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欲暗,鳳鸞宮里焦心成疾的皇后崔氏躺在床上哀哀泣泣,整個人陷在喪子之痛中無法自拔,前后失去了兩個兒子,這對她來講,她往后的人生已毫無期盼和勝算。
守在床跟前的四公主蕭晴端著一碗湯藥對著皇后輕聲勸道:“母后,快把藥喝了吧,涼了可不好,來,晴兒喂您?!?p> 蕭晴難得靜下來乖巧懂事一回,豈料,皇后崔氏并不領(lǐng)情,一把推掉了蕭晴手上的藥碗,大發(fā)脾氣道:“本宮不喝!喝這些湯湯水水有什么用!本宮的恒兒再也回不來了!還有本宮的孫兒,那李凌雨怎么那么歹毒??!她想死干嘛要拉著本宮的孫兒一起死啊!現(xiàn)在好了,本宮一無所有了,本宮往后該怎么活下去?。 ?p> 換作平日,蕭晴肯定轉(zhuǎn)頭就走,可這次,她沒有任性,她吩咐旁邊的宮女收拾了滿地的碎片,然后坐到皇后身邊,牽著皇后的手,耐心安慰道:“母后,您怎么會一無所有呢?您還有父皇跟晴兒?。∪绮辉诹?,晴兒不是還守在您的身邊嗎?您這樣終日以淚洗面,晴兒看著真的心疼死了,父皇看見了,也會痛心的。”
皇后冷聲一哼,滿目怨憎道:“別跟我提你父皇,若不是你父皇偏心六皇子,你三哥又怎會落到今日這個下場!我可憐的恒兒,我還指望他給本宮養(yǎng)老送終呢!卻沒想到竟然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皇后說到這里又忍不住掩面痛哭起來,蕭晴將母親攬進(jìn)自己的懷里,細(xì)細(xì)安慰道:“母后,人死不能復(fù)生,您再傷心,終要面對現(xiàn)實(shí)??!晴兒知道母后與三哥感情深厚,以至于晴兒時時抱怨母后偏心,我一個親生女兒竟然不如一個養(yǎng)子??涩F(xiàn)在想想,真是可笑,是我太任性了,我要是知道三哥的結(jié)局是這樣,我當(dāng)初就不該嫉恨他了。人啊,總是這樣,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母后,只要您開心,晴兒可以終生不嫁,一輩子都守在您身邊孝敬你,三哥不能為您養(yǎng)老送終,就讓晴兒來接替他,好嗎?”
皇后含著淚花一臉愁容的盯著女兒,然后摸了摸女兒的臉,苦澀一笑:“晴兒,你說什么胡話呢!這世上哪有女子不嫁人的,本宮怎么能夠把您留在身邊終生不嫁呢?你的年齡早已到了出閣的年紀(jì),要不是你父皇一直攔著,本宮早就把你嫁出去了,這宮里宮外,針對你的閑言碎語可不少??!”
蕭晴把頭靠在皇后的肩上撒嬌道:“為了母后,晴兒愿意終生不嫁,別人要說什么就讓他們說去好了,晴兒在這宮里已經(jīng)習(xí)慣了,嫁出去未必開心!”
皇后抱緊女兒,輕嘆一聲:“傻孩子!”
正在這時,一個溫柔綿長又帶著些許嘲諷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皇后娘娘與四公主真是母女情深啊,讓人好生羨慕呢!”
一聽到這聲音,皇后崔氏一個激靈,眼皮一抬,蘭妃娘娘和隨身婢女雯兒已然站在了面前,嚇得皇后目瞪口呆,活見鬼似的指著蘭妃娘娘驚聲連連道:“蘭妃!你……你怎么突然出現(xiàn)了?你……你何時回宮的!誰讓你回來的!”
蘭妃娘娘捂嘴輕笑,神情淡定的對著皇后崔氏行禮道:“蘭妃見過皇后娘娘,八年未見,娘娘憔悴了許多啊,這歲月還真是不饒人??!”
“蘭妃倒是風(fēng)韻猶存,一點(diǎn)兒也沒變??!”皇后盯著蘭妃打量,氣得臉色煞白,怒視著蘭妃,又問道,“你還沒回本宮的話呢?你怎么回來了?誰允許你回宮的?”
蘭妃淡淡一笑,神色輕松道:“皇后娘娘當(dāng)年逼走了我和南兒,可陛下并沒有廢除我的妃位啊,我回宮不過是回家而已,皇后娘娘有必要這么驚訝嗎?再說了,我的南兒在宮里,春節(jié)即到,我回來陪自己的兒子過過春節(jié)有何不妥嗎?陛下知道我回來了,高興得很呢!晌午的時候我們還手牽著手逛花園呢!”
皇后崔氏聽罷,怒目圓珠道:“不可能!陛下因?yàn)楹銉旱乃酪呀?jīng)病倒在床,怎么可能陪著你一起逛花園!本宮不信!”
蘭妃輕輕一哼,往前走近了一步,挑釁道:“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去問陛下??!我看哪,真正病倒在床的人是皇后娘娘吧,三皇子是皇后娘娘的命根子,三皇子英年早逝,皇后娘娘自然是悲傷欲絕,痛不欲生??杀菹戮筒灰粯恿?,少了一個三皇子,他還有好幾個皇子呢!一代君王,怎么會把精力放在一個死去的皇子身上呢?畢竟,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皇后聽得怒火功心,氣得恨不得立刻跳下床與蘭妃打一架,卻被四公主蕭晴一把拉住,勸道:“母后,您身體虛弱,不能下床,咱們不要跟這個女人一般見識!”
蕭晴說著站起身來瞪著蘭妃娘娘毫不客氣道:“蘭妃娘娘,請你立刻出去,這里不歡迎你!”
蘭妃娘娘并不退縮,細(xì)細(xì)打量著四公主,不禁取笑道:“真是女大十八變啊,記得當(dāng)年我?guī)е蟽弘x宮的時候,晴兒才這么高一點(diǎn)兒呢,這一晃就是大姑娘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晴兒今年應(yīng)該二十二了吧,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晴兒都這么大了還不嫁人,知道的是陛下舍不得公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的四公主有什么缺陷呢?”
蕭晴哪能容忍蘭妃如此羞辱自己,一把擰住蘭妃娘娘的胳膊肘憤憤而道:“本公主嫁不嫁人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少在這里挑撥事非,你要是把我母后氣出個好歹來,我與你沒完!”
蘭妃娘娘雖然被四公主擰疼了,但她根本不懼,倒是身邊的婢女雯兒著急了,一面扳著四公主的手,一面心疼自己的主子,竟膽敢對著四公主發(fā)脾氣:“四公主,你弄疼我家娘娘了,你快放手!”
四公主蕭晴雙眼一瞪,將蘭妃的婢女雯兒一把推倒在地,呵斥道:“一個婢女也敢跟本公主動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她是我蘭華宮的婢女,她活不活也由不得公主來定奪。”蘭妃娘娘護(hù)著自己的婢女,轉(zhuǎn)身對著地上的雯兒輕聲叫道,“雯兒,還不快起來?!?p> 雯兒一下子爬了起來,站在蘭妃娘娘身后不再出聲。只見蘭妃娘娘扶了扶頭上的珠釵,然后盯著皇后崔氏,面色淡然道:“皇后娘娘既然累了,那蘭妃就不打擾娘娘休息了,三皇子年紀(jì)輕輕就走了實(shí)屬惋惜,還請娘娘節(jié)哀?。‘?dāng)年太子殿下墜馬而亡,娘娘不也熬過來了嗎?”
一提到陳年往事,皇后崔氏的臉色即變,指著蘭妃大罵道:“你放肆!你明知道太子墜馬這件事是本宮心里不可磨滅的傷痛,你竟敢當(dāng)著本宮的面提出來!蘭妃,本宮不管你這次回來有何目的,但請你給本宮記好了,本宮的恒兒不能白死,若不是你的兒子蕭南從中作梗,我的恒兒怎會早亡?這筆賬本宮一定讓你們母子給還清了!”
蘭妃低頭一笑,盯著皇后說道:“皇后娘娘想算賬是吧,那好啊,不如我們現(xiàn)在就來認(rèn)真算一算如何?從哪里算起呢?還有,這些賬可都是見不得光的,身邊有太多人聽著恐怕不好算吧?”
皇后吞下一口惡氣,對著身邊的宮女下令道:“你們?nèi)冀o本宮退下!”
“諾!”宮女們齊齊退下了。
蘭妃娘娘轉(zhuǎn)頭盯著四公主蕭晴,問道:“四公主不走嗎?”
蕭晴沖蘭妃翻了一個白眼,說道:“我為什么要走,你這樣一個表里不一的女人,誰知道你耍什么花招呢,我母后現(xiàn)在身體虛弱,萬一你傷了她怎么辦?”
蘭妃娘娘微微一笑:“四公主多慮了吧,你母后可是皇后娘娘,給我十個膽我也不敢傷了她呀!”
“你知道就好!”蕭晴冷聲懟道,并沒有要走的意思。
皇后崔氏見狀,對蕭晴叫道:“晴兒,你退下吧?!?p> 蕭晴擔(dān)心道:“母后,晴兒不放心,再說了,有什么事是晴兒不能聽的!”
皇后板著臉命令道:“本宮讓你退下你就退下,哪兒那么多廢話!”
蕭晴嘟了嘟嘴,狠狠盯了一眼蘭妃娘娘,然后跺腳離開了。
四公主走后,蘭妃娘娘轉(zhuǎn)頭對著身邊的婢女雯兒吩咐道:“雯兒,你也退下?!?p> 雯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默默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