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五月天的歌曲《我心中尚未崩潰的地方》歌詞里的第一句。
醒在陌生的地方,鏡頭變成了刀槍。
一覺醒來后,我已經(jīng)到達了上海,眼前陌生的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只是上海的冰山一角,在這個經(jīng)過無數(shù)刀槍拼殺后才能活下去的地方,我不知道哪一把刀,哪一柄槍會讓我遍體鱗傷,甚至把我打出上海。
在這座夢想比什么都脆弱的城市,我沒有去找與專業(yè)相對的工作,有些事情我在火車上已經(jīng)反復規(guī)劃了好幾遍,比如踏出上?;疖囌竞螅砩现皇O戮虐俣鄩K錢的我得先保證自己活下來,比如去找一份包吃住的工作,等有了一定資本后,才能走進泥潭里,一邊掙扎一邊尋找夢想。
而能迅速滿足這個條件的地方,除了餐飲行業(yè)和工廠,很難再從其他行業(yè)里找到滿足“立足”條件的工作,至少對才從大學那座象牙塔里走出來的我來說是這樣的。
于是名為蜀香樓的火鍋店成為了我融入社會的第一個支點,這家在上海已經(jīng)有好幾家分店的火鍋店,有不少四川人,后來想起,明明還有其他選擇,最后卻還是選擇了這里,其實也就是歸屬感和安全感的問題。
只是,這種直覺顯然有時候會讓人受傷,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這種親切,并不是在任何地方都能讓人感覺到,有時候它會讓一個人深深的認識到,不要輕易去相信一個人,一個人在外面,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如果有什么憋屈,就混著酒一起喝下去。
就像在蜀香樓工作的前半個月,忍受著雙腳傳給大腦的在衛(wèi)生間的馬桶上坐著便不想起來的酸痛感,我勤快得像是要報答誰的救命之恩似的,別人說什么,我就做什么,服務部的其他老員工也因為我有了更多偷懶的機會,而我還得假裝不知道,因為一次事實已經(jīng)讓我知道了拒絕的后果,被排斥都是小兒科,老員工總有辦法讓領班給雛兒略施懲戒,如果不聽,第一次罰款,第二次便滾蛋,對處于試用期里的雛兒來說,一分錢都拿不到,而我不愿意白干,也不能失去這份工作,因為我身上買了日用品后,只剩下四百多塊,尊嚴在現(xiàn)實面前往往沒有還手之力。
所以,我只能埋頭咬牙受著,只能告訴自己忍,忍幾個月后就有選擇的機會了。
不知不覺,我變得沉默寡言,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適應了每天工作中產(chǎn)生的疲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習慣了宿舍里的生化武器,不知道什么時候喜歡晚上夾著被子睡覺,好像,被子才是唯一值得我相信的“人”,像一只蝸牛,只有身上的殼才能讓自己安心。
后知后覺,火鍋店走了一個老人,又來了一個新人,一個心懷音樂夢想的新人,名字叫夏杰華,工作時少言寡語,宿舍沒人時會抱著吉他彈唱,來人時就會收起吉他。
而我,總會下意識的替他分擔一些狡猾老人多分給他的工作,我覺得他還是肩上背著吉他最好看,而不是扛著托盤。
在一次與他一起拖地時,夏杰華輕聲說了一聲謝謝,事后又請我吃夜宵,這個來自江西的小伙子似乎終于愿意對我報以好感了。
然后我才知道夏杰華比我大兩歲,從音樂學院畢業(yè)后四處流浪,每逢有選秀便會去孤注一擲,而結(jié)果全是被打得灰頭土臉,理由各有不同,有說他形象不過關的,有說他唱歌一般般的,也有說他吉他彈的不行的,反正我是覺得他歌唱得很好,吉他也彈得很棒。至于那些海選評委,好像沒幾個是音樂領域的專業(yè)人士,直到幾年后,想起這位已經(jīng)失去聯(lián)系的朋友,我都不知道不比任何酒吧駐唱差的他,為什么頻頻倒在海選上。
時間過得很快,我終于拿到了第一份完整的工資,第一次領的工資被壓了半個月,并不算完整。這份完整的月薪數(shù)額不高,累死累活一個月,加上全勤,整整一千一百塊。
在這個月,我與夏杰華搬出宿舍,在離上班不遠的地方租了一個單間,看著花了一個多小時時間被收拾的干干凈凈的房間,我竟然有一種重獲新生的荒唐錯覺感。
夜晚,每個星期天打電話回家的常例開始,媽媽依然每次會問我過得怎么樣,我依然會笑著騙她說過的很好,同事是多么多么的友好,領班和經(jīng)理也很照顧我,這個月還給我漲了工資。
然后媽媽還是再次讓我不要省錢,說家里不缺那點錢,讓我穿好點,吃好點,我只能點頭應下。
而老爸就沒有那么多話與我說,只讓我注意安全。
等我結(jié)束通話后,夏杰華停下擦吉他的動作,這樂器似乎就是夏杰華的生命,猶如武俠小說里劍客的劍一樣重要,連摸都不讓我摸,有一次趁他不在時偷偷拿出來裝模作樣的過過癮,被逮了一個正著,當時夏杰華的眼神那叫一個幽怨。
夏杰華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我,問道:“成子瞻,你應該不想一輩子就這樣吧?你的夢想是什么?”
我沒正經(jīng)地隨口回答道:“有很多很多錢,找個漂亮到讓其他男人看到了就硬了的女人。”
夏杰華不說話,就盯著我,一副老子沒跟你開玩笑的樣子,我頓時頭疼,想言歸正傳,卻不知從何說起,我抽出餐桌下的凳子,坐下后摸出一根煙點上,才抽了一口,夏杰華又威脅道。
“你要是裝完深沉后,給我來一句要有宏大的事業(yè)和一個美麗賢惠的老婆,我不排除你見不到明天太陽的可能?!?p> 我頓時無語,我還真有搪塞夏杰華的打算,只是沒想到這位朋友這么嚴肅。抽了大半根煙后,我轉(zhuǎn)頭看著屋外,不由笑了一下,心里有些苦澀,緩緩道:“夢想?我都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沒有夢想了,或者說還不知道下一個夢想什么時候出現(xiàn),我沒你那么執(zhí)著,可以在高中時就抱著一個夢想堅持到現(xiàn)在,所以,隨緣吧?!?p> 說著,我轉(zhuǎn)過頭看著依然一臉認真的夏杰華,笑問道:“下一個海選什么時候開始?我想去見識見識,我不參加,我當你的后援團?!?p> 夏杰華回了一句不知道,然后繼續(xù)埋頭擦那把將近六千塊錢的吉他,我見怪不怪,起身找了一本書看,只是還沒翻兩頁,夏杰華又開口說話。
“成子瞻?!?p> “嗯?”
“想學彈吉他嗎?我教你?!?p>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