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密,紅梅花,越開越盛。
妝發(fā)精致的阿丑身穿紅色斗篷來到酬勤殿,這幾個月來,阿丑從未主動來找過蕭南,以至于蕭南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直到旁邊的趙云琛叫他:“殿下,太子妃來了,那末將就先退下了?!?p> 蕭南這才清醒,原來自己沒有看花眼,阿丑真真實實的站在他的面前,他欣喜不已,走到阿丑身邊上下打量,說道:“本王記得,我與你在紅梅谷初見時,你也穿著一件紅色斗篷,還是紅色比較襯你,真好看?!?p> 阿丑苦澀一笑:“也不過是一年的光景,就好像隔了一世?!?p> 蕭南眼神癡迷,去摸阿丑的臉:“阿丑,你終于肯對本王笑了?!?p> 阿丑沒有躲避,問道:“聽說殿下為阿丑打造了一所梅園,殿下能帶阿丑去看看嗎?”
蕭南內(nèi)心歡喜:“當(dāng)然可以,本王現(xiàn)在就帶你去。”
說罷,蕭南就牽著阿丑興致勃勃地來到了梅園。
梅園,自然是以梅寄情。
正如小魚所說,這所梅園的布景和擺設(shè)與將軍府的那所梅園幾乎一模一樣,阿丑見到熟悉的場景,瞬間濕了眼圈,但她也明白,這里布置得再像,也終究不是她真正的家。
“怎么樣?喜歡這里嗎?本王知道你念家,所以就按將軍府梅園的樣子打造了這所梅園?!笔捘先崧暭?xì)語道。
阿丑點點頭:“殿下有心了,阿丑很喜歡,這里的紅梅花開得真漂亮?!?p> “你喜歡就好?!笔捘祥_心道,“再過幾日就是登基大典了,到時我是皇帝,你就是皇后,這天底下只要是你想要的東西,本王一定把它捧到你面前來?!?p> 阿丑想到今晚的計劃,心中一陣酸楚,轉(zhuǎn)移話題道:“殿下很久沒看阿丑跳舞了吧,紅梅花開得這般好看,阿丑在這里給殿下跳一支舞可好?”
蕭南欣喜不已:“好呀,本王做夢都想看你跳舞呢!”
接著,阿丑就站在紅梅花下對著蕭南跳起了舞。
殘枝疏影,寒英落雪,紅衣俏佳人,舞翩翩,情依依......
這一幕讓蕭南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與阿丑在紅梅谷初遇時的情景,同樣的紅色斗篷,同樣的舞姿,狐一般靈動的女子......
蕭南看得癡迷,他掏出玉笛為阿丑伴奏,這支舞,他等得太久了,卻不知,這是阿丑在與他告別,是阿丑對他跳的最后一支舞。
夜色降落,阿丑隨蕭南從梅園回到了東宮。
兩人一起用過晚膳后,蕭南見天色已晚,就自覺的站起身來,準(zhǔn)備回書房休息。卻不料被阿丑攔?。骸暗钕?,今晚就留下吧?!?p> 蕭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受寵若驚道:“你讓本王留下?你真的原諒本王了嗎?愿意接納本王了?”
阿丑假裝原諒道:“不管怎樣,阿丑終歸是殿下的妻,總不能一輩子不理殿下吧。以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阿丑若連這點氣量都沒有,又如何能勝任南啟國的皇后之位呢?”
“阿丑,你能想通便好!本王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本王現(xiàn)在就跟做夢一樣?!笔捘霞拥脫ё×税⒊蟮难D(zhuǎn)頭對著旁邊的小魚命令道,“小魚,你退下吧,不許任何人前來打擾?!?p> “諾。”小魚輕聲應(yīng)道,然后看了看阿丑。
阿丑對小魚悄悄使了個眼色,小魚一聲不語的退下了,并關(guān)上了門。
小魚前腳剛走,蕭南就情難自禁,摟著阿丑瘋狂的輕吻起來,幾個月的克制和忍耐在此刻全部崩塌瓦解。
面對蕭南的狂風(fēng)暴雨,阿丑雖然內(nèi)心排斥,但為了能順利出宮,她不得不處處順從著蕭南。
兩人從廳里纏綿到床上,躺在蕭南的懷里,阿丑的腦海里甚至閃過一絲癡念,多希望陷在這樣的溫存里永遠(yuǎn)不要醒來。
親密過后,蕭南把阿丑摟在懷里仍舍不得放開,一臉滿足。
阿丑伸手去摸蕭南的鼻子,柔情似水:“殿下一定累壞了吧,安心睡吧?!?p> 蕭南像個孩子一樣沖阿丑傻笑:“本王舍不得睡,害怕一覺醒來就見不到你了?!?p> 阿丑心里一咯噔,故作坦蕩道:“阿丑又不會跑,殿下怎會見不到阿丑呢?阿丑會一直陪著殿下的?!?p> 蕭南聽后心中踏實了許多,親吻了一下阿丑的額頭,說道:“你是本王的妻,當(dāng)然要一直陪著本王,有你在身邊,今晚總算是可以睡個安穩(wěn)覺了,你都不知道這幾個月以來,本王一直睡在書房是何等滋味?!?p> “委屈殿下了?!卑⒊筝p聲道。
蕭南咧嘴一笑:“不委屈!你還別說,本王還真是有些困了,這頭也暈呼呼的。”
阿丑心虛道:“殿下既然困了就趕緊睡吧,阿丑看著殿下睡?!?p> 蕭南把阿丑攬在懷里:“一起睡?!?p> 阿丑沒有反抗,乖乖的睡在了蕭南的懷里。
沒多久,她就聽見了蕭南勻稱的呼吸聲,她輕輕喚了兩聲殿下,蕭南都沒有作答,想必是睡著了。
今晚的飯菜里,她悄悄摻了些安眠的藥末,無色無味,很難讓人發(fā)現(xiàn),蕭南這一覺,定會睡到日曬三竿,足夠讓她逃出宮與二哥哥會合。
子時很快就到,小魚在門口靜靜等著。
阿丑穿好衣服后,她取下脖子上的那枚玉佩,這玉佩算是蕭南送給她的定情之物,她端詳了片刻,然后把玉佩輕輕放入蕭南的手心里。阿丑心中雖然有恨,但到底是夫妻一場,她心情復(fù)雜的盯著蕭南,說好幾生幾世都要在一起的,現(xiàn)在卻連這一世都維系不了,阿丑的眼角滑出一行眼淚,她俯下身去,給了蕭南最后一個吻。
出了房間,阿丑對小魚叮囑道:“小魚,我走了以后,你要替我照顧好殿下。”
小魚掛著眼淚,難過道:“姐姐,你要保重?!?p> 阿丑依依不舍的抱住小魚,傷心道:“小魚,記住姐姐的話,在這深宮里,一定要保護(hù)好自己,姐姐不能一直陪著你了,對不起?!?p> 小魚輕搖頭:“姐姐,我會想你的,你快走吧,琬琰姐姐還等著你呢。”
“嗯,保重?!卑⒊笊钌羁戳艘谎坌◆~后,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東宮守衛(wèi)重重,出宮不是易事,幸好趙琬琰早有準(zhǔn)備,利用自己右將軍的身份,略施小計就調(diào)開了守衛(wèi),兩人從一條小道順利出宮。
李凌風(fēng)此刻就藏身于上京城的一家客棧里,當(dāng)趙琬琰把阿丑安全帶到他面前時,他激動得熱淚盈眶,半響說不出一個字來。
“二哥哥!”阿丑淚如泉涌,撲到李凌風(fēng)的懷里放聲大哭,“二哥哥,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還活著,真好!”
李凌風(fēng)抱緊阿丑,哽咽道:“沒事了,從今以后,二哥哥再也不與你分開了。”
趙琬琰見不得這樣的場面,紅著眼圈對兄妹二人說道:“好了,你們都別哭了。今晚,我們先在此處歇下來,等天一亮,城門開了,我就送你們出城。”
“謝謝你,琬琰?!崩盍栾L(fēng)感激道,“若不是你幫忙,我與小妹只怕再無見面的機(jī)會?!?p> 趙琬琰慚愧道:“能看到你們兄妹倆久別重逢,我真心替你們高興。當(dāng)初是我射殺了子陌前輩,是我對不起阿丑,我這樣做也算是為自己的過錯贖罪吧?!?p> 一提到舅舅,阿丑就格外難過,她對李凌風(fēng)問道:“二哥哥,你在北朔這段時間有聽到關(guān)于我舅舅的消息嗎?當(dāng)初是柳天英把舅舅帶走的,也不知道舅舅是死是活?!?p> 李凌風(fēng)如實回道:“阿丑,事到如今二哥哥也不想再瞞著你,你的舅舅他已經(jīng)死了。他的遺體被柳天英保存在冰棺里,你舅舅死后,柳天英精神受挫,一直陪著你的舅舅閉關(guān)不出,天女閣現(xiàn)在由紫煙代管。”
“舅舅……”阿丑得知舅舅死訊,痛苦之極。
趙琬琰更加慚愧,自責(zé)道:“阿丑,對不起,都怪我……”
阿丑收了收眼淚,對著趙琬琰坦白道:“你已經(jīng)跟我說了無數(shù)個對不起了,可對不起又有什么用?事已至此,我總不能殺了你吧?琬琰姐姐,這幾個月以來我雖然對你特別冷漠,但其實,我從未真正恨過你,我……我只是說服不了自己去接受這個事實,我是舅舅養(yǎng)大的,他和我爹爹是沒有區(qū)別的,你懂嗎?”
趙琬琰感動涕零:“我懂,我都懂!不管你恨不恨我,在我心里,你永遠(yuǎn)都是當(dāng)初那個可愛的阿丑妹子!”
阿丑沒有說話,主動抱住了趙琬琰,算是原諒。
趙琬琰把阿丑抱得更緊,破涕為笑。
“看到你們能夠和好如初,我真高興?!崩盍栾L(fēng)松了一口氣,忽爾又擔(dān)憂起來,“你們逃出宮的時候,真的沒人發(fā)現(xiàn)嗎?太子殿下可是很警惕的人,我擔(dān)心他會很快追過來,我們躲在這里實在是太危險了?!?p> 阿丑篤定道:“放心吧,今晚我在他的飯菜里摻了安眠的藥,等他醒來,我們早就出城了?!?p> “不虧是學(xué)過醫(yī)的!”趙琬琰夸道。
李凌風(fēng)還是不安心,問道:“宮里不是還有個小魚嗎?她會不會出賣你?”
阿丑堅信不疑道:“二哥哥你多慮了,小魚是什么樣的人你又不是沒接觸過!她把我當(dāng)親姐姐看,怎么可能出賣我呢?”
趙琬琰疑道:“阿丑,小魚為什么不肯跟你一起走呢?你都走了,她還留在宮里干嘛?”
阿丑解釋道:“小魚自然是舍不得我的,但我不想連累她,她留在宮里至少衣食無憂,若是跟著我,肯定沒好日子過。更何況,她心里還藏著一個人?!?p> “心里藏著一個人?”趙琬琰立馬明白過來,“我知道了,小魚喜歡南哥哥對不對?她不愿意跟你走,多半是因為舍不得南哥哥!”
“好了,我們不要說小魚了,小魚是個好姑娘,總之她是絕不會出賣我的!”阿丑不愿提起小魚和蕭南,轉(zhuǎn)開話題道,“二哥哥,我看你只身一人,你該不會是從北朔悄悄逃出來的吧!”
李凌風(fēng)點了點頭:“沒錯,我是偷偷溜出來的?!?p> 阿丑心疼道:“二哥哥,你在北朔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李凌風(fēng)搖了搖頭,說道:“在北朔,他們每一個人待我都很好,二哥哥沒有吃苦。”
“你是北朔的皇子,他們自然待你很好!”趙琬琰插嘴說道,“那現(xiàn)在凌風(fēng)大哥有何打算呢?待明日出了城,凌風(fēng)大哥是要帶阿丑一起回北朔去嗎?”
李凌風(fēng)否定道:“我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又怎么可能回去呢?我李凌風(fēng)說過,這輩子只效忠于南啟,我是不會承認(rèn)北朔皇子這個身份的?!?p> 趙琬琰擔(dān)心道:“可是你的母親胡太后又怎能輕易放你走呢?還有這南啟國,如今看來也不是你能留的地方呀,更何況,南哥哥也未必能容你?!?p> “這些我自然明白。”李凌風(fēng)眼神憂郁,牽起阿丑的手,說道,“阿丑,你愿意跟著二哥哥一起遠(yuǎn)走高飛嗎?南啟和北朔容不下我們,我們就去一個沒人認(rèn)識我們的地方,過最簡單最平凡的日子,好不好?”
“二哥哥,阿丑愿意?!卑⒊箝_心道,“對了二哥哥,我們可以去找三哥四姐呀,還有二娘,我們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多好啊!”
李凌風(fēng)點頭應(yīng)道:“好,我們?nèi)フ宜麄?,我們是一家人,不論生死,我們都要團(tuán)聚在一起?!?p> “嗯!”阿丑無比期待。
趙琬琰失落落道:“你們走了,我趙琬琰在這上京城就沒有朋友嘍!”
阿丑安慰道:“琬琰姐姐,你莫灰心,說不定我們以后還會有機(jī)會見面的?!?p> 趙琬琰嘆了嘆氣說道:“我現(xiàn)在好想吃芷蕙姐姐做的核桃酥呀!想一想,還是覺得芷蕙姐姐最幸福,等你們走后,我也不留在這上京城了,我還是回西蜀去做我的大小姐吧,那里天高地闊,比這上京城可自在多了!想想都美!”
阿丑笑道:“琬琰姐姐心性豁達(dá),我相信姐姐以后一定會幸福的,等你回到西蜀,記得替我向?qū)幫醯钕潞蛙妻ソ憬銌柡?。?p> “那是必須的!”趙琬琰擠了擠眼。
阿丑突然想到相府千金陸冰瑤為李凌風(fēng)殉情之事,她小心翼翼地對李凌風(fēng)問道:“二哥哥,冰瑤姑娘她......”
不等阿丑把話說完,李凌風(fēng)就自責(zé)道:“她的事我聽說了,是我對不起她,她是個好姑娘,可惜了!”
阿丑嘆氣道:“是呀,其實我還挺佩服她的,表面柔柔弱弱的,卻是如此果敢堅毅!”
“哎呀,你們兄妹二人好不容易見面,就不要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趙琬琰見氣氛沉悶,故意轉(zhuǎn)開話題,對李凌風(fēng)笑道,“凌風(fēng)大哥,天色尚早,你給我唱幾首戰(zhàn)歌來聽聽好不好?”
李凌風(fēng)欣然答應(yīng):“好!”
戰(zhàn)歌響起,趙琬琰撐著下巴細(xì)細(xì)聽著,笑著笑著就倒在地上睡著了,又做起了她的將軍夢。
阿丑也是極困,靠在李凌風(fēng)的肩膀上沉沉睡了去,李凌風(fēng)不敢亂動,生怕驚擾了小妹。
漫長的夜里,大雪紛飛,北風(fēng)呼嘯。
李凌風(fēng)眼神迷茫,這次,他真能順利的帶著阿丑離開嗎?往后的路,一定難上加難,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給阿丑帶來幸福和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