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左宣和司尤回去。左欒用剩下的鹿肉和香料做了一頓香噴噴的燉肉。
見左宣回來了,左鳶就向她匯報收成:兩大桶肉加一對完整的鹿角、一件半成品皮毛,不多不少,整五十兩。
左宣一聽這個價就不對,“低賣了?!?p> 左鳶解釋,“這沒辦法,我也不會處理鹿肉,都往糙里整了,客棧掌柜的也實話與我說了,一頭活的成年鹿,到了縣里至少百兩起步,只可惜我們都是門外漢,白糟蹋了這么一頭壯實的駝鹿。如果不是鹿角完好,怕是五十兩也得不到?!?p> 眼見著氣氛有些不對,左欒說,“其實現(xiàn)在也挺好啊,家里本來還愁著難過冬呢,這會兒有了五十兩銀錢,二位姐姐不用太過計較生計問題了?!?p> “對啊,有了五十兩銀子,這個冬天能過得很舒適了?!彼居日f道。
大家都看著左宣,等待她的態(tài)度。
而左宣此時想的是明明自己身份有異,這兩姐弟竟就這么毫無芥蒂的接受了自己,還把她當(dāng)大姐姐來尊重。
或許她不必那么緊繃神經(jīng)的。
“內(nèi)院管家的事我一概不理,你們做主就好。不過,既然我們暫時不用為生計操心了,那么,左鳶,你可有空隨我走一遭?現(xiàn)在的生活過于儉樸,不合我意。”詢問的態(tài)度,命令的語氣。
左鳶下意識答道,“好的?!比缓蟛欧磻?yīng)過來不對勁。
左欒想著左宣是昨天才回來,今晚就要二姐陪她走一遭,那想必是今天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心里有主意,而今天和她在一起的,就是司尤了。
于是,左欒有些賤嗖嗖的碰碰司尤肩膀,曖昧的低聲喊了一句,“大姐夫?”
司尤迅速看了眼左宣,見她沒反應(yīng),輕拍了下左欒,“瞎喊什么?!?p> 這一下動作挺大,左宣和左鳶都看過去,“怎么了?”
“沒。”司尤在桌下掐左欒腰間肉,左欒賠笑解釋,“剛我肩膀有只蒼蠅,司尤哥哥幫我拍開呢?!?p> 應(yīng)付完兩個姐姐,左欒低聲問司尤,“今日你和大姐姐去了哪兒?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就村口的那條河,她沿著河往下游走了一段路,好像是想往河里養(yǎng)魚吧。”
“往河里養(yǎng)魚,那不成了大善人,給心術(shù)不正的人送食嗎?你怎么不勸勸?”
“你敢?”司尤拋去冷冰冰的兩字,“她是真的會武功,不再是靠一身蠻力為非作歹的了。”
左欒聞言不動聲色的看向左宣,“你問清楚了?”
司尤搖搖頭,“她本想殺了我們?!?p> 左欒被嚇到了,以前的左宣雖壞,但不會手刃血親,現(xiàn)在的左宣竟然……
誒,等等,“本想?”
“你二姐姐的意思是不挑破,大家把這個秘密咽進(jìn)肚子里,左宣確定自己不會被當(dāng)成妖孽燒掉,就不會輕舉妄動。再說了,她現(xiàn)在都想著要好好過活,怎么隨便殺人呢?”
司尤一整天都提心吊膽的,這會兒把左欒給嚇到了,心中還是蠻得意的。
……
左宣和左鳶連著兩天出去,結(jié)果一點(diǎn)消息都沒有。
其實左宣是提了不少想法的,類似養(yǎng)魚和養(yǎng)家禽,但是左鳶都給否了,因為此時說這個是異想天開。
她們家現(xiàn)在就是勉強(qiáng)過活而已,就是有了五十兩銀子,也還是不能隨便揮霍的,冷不丁的要涉及未知領(lǐng)域,需要投入的銀錢和人力不知多少,所以左宣此時的想法是不切實際的。
左宣那想要重新開始生活的熱情被現(xiàn)實無情的澆滅了。
左宣沒再出去走,整日窩在家里,想著靠自己究竟要怎樣才能過活,才能體面的活下去。
有了五十兩銀子,左鳶也沒有再催促左宣去找活,說起來,當(dāng)初她說要去打獵時,左鳶最大的期待就是她能帶幾只小兔子回來,整只去賣,還是能賣個幾錢銀子的。
左宣會的東西不少,但琴棋書畫適合附庸風(fēng)雅,若是以賣藝展示,很快就會吸引達(dá)官顯貴的注意,不妥,而且把持不了平衡就會自賤身份,她無法接受。
至于六藝,她也精通,要不開個私塾?
可這太引人注目了,以前的左宣就是一個街頭霸王,不懂禮數(shù),這突然辦起私塾……失憶可沒法讓人精通她以前不會的知識。
還有重要的一點(diǎn)是,回想當(dāng)初她學(xué)習(xí)六藝的初衷,讓她現(xiàn)在很難再溫和面對六藝。
司尤讀書寫字,左欒買了不少的書籍回來,讓他教自己。
左宣在他們學(xué)習(xí)時,百無聊賴間,翻看幾下書本,在他們休息時,瞧見了筆墨,心癢難耐間,也拿筆寫了幾個字。
瞧著那瀟灑勁道的字體,左宣心中很是一番滿足,可下一秒,她就突然臉色陰沉的扔下筆,把紙張揉成一團(tuán)扔了。
她快步走出去,看著那山下的土屋,又看看自己的手,手指漸漸收緊,握成拳。
她偏激的想,要擺脫過去,她就不能讓自己從前的習(xí)慣出現(xiàn)。
也許她應(yīng)該繼續(xù)打獵,當(dāng)一個獵戶,既能謀生,又不用過多的涉及過往。
屋里的司尤撿起紙團(tuán)展開,左欒湊過去看,“好好看的字?!?p> “可這些字讓她很不開心,我真的很好奇她的從前。能寫出這么好的字,能那樣凌人的氣勢,從前的她是什么樣子的?”
左欒倒是不想那么多,只笑嘻嘻的說,“看樣子你是喜歡上我大姐姐了?未來的某一天,我真的要喊你大姐夫了?”
司尤嗔怒的打了下左欒,“又不正經(jīng),誰跟你說這些。”
停了停,司尤說,“你認(rèn)了這個大姐姐了?你明知道……”
“這個大姐姐不好嗎?不會隨便發(fā)脾氣,不會出去鬼混糟蹋錢,不會蠻不講理的頤指氣使……這么好的大姐姐我不認(rèn)豈不是傻子?”
“那消失了的那個……”
左欒打斷他的話,冷笑道,“那就是個噩夢,消失便消失了。”
說完他又自嘲了下,“我是不是很絕情???即便是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親人,即便她從未真正對我造成傷害,只因為討厭她,所以對她的消失就能做到完全的無動于衷。”
司尤低下頭,低聲說道,“這種事我又能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