨前龍井愣是沒喝,要了一杯白水,寧霜兒拍桌子時將那杯中白水拍了出去,使飛出的水對著曹貴呈一個微不可見的角度。曹貴再拍桌子時,茶水差之毫米,謬之千里地朝著已離開桌子有一段距離的同知飛濺而去,正正將同知的褲襠給濺濕了。同知低頭看了眼那個地方,這讓他就像尿濕了褲子一樣,這下想走也一時走不掉了,不由惱怒地望向曹貴:“你!”
曹貴一臉困惑,“我怎么了,這和我有關系?”
曹幫主一見這尷尬形勢,趕緊出來圓場,“曹貴,你這莽夫,何時能長些心,還不快快向同知大人賠罪,即便你不是有意為之,是無心之失,也終是你做的好事!”
“我?”曹貴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又找不出理由辯駁,要說是他,那水確實是在他拍桌子時濺過去的??伤苜F身為當?shù)氐仡^蛇,拍桌無數(shù),從未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他轉眼望去,寧霜兒正一臉好整以暇地笑望著他。好,算你有本事,曹貴心道?!跋旅嬗晌遗c寧霜兒比試兩場,寧霜兒贏一場就算她贏。”曹貴道。
在座之人除了曹家這兩兄弟和沈意兒沒有會武的,所以一時都不明所以,還當曹貴是不與小女子一般計較,可寧霜兒能成為他不與之計較的女子特殊了些。曹貴這個人平日里沒見他怎的憐香惜玉,追債時追得別人家的胖媳婦滿院子跑,自己有個嬌俏的小娘子也被他打跑了。他這是要鬧哪樣。
“我若兩場都贏了,你叫我奶奶。”寧霜兒道。
“好!一言為定!”曹貴又想拍桌子,他看了看剛濺出去的水,愣是沒拍下去。
曹貴并不會什么正經功夫,他能稱霸暮云城靠的全是一群善于鉆營,會使巧勁兒的手下,比如花以金錢,施以美色,對有用之人投其所好。調和當?shù)厣藤Z之間的矛盾,替他們討要債務,搭連有用之人。對官府又一副言聽計從的討好模樣,為官府家眷保駕護航,以此也獲得了他們所經營的賭坊、風月場所的順遂。曹貴之所以能成為他們的頭頭,則是因為他腦袋一根筋,不會被這座城中的哪個地痞收買,偏向誰,也不會為自己收攏產業(yè),不會干涉手下經營,只在憤怒時說:“打他!”聽手下的報告時說一句:“我知道了?!痹僬{和一下,為各家將一碗水端平,其余便安心享受他的大哥位置。曾有不滿他主位的人作祟,奈何這位曹貴人氣還是挺旺,這個人被一呼百應地干掉了,畢竟不管是地痞還是好人,都想在自家內順遂過日子。寧霜兒來赴宴之前留心打聽過這個人,比功夫有些太欺負人了,寧霜兒看了看跟在曹貴身邊或明或暗的漢子,心想況且若失手傷了他,怕我也不能在此善了。但看他這個樣子,比大智慧怕也有些欺負人。他們在院子中立定,寧霜兒看了看官老爺和曹幫主,指出穿著最華貴,席間講過話的賈老板,又找出一名見證,將他們請到一邊,“算了,我也不用連贏你兩把,讓你叫我‘奶奶’了,我們就比如何讓同知大人、曹幫主和這位商老爺反目,一把定輸贏,反正比兩次的話,也是只要我贏一次就算贏了,何必占你便宜。”
曹貴望著他們三人笑了,曹幫主漕運生意全賴官老爺照料,他又想爭取這位大名鼎鼎的賈老板作雇主,是無論如何不會同這二人翻臉的。同知大人從他們這里獲得好處,也不會輕易翻臉。他倒要看看寧霜兒這一出怎么演,寧霜兒搞不定以后,他只要求這三位人物配合下自己就行了。
“這三人中我最佩服的要屬同知大人,最具膽量。最讓我生起憐惜之意的是曹幫主,最窩囊。最羨慕的是這位賈老板,富貴自在。”寧霜兒雖是一晚輩,但此時卻是沒大沒小之態(tài)。
那三位抱著臂膀看沈意兒自說自話,同知大人甚至“咳咳”了兩聲,不知是表示沈意兒的話好笑,還是無所謂。
沈意兒接著說:“同知大人身為朝廷命官,罔顧朝廷,與叛亂者為伍,可不就是最具膽量。曹幫主明明不愿受南派武盟控制,卻無可奈何,可不就是最窩囊。賈老板生意長隆,乃是富貴閑人,可不就是最令人羨慕?”寧霜兒雙手抱臂,不急不徐地說道。
同知大人身子為之一顫,曹幫主微微動容,須臾之后,兩個人又同時怒哼了一聲。
“成了?!睂幩獌和苜F道。
曹貴一聲冷笑,“說我們同知大人與叛亂者為伍,同知大人是在想著怎么砍你的腦袋呢吧。曹幫主,我這個八竿子打不到的遠房表哥也是你能說就說的?憑他的本事,哪個淺灘能困住他,笑話?!?p> 寧霜兒發(fā)現(xiàn)曹貴這廝不僅粗糲,迷之自信,還將這種自信蔓延到了他八竿子打不到的遠房表哥身上。也不是那么實誠,有些小九九,特意強調了下“八竿子打不著”,再遠房親戚,此時他們站在利益共同點上,也不能算八竿子打不著了。曹幫主的船順利從這里啟航,少不了地頭蛇曹貴的護持。
令人欣慰的是,同知大人身上的水經風一吹已經干得差不多了,他對著寧霜兒板起臉,用具有威儀,又有壓迫感的聲音對著寧霜兒道:“休得胡語!”寧霜兒作出一副悠然神態(tài)。同知大人怒而離去。
“同知大人,您這一走,可就算我贏了?!睂幩獌簩χ笕说谋秤昂?。
同知大人冷哼一聲,毅然決然地離去了。寧霜兒心道這么大罪名扣你身上,又點破這里有稷城反叛的南派武盟之人在場,看你還敢在此久留。
賈老板一看同知大人走了,就也要走。寧霜兒忙將他拉住,“你不還有讓曹幫主給運貨的打算?我們漕運幫還在幫官府運官糧,證明根基深厚,朝廷一時奈何不了,只能睜只眼閉只眼裝不知道。你可以壓個低價讓我們跑幾次?!?p> 賈老板的眼睛轉了轉,伸手朝曹幫主比出一個數(shù)。曹幫主見了怒道:“您可以走了。”商老爺搖搖頭,也背著手走了。
寧霜兒朝曹貴聳聳肩,意思我贏了。
曹貴一臉不屑,“起碼賈老板和同知大人間可沒什么?!?p> “怎會沒什么,你不記得同知大人走時,我對他說的那句話?同知大人要不愿與賈老板反目,應該留下,事實上是他默認了我的話?!?p> 寧霜兒的這番詭辯讓曹貴又變?yōu)橐荒樸?。寧霜兒拍拍手,遙遙又見賈老板折返了回來,又朝曹幫主出手比了一個數(shù),這回曹幫主勉強同意了,雖然有些不滿。賈老板滿意地點點頭,走了。
曹幫主嘆了口氣,過來拍了拍寧霜兒的肩膀,“難得你知曉我,我們漕運幫歸屬南派武盟,本就是新舊朝交替之際,我們尋求南派武盟庇護,被他們順手脅迫的。我們要用這之后長長久久的利潤回報他們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