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都是同一個人干的

　　龐桂十六歲時嫁進(jìn)徐家，成為徐二郎的夫人。

　　徐家在京城并不顯赫，卻比家道中落的龐家略高一等，若不是徐二郎堅持求娶，這親事也成不了。后來徐二郎的哥哥牽扯進(jìn)了一件貪污官司，為了撈人，徐家又搭進(jìn)去了徐父和徐二郎。當(dāng)時懷孕的龐桂也因此動了胎氣，徐家卻以此為要挾，讓龐英應(yīng)下幫徐家說情之事。

　　龐英當(dāng)時年少，一時意氣就把龐桂接了出來，聲稱讓她在娘家待產(chǎn)，在她生產(chǎn)后徐二郎等人被推出去頂罪判了死刑，龐英也就沒再想送龐桂回去。

　　徐家自然不愿，也曾想接回龐桂和她的孩子，但有龐英壓著，落魄的徐家并不敢亂來。龐桂心知把徐齊留在龐家對他才是好的，當(dāng)初徐二郎在時，徐家那些人對她都沒什么好臉色，要是她就這么帶著孩子回去還不知要受多少氣。

　　但是她一直留在龐家卻是害了龐英，他到現(xiàn)在都娶不上媳婦就有她的緣故。

　　家中父母早喪，龐英自然得顧著姐姐，也勸了她許多，可是龐桂始終郁郁不樂，加上以前生產(chǎn)時傷著身子，這些年身體越發(fā)不好了。原本她還瞞著龐英，直到前些天她忽然暈倒，龐英才得知。原本這幾天，龐英要帶她去看大夫，偏七夕血案后他一直不得閑，這事也一直拖著。

　　“其實(shí)我這病，看不看也就這樣了，也就他愛操心?！饼嫻饑@道。

　　“要不要我給你配個藥？”林凌問，既然她有緣住進(jìn)了龐家，是該做點(diǎn)什么回應(yīng)此緣。

　　剛才聊天時，林凌已經(jīng)說過她是藥師，龐桂卻沒有太放在心上，只當(dāng)她會幾樣尋常方子，以往像小販一般走街串巷的賣藥為生?，F(xiàn)在聽她說了，龐桂也只是笑笑。

　　“你都有些什么藥？”

　　“什么藥都有?！?p>　　林凌正要說，忽地想起她昨天來龐家時并沒有明著帶藥柜，但藥柜就在她的隨身寶袋里，她拿藥也方便。在袖子里假意摸了摸，她拿出一個瓷瓶來，在龐桂面前晃了晃，發(fā)出藥丸撞擊瓶子的脆響。

　　“你這樣的癥狀挺常見的，我正好帶了對癥的藥。我先數(shù)五粒給你，你吃完了隔上半個月再吃三粒，之后一個月吃一粒，吃上半年就好了?！?p>　　龐桂這些年也吃過一些藥，從來沒聽說過有什么藥是一個月吃一粒的，可是見林凌已經(jīng)數(shù)了五顆藥出來，她也不好不吃。

　　大概就是一些普通的補(bǔ)藥吧，她想，等林凌把藥遞給她后，她就把藥吞了下去。

　　“你身子虛一點(diǎn)，吃了藥估計得睡上一兩天緩緩才能醒。”林凌事后叮囑了一句。

　　龐桂沉默了一下，也覺得眼皮有些發(fā)沉，暗暗后悔剛剛沒問清楚就把藥吃了，又怕這個面上純良的女子其實(shí)有什么不良的企圖?？上退阍賾n心，也抵擋不了睡意。林凌扶著睡著的龐桂進(jìn)了屋，等出來時發(fā)現(xiàn)家里只剩下她和小徐齊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犯了個傻。

　　她現(xiàn)在能走不？她暗想，瞟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小徐齊。見她看過來了，徐齊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林姨，你坐著，我去幫你倒水?！?p>　　“不用了，你也坐一會兒。”

　　“我不坐，我要干活。”

　　“你都會干什么呀？”

　　“我會燒火、洗碗、掃地，等我再高一點(diǎn)，還能干更多的活。”

　　“這么能干呀。”

　　“我娘也能干，她會縫衣服，還會做飯。我們都是有用的，以后能幫你和舅舅的忙。”

　　徐齊沒少在外面聽人說因?yàn)樗退镉H的緣故讓他舅娶不上媳婦，現(xiàn)在他舅總算要娶媳婦了，他可不能讓她再走了。

　　林凌沒發(fā)現(xiàn)一個孩子會想得比她還多，她現(xiàn)在的腦子里就是空的，里面什么也沒有。

　　“林姨，你餓不餓，我去給你拿點(diǎn)心吧?！?p>　　“我不想吃點(diǎn)心?！?p>　　“你是不是想吃飯了？我娘睡著了，沒有人做飯了，只能等舅舅回來做?！?p>　　林凌聽罷眨了眨眼，看了一眼天色，又看向小徐齊。備受緣角殿主寵愛長大的她跟緣角一樣有一個人生信條，就是要善待幼崽，不管是哪個種族的幼崽。

　　“你是不是餓了，你要是餓了我可以給你做飯?！?p>　　“我不餓?！毙忑R可不想麻煩她，可是他不爭氣的肚子卻在話音剛落時響了起來。

　　“沒事，我來做吧。”林凌說著倒是不怕生的進(jìn)了廚房，在里面看了一圈后，又問跟進(jìn)來的徐齊，“廚房里的東西都能用嗎？”

　　徐齊遲疑著點(diǎn)點(diǎn)頭，他往常進(jìn)來幫忙只負(fù)責(zé)燒火，哪里知道那么多，他還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

　　林凌很快也意識到這一點(diǎn)，又在廚房里找不到什么能用的東西。說起來這也怪她，因?yàn)樗嫻鹫f話耽誤了時間，龐桂還沒來得及上街買菜。

　　以前她見過一些住小房子的人家的廚房，里面的確沒多少東西，不像裴府的廚房里面東西那么多，可是裴府的廚房再大，做的東西也就那樣吧。她略帶挑剔地想著，用廚房里找得到的東西給徐齊做了一個簡單的蛋餅，又在蛋餅里加了一些她存在寶袋里的熏肉片。

　　“中午你就吃這個吧，加了兩個蛋，能飽嗎？”

　　徐齊點(diǎn)點(diǎn)頭，其實(shí)也不知道這個量于他算是飽還是不飽。

　　“林姨，你不吃嗎？”他接過蛋餅時問道。

　　“我不餓，不想吃。”

　　“不能不吃飯的。”

　　“我餓了會自己做來吃的?！?p>　　徐齊點(diǎn)點(diǎn)頭，這才大口吃起了她做的熏肉蛋餅。

　　“好香，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餅了?！彼詭Э鋸埖卣f，不過說的也是事實(shí)，能讓林凌放在寶袋里的熏肉不可能只是一般的熏肉。

　　“你覺得好吃就好。”林凌摸摸他的頭，感覺有點(diǎn)能明白緣角殿主的心情，幼崽就是能讓人恢復(fù)心情。

　　“好吃，我以后都想吃，舅舅一定也想吃。”

　　“哪能一直吃這個呀?！?p>　　“只要是林姨做的，我都愛吃?！?p>　　林凌不禁露出笑容，擼了一下袖子許下豪言。

　　“好，晚上我讓你嘗嘗什么是真正好吃的菜?！?p>　　“好呀好呀。”小徐齊開心地直蹦。

　　林凌一下子給自己找到了事做，正好讓她空著的腦子有點(diǎn)東西。等小徐齊吃完去午睡時，她還特意出門了了一趟去獵了點(diǎn)食材，不然憑龐家廚房的這點(diǎn)東西也做不出什么菜來。

　　等龐英晚上敲開家門時，便看到林凌抱著小徐齊來應(yīng)門，隨著她的笑容一齊涌向他的還有掩不住的飯香。

　　“回來了，洗洗手吃飯吧?！绷至枵泻舻?。

　　“?。颗??！?p>　　龐英回過神應(yīng)了一聲，白日在外奔波的疲憊也被他關(guān)在了屋外。

　　“我姐呢？”他洗手時問。

　　林凌一邊擺飯一邊說道：“我給你姐吃了調(diào)理身子的藥，這兩天估計會一直睡著?！?p>　　“你的藥？”

　　“你忘了？我是藥師?！绷至璺畔嘛埐耍裘伎聪蛩?，“怎么，覺得我的藥不行？”

　　“不，沒有，哪能呀?！饼嬘⒅さ貋砹藗€否認(rèn)三連。

　　“既然這樣我們就要好好聊聊了?！绷至韫粗旖钦f。

　　“聊什么？”龐英問，總覺得她的笑容怪鬧人的。

　　“藥費(fèi)呀，你買藥不給錢呀？”

　　“行，你說吧，要多少錢。就算我現(xiàn)在錢不稱手，我還可以給你干一輩子活還你?！饼嬘⒁庥兴傅卣f。

　　可惜林凌沒聽出來，一心想著自己想好的說辭。

　　“看你這么爽快的份上，我也給你一個痛快價。我包半年的藥，只要你付十貫錢，還有，讓我在你家借住一陣子?！?p>　　“談什么借住，多生份。你就當(dāng)這兒是你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饼嬘⒄f著，瞄了一眼她的臉色。

　　“是呀，林姨，你就住在這兒跟舅舅過日子吧?！?p>　　小徐齊也拉著她的衣擺求道，才一天他就已經(jīng)看出林凌是個最心軟不過的人，只要求求她她就能答應(yīng)。他也挺想自家舅舅能早點(diǎn)娶上媳婦的，尤其是像林凌做飯好吃的。

　　兩人的話外之音遇到了林凌就像給瞎子拋媚眼一般都是白費(fèi)勁，林凌不懂也不應(yīng)茬。

　　“還想我天天做飯呀，想得倒挺美。坐下，吃飯。”

　　“哦。”

　　舅甥兩人乖乖落坐，互相給了個小眼神，想讓對方再來幾句，不過等吃上了飯也就顧不上這些了。

　　“這是什么肉呀，好香？”龐英嘗了一口就夸張地說道，這語氣跟上午吃熏肉蛋餅的小徐齊一模一樣。

　　“兔肉，我下午出門湊巧買的。”林凌扯了個謊，她要是說她是去山上獵的，又得解釋旁的事。

　　“竟還讓你破費(fèi)?！?p>　　“我自己也要吃的呀?！?p>　　她夾了一塊干鍋兔肉，除了少加了一點(diǎn)辣有點(diǎn)遺憾，味道是沒得說。

　　“那這個呢？”

　　龐英從湯盆里舀了一個白色的丸子，一時認(rèn)不出是什么。

　　“青菜魚丸湯，用魚肉做的，你肯定沒吃過?！?p>　　龐英咬了一口，又鮮又嫩又滑的口感頓時讓他瞇起了眼。

　　“好吃，想不能你做飯的手藝這么好，這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飯了?！?p>　　“真的?！绷至栊澚搜?，也嘆了一聲，“這也是這輩子頭一回有人這么欣賞我做的飯，有品味。來，多吃一點(diǎn)。”

　　“這么好吃都沒有人夸，那些都是什么人呀?！饼嬘⒁荒槻唤獾卣f道。

　　“那樣的人不好，別給他們做?！毙⌒忑R適時搭了一句。

　　“對，再不給他們做了?！绷至柝?fù)氣道。

　　龐英心下竊喜，又不好表露，便跟小徐齊賣力吃起飯來。林凌還做了熏肉蒸蛋和炒雙菇，四個菜三個人，林凌就嘗了個味，小徐齊一個孩子也吃不了多少，大部分都進(jìn)了龐英的肚子。

　　“味道太好了，真想天天都吃?！?p>　　林凌感覺他是真心愛吃，且剛剛的吃相有點(diǎn)太兇猛，像是真沒有吃過好東西似的，倒也體貼了一把。

　　“龐姐姐這兩天也沒法做飯，我倒還能為你做一兩頓?！?p>　　“真的？你可太賢惠了?！?p>　　賢惠？她還是頭一次聽人這么夸她。

　　“你再夸也沒用，我只管做飯，不管洗碗。”

　　“哪里還能讓你來，有我呢，小阿齊，來幫忙?！?p>　　龐英一邊說著，一邊徐齊開始收拾碗筷，瞧兩人配合的有模有樣的，一看就是先前常做。林凌在院中看著，感覺兩人真跟父子一般，腦子一轉(zhuǎn)，她看了看小徐齊，又看了看龐英下巴上的胡子。

　　“龐英，你是不是才二十多？”

　　正在洗碗的龐英差點(diǎn)沒砸了手里的碗。

　　“對，不然你以為我多大？”

　　“我以為你快四十了。”

　　不怪林凌分辨不清，隱仙門里幾百歲的同門都不長胡子，偏龐英長了，說話又很老道，看著就不像是個年輕人。

　　徐齊聞言偷笑，還朝他舅補(bǔ)刀道：“娘親早就說了舅舅你該把胡子刮了，不然都找不到媳婦了?！?p>　　“我有這么老嗎？”龐英撇了撇嘴，看林凌也跟徐齊偷笑，硬是替自己挽尊，“我這不是為了顯得威嚴(yán)一點(diǎn)才留的胡子。還有，我一直找不到媳婦跟胡子沒什么關(guān)系，是我看不上一般的姑娘。要是有我看上的，我肯定就領(lǐng)回家里來了。”

　　果然，看上了什么人就該把他領(lǐng)回家里去，不能讓他在自己家里呆著，林凌暗想。

　　龐英打看向林凌，見她似有些出神，盯了一會兒便無奈地收回目光。他知道她心里有裴沛，而裴沛，從他今日的臉色看，怕也是對她有真情?？上в幸矝]用，兩人就是不合適，龐英暗想，只盼她能早點(diǎn)想通，一直在這兒住下去。

　　洗好了碗，龐英就搬了凳子跟林凌坐在院中吃茶說話。林凌捧著清茶，覺得這倒比裴沛煮的茶要能入口些，她以后再也不用喝那么難喝的茶了，想想也挺好的。

　　“對了，你今天出門買菜的時候有沒有聽說什么？”龐英尋了一個話題跟她聊了起來。

　　“沒有。我去買菜時小阿齊在午睡，我得在他醒來時趕回來，就沒在外面呆多久。”

　　“現(xiàn)在外面亂，你是還是呆在家里的好?！?p>　　“怎么了？”

　　林凌問了一句，其實(shí)心里也猜測是不是因?yàn)樗蛱焱砩蠚⑷说木壒剩孟褶D(zhuǎn)了好幾個地方，估計這次她鏟除的人會比上一次要多。

　　“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又死了很多了。幸好你昨天沒有亂跑太多地方，不然撞上了壞人說不定連你也要遭遇不測?！?p>　　“真的假的？昨天我看外面挺平靜呀。”

　　“平靜個……什么，你知道昨天一晚上死了多少人？”

　　“多少人？”

　　“一百二十五個?！?p>　　“不可能！”她哪里會殺那么多人。

　　“怎么不可能，五通教的兇徒什么做不出來的。”

　　“五通教？”

　　“對呀。你看上次死了二十五個，這次死了一百二十五個，都跟五有關(guān)，要不是五通教干的還能是誰？而且我們推測這都是同一個人干的。”

　　“?。窟@要怎么推測？”她明明換了好幾樣兵器呀。

　　“其實(shí)上次我就隱約有種直覺，這案子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做的。你想呀，世上哪里有這么多能徒手讓人一招斃命的高手。而且經(jīng)過昨天的案件，我的這種直覺也得到了證實(shí)?！?p>　　怎么聽著這么懸乎呢，這是她干下的事嗎？怎么聽著像是他在吹牛。

　　“怎么說？”她假作好奇問道。

　　“昨天發(fā)生案件的地點(diǎn)很多，但基本能確定是同一個人所為，因?yàn)樗虚g一共換了五次武器，都是從前一個的死者身上拿來的?！?p>　　“這都能查出來？”林凌現(xiàn)在有點(diǎn)窘。

　　“他就扔在離案發(fā)地不遠(yuǎn)的地方，兄弟們一搜就找到了?！?p>　　怪她太蠢，她應(yīng)該把兇器扔河里的，林凌有些后悔地想。

　　“可是這樣也不能證明是同一個人，說不定是接力呢？”

　　“哪怕兇手換了兵器，但他用力的角度大小沒有改變，仵作一驗(yàn)就查出來了。”

　　這里的仵作不是很菜嗎，怎么能驗(yàn)出來這個？林凌皺眉，都有些無語，卻又不想就這么被說破，想要再辯解幾句。

　　“這些都是你的推測，做不得準(zhǔn)。說不定是你想太多，可能一切都是湊巧，是五通教的人故布疑陣騙騙你這樣腦子不轉(zhuǎn)彎的人?！?p>　　龐英頓時有些不服氣，便道：“裴監(jiān)正也是這么想的。”

　　說完他就后悔了，好好地在她面前提什么裴沛。

　　林凌沉默了一會兒，點(diǎn)了一下頭，說：“那倒是挺有道理的，他一向都很聰明。”

　　他這么想就是腦子不轉(zhuǎn)彎，裴沛這么想就是聰明，龐英一時有些無言。

　　“總之最近你別出門，免得碰上壞人，說不定下一次五通教的人會殺一千人?！?p>　　“哪里會殺那么多?！绷至栊÷暦瘩g道。

　　“你別不信。你看五個五就是二十五，五個二十五就是一百二十五，五個一百二十五不就上千了。”

　　“是六百二十五，沒上千。你的算術(shù)也不怎么樣，這一定不是你想出來的?！?p>　　“是大家一起想出來的?！?p>　　龐英故意不提裴沛的名字，不就是算術(shù)溜了一點(diǎn)，他要是靜下心來好好數(shù)也能數(shù)明白。

　　“六百二十五也快一千了，總之你平時小心一點(diǎn)，最好別出門。天也不早了，快點(diǎn)回去睡吧?！?p>　　“我再呆一會兒?！绷至枳谠褐?，望著天上的星空，目光卻像是透過星空看向別處。

　　龐英看著她的側(cè)臉，抱著懷里已經(jīng)睡著的小徐齊，頓了片刻。

　　“那我就再陪你一會兒吧。”

　　林凌沒有應(yīng)聲，也無所謂身邊多一個人在，只是身邊的人不能是裴沛這一點(diǎn)，讓她忽然想到時有些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