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獵獸風(fēng)波
如此又過了盞茶光景,待確認那毒尸不會去而復(fù)返之后,古正方始緩緩步出,向著他們適才所打斗的區(qū)域行去。
斷枝敗葉凌亂,空氣中依舊彌留著些許淡淡的血腥氣息,地面之上,密密麻麻的蛇蝎蟲蟻死傷無數(shù),殘肢碎尸鋪了厚厚一層,而那些少數(shù)能夠僥幸存活下來的毒物正自蠕動著身軀,爭相爬向血腥的源頭...
古正行至那具身首異處的死者近前,皺起眉頭略一打量,卻見此人年及半百,身上裹著一件土黃色的麻衣長衫,從其裝束來看,似乎倒也不像是南疆人氏。
古正暗嘆口氣,實是不忍再觀其慘狀,當(dāng)即屈指一彈,打出一簇火苗,將其尸身徹底焚化了個一干二凈。
經(jīng)此一事,已然耽擱了不少時間,古正面露沉吟之色,既然如今魔道之人已然出現(xiàn)在了密林之中,那接下來的行程想必也不會太平,而且眼下冥洞的位置尚還毫無頭緒,更何談要趕在冥洞開啟之前先行進入其中,時間緊迫,天曉得那冥洞又會在幾時開啟,為保萬全,古正說不得也要去冒一冒險了。
想到此處,古正身形一動,宛若一道離弦的利箭,向著自己認準的方位疾馳而去,反正在這密林里已然失去了方向,說不得他也便只能四處碰碰運氣了。
密林之中地形復(fù)雜,不過好在古正身法靈活,只見其腳踏閃靈步,騰挪跳躍之間速度奇快,只兩三個時辰下來竟足足趕了不下三四十里路程。
一路奔襲,古正額頭微微冒汗,他本想停下身形略作休整,恰在此時,于其前方不遠處,突然傳來陣陣強烈的法力波動!
古正心下一喜,暗道終是有了些許動靜,當(dāng)下他更不遲疑,將自身靈眸目力催動到了極致,進而循著法力波動泄露的源頭靠了過去。
隔的尚遠,古正便已隱約能夠看到些星星點點的火光忽閃忽現(xiàn),且還伴有陣陣往來廝殺之聲,如此大的動靜,想來聲勢定然不??!
比及趕到地頭,古正不禁為之暗暗咂舌,只見那場中早已亂作了一團,漫天紛飛的法器兵刃各逞威能,金鐵交鳴之音不絕于耳,一道道強橫炫目的術(shù)法迸發(fā)四溢,生生地在那原本稠密的密林之間開辟出了一片方圓不下百丈的活戰(zhàn)場!
而那些兀自纏斗不休的人群之中既有身披袈裟的僧人,也有妝容怪異的蠻族,有同氣連枝的正派門下,亦有勢同水火的魔道之士,古正把眼粗略算來,竟足有百人之多,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正魔雙方修士絡(luò)繹聞訊趕來,隨即投身融入進了戰(zhàn)圈,以至戰(zhàn)團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周遭濃郁的林間霧靄之氣在往來激蕩的法力余波之下驅(qū)散了不少,眾人眼前視野因而得以逐漸變的清晰起來,古正視線于場上左右巡視,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竟有幾名身著流云宗服飾的弟子正于戰(zhàn)團外圍與人纏斗,看上去幾人倒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
而處于戰(zhàn)圈的核心地帶,一名光頭的年輕僧人與一身披白衣的長發(fā)男子激戰(zhàn)正酣,此二人修為均自不凡,舉手投足間施法拼斗的動靜更是不小,乃至他二人方圓三丈之內(nèi)鮮有人敢試圖接近。
那光頭僧人年紀輕輕,一身修為卻是極為了得,只見其手上祭出一桿銀色日月禪杖舞的密不透風(fēng),霎時間,漫天盡是銀色杖影,直把那白衣男子逼的節(jié)節(jié)后退,再看那白衣男子,其人足不點地,猶似一片于狂風(fēng)中搖曳不定的柳絮,雖則他一直飄身后撤,但其面上卻是絲毫未漏怯色,如此僵持了不到半柱香的光景,那白衣男子終于有了動作,只見其身形驀地拔高凌空一躍,右手隨即扣在腰間一扯,竟抽出一把薄如蟬翼的雪色軟劍,那軟劍長約三尺有余,寒芒四射,被其主人握于手中微微一抖,劍身便發(fā)出一陣清脆悅耳的尖鳴,宛若活物一般。
白衣男子身在半空,忽而一擰腰肢,竟以一個極為不可思議的角度折身閃至光頭僧人頭頂上方,其手上軟劍更是挽起朵朵劍花,于層層疊疊的杖影之間生生穿了進去!
而眼見對方驟然欺身近前,那光頭僧人的攻勢也是為之一變,他忙將手上催動著的日月禪杖收于兩臂之間,接著兩手攥緊禪杖,兜頭迎著白衣男子狠狠拍去,不過那白衣男子卻是不與之正面相接,只見其腳尖一轉(zhuǎn)避向一側(cè),時機把握的可謂是妙到巔毫,‘嘭’的一聲劇震,那光頭僧人手上的日月禪杖未能觸及白衣男子,反倒是將地面轟出一個深坑,白衣男子見狀咧了咧嘴,旋即一抖手腕,其手上軟劍發(fā)出一連串的尖嘯,迅捷無比的刺將過來,一劍快似一劍,配合著他那靈巧的身法不斷地游走于光頭僧人左右。
此二人一個剛猛一個陰柔,纏斗之間看似招招不留余地,實則卻是沒有一點欲要拼命的架勢,只怕短時間內(nèi)也難以分出勝負。
古正雖然已將場上戰(zhàn)局盡覽于心,不過思量再三,他還是并不打算去趟這渾水,畢竟以其眼下修為而言,實是沒有達到足以力挽狂瀾的能力,他的加入與否亦是根本無法左右戰(zhàn)局,再者,此次冥淵山脈之行首要之事便是順利進入冥洞尋得靈藥,如此方能了卻自己師父的一樁心愿,若因在此耽擱而誤了大事豈非是白白忙活一場?
這般想罷,古正悄無聲息地繞離戰(zhàn)圈,接著繼續(xù)去搜尋冥洞的蹤跡...
一座黑灰相間的碎石矮山之上,一道身著青色道袍的人影矗立良久,只見其人眉頭深鎖,面上隱隱透著幾分焦躁神色,看似頗為憂心的樣子,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幾番奔波尋覓到此的古正。
掐指算來,距離先前離開戰(zhàn)場,古正已然持續(xù)趕路將近一晝夜的時日了,于這密林之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期間雖也遭遇過一些大大小小的爭斗場面,但他卻始終保持謹慎,未曾涉身卷入其中,一心只想盡快尋得冥洞的下落,但怎奈天不遂人愿,直至現(xiàn)在,他依舊是沒有絲毫線索。
而且,他這一路走來,冥淵山脈似乎也正在發(fā)生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細微變化,起初之時古正尚還不曾在意,以為只是此地氣候獨特罷了,但隨著他在這片山脈之中逗留的越久,他越發(fā)能夠清晰的感知到這種變化的存在:冥淵山脈內(nèi)的陰寒氣息正在一點一點的加重!
出現(xiàn)此種狀況不外乎有兩種可能,要么便是他正在逐漸接近冥洞所在的位置,要么便是距離冥洞真正的開啟時間已然越趨臨近,而如若是前者,倒是可以讓他略略松一口氣,但若要是后者的話,那便大為不妙了。
除此之外,另有一詭異之處也讓古正心下頗為費解,據(jù)常理而言,似冥淵山脈這種人跡罕至之地,其內(nèi)必定會有諸多獸類出沒,但就截止到目前為止,他卻是根本沒有在林間發(fā)現(xiàn)過任何獸類活動的痕跡,不得不說也是一種極為反常的現(xiàn)象。
而正當(dāng)古正彷徨無助之際,周遭不知何處忽而傳來一陣‘嘩啦啦’的聲響,聽上去似乎像是碎石滾落所引發(fā)的動靜。
古正聞音心下一凜,暗怪自己疏于警惕,他當(dāng)即慌忙斂了氣息,伏身于亂石之間,探出腦袋細細察視起來。
然而幾經(jīng)確認,這周遭除了他自己之外卻哪里還有旁人的身影?
嘩啦啦...嘩啦啦...
碎石滾落的聲響仍舊斷斷續(xù)續(xù)地響個不停,聽來似乎乃是于山脊背后傳出,古正按捺不住心下好奇,把眼上下一掃這實是算不上太高的矮山,接著他雙膝微微用力向上一彈而起,凌空探出腳尖于凸起的石壁之上一點,隨之借勢一躍,人便已輕飄飄地落在了山頭之上,進而凝神向下細細打量片刻之后,古正面上不禁泛起一抹驚喜交加之色!
卻見在那矮山腹背處,山勢略顯陡峭,幾株叫不出名字的老樹于山壁的縫隙之間斜刺刺的展開枝葉,歪歪扭扭的蔓延向上,而在那距離山腳不過丈許左右的山體之上,一只渾身裹著堅硬鱗甲的狡獸于山壁洞穴之內(nèi)堪堪探出大半邊身子,此刻正自舞動著它那兩只短而粗壯前爪費力地扒拉著身子兩側(cè)的巖壁,似乎是欲要徹底從洞穴之中掙脫出來。
很快,在此獸前爪與身體兩相協(xié)動之下,其整個后半段身子也跟著了抽離了洞穴,但卻不知是否是其用力過猛,只見那狡獸一個收勢不住,才恰于洞穴之中爬出,便合身直挺挺地沿著山體滾了下去,不過好在此獸反應(yīng)也自不慢,它那扁平的腦袋順勢一縮,四只利爪也緊緊地收于腹下,將其整個身軀團縮成了個覆滿鱗片的大球,骨碌碌地直滾而落...
古正靜立山巔駐足打量,卻見那狡獸一溜煙滾至山下,于地勢平坦之處漸漸停了下來,而后又緩緩舒展開四肢,探出鼻頭左右嗅了嗅,而后站立起身,聳了聳一身厚重的鱗甲,繼而拖著長長的獸尾,向前爬行而去...
古正細細端詳半晌,眼觀此獸種種體貌皆與土道人所述一般無二,料想十有八九該是那鉆山獸無疑了,只不過眼前的這只鉆山獸體型明顯小上許多,約莫只有尋?;⒈愦笮。氡啬耸瞧浯婊顣r日尚短,未及成年的緣故吧。
但不管怎樣,既然能于此處恰逢此獸,于古正而言也已算得上是一樁意外之喜了,若是依那土道人所言,欲要尋得冥洞下落,只須尾隨跟在此獸身后便可得償所愿了。
如此想罷,古正強自壓下心中亢奮之意,其身形一動,悄無聲息地追了上去。
而也不知是否是剛從洞穴之中蘇醒的緣故,那鉆山獸始終不緊不慢地徐徐爬行,時不時地還停下腳步東聞聞西嗅嗅,一副悠哉神態(tài),但此幕落入古正眼中,直恨的他牙根兒發(fā)癢,卻只是不好發(fā)作,生怕自己弄出些許動靜驚擾到了這個家伙,于是他便也只得耐著性子,遠遠地吊在其身后...
如此磨磨蹭蹭的過了小半日光景,古正的耐性已然到了極限,若非考慮到此獸于尋找冥洞大有用處,他都忍不住要親自出手將其捉來好好毒打一頓,不然不足以發(fā)泄其胸中所積攢的郁悶。
也恰在此時,正自于前面緩緩爬行中的鉆山獸好似突然受了什么刺激,竟尖聲哀嚎著飛快地奔著密林之中逃竄而去,古正不明所以,心下頓時一驚,然而還不待他有所反應(yīng),卻見那片密林內(nèi)暗里人影一閃,迅捷無比地撲向逃竄中的鉆山獸,只不過區(qū)區(qū)兩三個呼吸間的功夫,便再也聽不到鉆山獸的絲毫動靜了。
這一連串的變故只在電光火石之間,古正有心出手阻攔卻是已然遲了,而眼見自己苦苦追蹤了小半日的獵物竟被他人捷足先登,他心下自是又急又怒,當(dāng)即也不敢多做耽擱,周身法力一提,宛若一道離弦之箭般疾速奔向事發(fā)之地。
比及趕至近前,地面之上依稀還能看到些殘存的凌亂爪痕,卻哪里還有鉆山獸的影子?
古正心下冷哼,接著他神念一動,其識海之中的絲絲神識之力隨即四散開來,不消片刻功夫,終是在其左前方處,捕捉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法力波動,與自己所在之處相差不過二三十丈左右的距離。
古正當(dāng)下更不遲疑,其身形一動,人已消失在了原地。
一株參天古樹之下,一名衣著粗獷的中年壯漢背靠著裸露在外的樹樁席地而坐,只見此人身型頗為壯碩,相貌透著幾分兇煞,在其腳邊扔了一捆土黃色的繩索,而在那繩索之中尚還套著一只渾身帶甲的狡獸,此刻正自僵硬地躺伏于地動也不動,更不知它是死是活。
“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苦了老子整日提心吊膽,嘿嘿,不過今日倒是時來運轉(zhuǎn),還能獵到一只山獸,便先拿你來打打牙祭吧?!?p> 那壯漢嘴里嘟嘟囔囔,說著便移步行至鉆山獸旁蹲下身,抬手掂了掂狡獸的扁尾,不懷好意道。
而便在此時,忽聽身后有人輕聲問詢道:“朋友,此獸與我有些用處,閣下可否高抬貴手,放其一條生路?”
壯漢聞聲豁然轉(zhuǎn)身,卻見不知何時自己眼前竟多了一名身穿道袍的青年男子,那青年男子生的五官清秀,身材修長,此刻正自嘴角含笑地不斷打量著自己。
來人無他,自然便是屏息潛伏而來的古正了,而他之所以敢如此篤定的顯露身形,乃是因其早已看出這擄走鉆山獸的壯漢不過只有煉氣巔峰的修為,以他如今筑基中期的境界自是渾然不懼。
“你是何人?敢來管咱家的閑事?”壯漢聞言怒目圓睜,微微后撤兩步,警惕地盯著古正冷冷道。
古正瞥了一眼躺在地上被捆綁的如同粽子一般的鉆山獸,稍一感知見它并無大礙,其心下不由暗自松了口氣,而后方始將視線再度掃向壯漢,慢條斯理道:“我是誰你也不必知曉,只要閣下肯放過此獸,我便不去與你為難。”
“哼!乳臭未干的小兒口氣倒是不小,你家爺爺偏是不放,你待怎地?”那壯漢怪眼一番,蠻橫道。
古正見其出言無狀,神色微冷,當(dāng)即亦不再與其饒舌,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伴w下莫要不識好歹,我本不愿用強,但你若是執(zhí)意不從,那也說不得要讓閣下吃上一些苦頭了!”
壯漢如何受得這番奚落,直氣的他怒目圓睜,隨后卻見其雙手自腰背一探,取出一對黑鐵短戟抄在手中,叫囂道:“來來來,你家爺爺便看你有甚本事敢如此藐視雜家!”
古正亦不答言,身影只是一晃,丈許距離一閃而至,瞬間便已欺身逼近壯漢眼前,抬手一拳搗出直取壯漢面門。
那壯漢瞳孔微縮,實是未曾料到眼前這男子身法速度竟是如此之快,根本不給自己留下絲毫反應(yīng)之機,倉促之間,他也只得兩臂一橫護住面門,硬生生地受了一拳,“嘭”的一聲悶響,壯漢只覺一股雄渾巨力侵襲而來,令其身子不受控制地噔噔噔噔向后退了足足十余步方才堪堪立穩(wěn)腳跟,雙臂之上更是傳來陣陣火辣辣的痛楚。
古正一擊過后也不緊逼,彈手抖了抖衣擺,面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掃向壯漢。
那壯漢驚怒交加,當(dāng)下再也不敢存有輕視之意,旋即卻見他甩了甩發(fā)麻的臂膀,接著兩腿一蹬身子驀然騰空而起,雙戟在其掌心一轉(zhuǎn),刃尖朝下直刺古正。
古正豈會讓他得逞,腳踏閃靈步好似閑庭信步一般,任那壯漢攥著短戟劈砍削刺,卻是始終難以沾其分毫。
壯漢越打越驚,情知對方修為遠勝于己,如今騎虎難下有苦難言,而眼見自己使出渾身解數(shù)卻連對方衣角都觸之不到,其心下忽生一念,攥著雙戟虛晃一槍舍棄古正不顧,隨即轉(zhuǎn)過頭來,反奔著地上的鉆山獸疾掠而去!
古正如何看不出此人意圖,只是念在與其無冤無仇不愿痛下殺手,此時見他要以鉆山獸來要挾自己,心下不由得冷哼一聲,身形隨之陡然快上三分,猶如鬼魅般后發(fā)先至趕在壯漢身后,伸手一按,掌心正抵在壯漢的腦殼之上!
這邊,壯漢才剛剛將那束縛著鉆山獸的繩索抄入手中,突覺自己腦后一熱,接著他便兩眼一黑,身子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石榴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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