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堵墻,我說的是一堵很破很舊的墻。用著許些青磚蘸著黃泥砌成,當然也許是時間太久了原因后來還在其中夾雜著幾塊紅磚。我現在看到的是一堵墻,其實它本來是一幢房屋的一個組成部分,簡單說就是一個墻角落,還有一扇門。
它在村道旁邊,原來本沒有這條路的,這只是后來為了方便才將以前的地壩連著占用了而成的路。左邊是一小片竹林,風一吹,便聽見沙沙的聲音,也會有許多竹葉落在青瓦房頂上,站在屋檐下看著落向自己的葉子也沒有躲閃,只是感覺渾身難受的時候才會用手使勁地抹一下臉。那時,房間還有一個灶臺和一張床,因為是在竹林旁和大樹下靠著山腳,所以屋內有些潮濕,年老的青瓦也不能完全抵擋風雨的浸透和肆掠,它有些昏暗,有一點霉味,空氣中夾雜著泥土、竹葉、樹根、蟲子的氣味有一點澀,但每當灶臺里有火苗向煙囪竄時,它就是人間最溫暖的地方。
在我的生活里,我并沒有在青磚屋里居住過,因為那是獨屬于上一輩的記憶。一個少年,趕著鴨群在土路上閑逛;叛逆的少女,為了不愿上學便與菜板的好朋友“玩游戲”;學校變成了養(yǎng)豬場或許這對于老三來說這是既高興卻又無奈的回憶吧,小時不愿上學,總幻想著學校啥時候倒閉,可當它真的倒下的時候才知道隨著倒下的還有以前的童真和時光。
就在那青磚房下,我的父輩,還有爺爺跟奶奶,他們都度過了最卑微而倔犟的人生時代,在泥土里匍匐前進,最后還是為了一碗飯而皺了眉頭。如今,生活變了,人也變了,就連當初那牢不可催的青磚房也倒塌了,最后歸隱于泥土之間。所以,我似乎相信了宿命的存在,爺爺的青磚房倒了,他也倒下了,他默默的坐在后山上看著自己的青磚房融入進泥土里,連著他的人生也被默默地覆蓋。
在一幾年的時候,翻修路邊的舊房,爺爺他們便又重新回到了青磚屋里,但早已破舊的屋子是無法住人的,于是我便看著他跟奶奶用黃泥砌墻修補那些毀壞的地方,從早上便開始修補,直到沒有影子照影在墻上的時候才停了下來。屋子里有一顆沒有清除的李子樹,爺爺說這房子住不了多久,等新房修好就會離開了,所以并沒有移除它,可后來它還是枯萎了,上周去看更是沒有了它存在的痕跡了,或許只有它腳下的泥土還記得它曾經在這片土地扎根過吧。屋子很簡陋,柴火做飯,用著不知道他們從哪里找來的大窯碗盛菜,爺爺往新砌的灶里添柴時,忽的就騰起一陣煙來,在奶奶的埋怨聲里上竄著飄上房梁,從屋頂青瓦的縫隙里撲了出去。晚上,下起了雨,無法趕回去的我便留在了這里,擠在溫暖的小床上,聽著爺爺的閑聊和年輕時代的舊事,和著瓦上的雨聲,悄悄的睡著……
如今,曾經的屋子就只剩下一個墻角和一扇破門了,門沒有鎖,他似乎知道我喜歡過來,但現在門連接的不在是屋里和屋外了,而是這邊的雜草叢和另一邊的雜草叢。望著這堵舊墻,我恍惚又看見了爺爺修補它的模樣,穿著綠軍衣戴著小軍帽,佝僂著身子站在橋板上修修補補……
青磚還堅守在它的崗位上,雖然只有一個角落,但曾經在它身上留下掌紋的人卻消失在了這方世界,默默的被泥土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