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就知道你會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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謖深看著久光手中的請柬。
久光默默的抬起一寸，再慢慢的放下，再緩緩的抬起……臉色逐漸的凝固。
“主、主子爺，臨滄山……是什么地方？”
謖深無聲的，感慨的咽下了一口氣。
“久光啊，你也算是皇城之下世家子弟了吧。”
久光心虛的點了點頭。
“那怎么會沒有聽過臨滄山皇家園林呢？”
“因、因為……自小家父將我送入宮中，陪伴皇子們讀書、練功，所、所以出門的機會不多?！?p> “臨滄山啊，就在那頭?！表樖忠恢福赶虮背情T，“從那頭出去，十來里路，就是了。”
“也不遠啊。”說完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要、要是主子爺不高興去。那我去回了霄舅老爺就是……”
“回了？你怎么回啊。是說我翼郡王瘸了，還是被人打斷了腿？當年我能封爵封屬多憑了霄大人的一句話。如今霄大人在這節(jié)骨眼上于城外設(shè)宴，還是皇家園林的臨滄山。又是如此偷偷的派人送來請柬。你若是沒有收下，我就權(quán)當做不知道。收完了跟人說，我不去？不說寒了大人的心，這皇城的其他朝官該怎么看我？”
“久光啊，我好歹也是姓謖的?！敝q深的一聲嘆息，讓久光更加的抬不起頭來。
近幾日翼郡王與柳將軍府走動頻繁，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暗中打聽了，是否翼郡王早已是北疆氏族一派。因為得不到先王賞識，如今索性投靠了柳將軍，狹天子以令諸侯。
前庭霄廣常霄國舅老爺對翼郡王有知遇之恩。而霄大人的站位眼下非常的不清晰。雖然明面上對著強入皇城掌控全局的輔政大將軍柳緋君并無任何不滿。
但凡是柳緋君的私邀，無論是在內(nèi)院還是外院，一次都未參加過。甚至連他的門生也禁止參與。所有人都看出來柳緋君已大勢所趨，紛紛暗中提醒霄廣常，切勿以卵擊石。
如今皇城駐兵實戰(zhàn)之力不足北疆軍的千分之一，氏族軍一人就能抵百人。
而且人家扶持的分明也是個后宮之子，扶的又不是他自家人。
謖深是有些了解這位霄舅老爺為人的，剛正有余靈活不足。他帶著屬地軍匆忙趕來的時候，霄廣常就對他當面提議，以正統(tǒng)之名將北疆柳緋君驅(qū)逐至外，亥國的皇城不需要個外人來保護。
可在謖深看來，就算占地為王，首先也要看個先來后到，是謖百絳先行逃散在外置全城百姓于不顧，柳緋君打著的名號是來勤王的，并沒有任何忤逆謀反的動機。
其次，也是要看兵力的。自己就帶了數(shù)千騎兵，與柳緋君的墨旗軍相比人數(shù)占劣。
雖然霄廣常口口聲聲城中守軍一定會站在翼郡王一邊，但自小被生父驅(qū)逐在外，謖深著實沒有辦法信任這些皇城守軍。
眼看請柬上的時辰將近，謖深還沒有想到一個穩(wěn)妥的推拒的辦法。
他知道只要自己不露面，那些自詡忠君愛國的大人們也只會口中鞭撻，讓他們親自指揮一場驅(qū)趕北疆氏族藩王大將的兵變，他們是做不來的。
然而若是自己遲遲不露面，日后必然落人口實，說自己賣祖求榮，妄為謖氏后人。手握兵權(quán)卻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親兄弟遭人挾持，做個傀儡亥王。
久光愈發(fā)內(nèi)疚，“主子爺，那您還去么？”
“去啊。霄國舅于我有恩，今日特地來請，我怎能不去。再說，柳將軍別苑日日夜宴我都去了，就霄國舅之請不去，說不過去?！?p> “那我備馬？”
“備馬車吧。走的慢。”
“……是?！?p> 皇城大街，一片叫賣、戲雜之聲好不熱鬧。
謖深與久光都是皇城所生之人，謖深是被迫離鄉(xiāng)背井，久光卻是主動離鄉(xiāng)背井，一心想在邊塞開疆拓土固守一方。謖深每每看著這個視自己如兄長般親稔的近身侍衛(wèi)都不免暗自唏噓，到底年輕未經(jīng)歷過朝政的黑暗，哪怕你身披戰(zhàn)功無數(shù)想要加官進爵只有在皇城腳下老老實實提人鞋履。
“主子爺，您看吶！今日好熱鬧。”
“中元節(jié)將近了吧，確實熱鬧?！?p> “什么時候我們浠水郡都也這般熱鬧就好了。”
謖深不免沉默了下來。
浠水郡都在他的治理之下已經(jīng)有條不紊緊湊發(fā)展，然而夾雜在兩大邊關(guān)主城之間，是不可能有更多的發(fā)展機會。兩方人馬都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尤其是側(cè)親王謖海駐守的相山城。
只要他的發(fā)展規(guī)模稍稍一擴，作為叔父的謖海就有一萬條理由將他扼死在襁褓之中。
此次積極響應(yīng)父王謖百絳號召，雖然面上說只是回來看看父王，實則也是希望能夠拿到一點點的支持，哪怕口頭的支持也好，讓他有些微的底氣足以抵抗謖海，否則自己早晚一日會被吞并覆滅。
卻萬萬沒有想到，一入皇城就親眼見證了一次亥國王朝的更替。
“翼郡王——翼郡王吶——！一起走哇？”初聽到這聲音一時間竟沒有認出來是何人，待久光挺穩(wěn)了馬車，見不遠處有個撥開人群邁著小碎步子努力的跑來的白面文人，謖深眉宇一緊。
他想起來了，確實見過這個人，他叫做溫子合。是南院大夫，負責教授幾位皇子的夫子。但由于思想過于激進，后來就被罷免了。
謖深拉上馬車后座的簾子，企圖喊久光假裝沒聽見繼續(xù)走。奈何久光一個實性子，見來人似乎邁不開步子的樣子，追趕的十分吃力，于是索性跳下了馬車，過去扶人家了……
在久光攙扶下，溫子合手抖腳抖的爬了上來，一邊喘著氣，“老生……生……生……老遠就見著……著……郡王……的馬車了。趕、趕……趕了趟。知道……郡王也是去……去山里……帶一程……”
謖深納悶的看著他，“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要去山里？”
溫子合一邊抖著，一邊得意的自懷中拿出了請柬，“邀請名冊……冊……皆……皆是在下寫的?！?p> 謖深暗暗按住了額骨，隱約感覺青筋在怒跳。
霄廣常會如此執(zhí)迷不悟，八成背后就是溫子合這波人在推波助瀾。唯恐天下不亂。
謖深懶得與溫子合聊天就一路看著外頭，突然四平八穩(wěn)的馬車悚然一頓。
“久光！”謖深語氣已經(jīng)不好了。
“主子爺，前頭有人。是屬下失察。屬下這就……”
謖深也不待說完，徑自跳下了馬車，懶得再與溫子合同坐。
擋著馬車正路的是個丫頭，穿著的不是普通人家的衣服，謖深一眼認了出來。
“像是北疆侍女服?！?p> 那丫頭匆匆忙忙道歉，也不看自己撞著的是什么人。
久光攔了下，問，“姑娘可是柳將軍府上的人？”那丫頭這才抬頭來看，也是一眼認出了翼郡王。
“奴婢見過翼郡王。奴婢正是柳將軍府的人，敢請郡王幫幫忙！”
“出什么事了？”
“是三小姐……”說了一半又緊張的四下看了一圈。
“三小姐？你們?nèi)〗阍趺戳??！?p> “將軍帶著二小姐入了宮，說是拜謁幾位太妃和后宮娘娘。怕三小姐坐不住就沒帶，留在了府里……”
“她跑了？”謖深倒是一點不感到意外。
“唉。原本在院子里玩的好好的，突然就嗖一聲……不知怎么飛出去了……”
飛，飛出去？可還行？
謖深當機立斷，把馬車和久光都給了溫子合。
“久光，你帶著溫大人，先去赴會。”
“主子爺，那您呢？”
“我有馬。幫忙找到三小姐，我這就趕去。溫大人，替我與霄舅爺說一聲?！?p> “唉，唉？那三小姐有著整個將軍府的人在找尋，未必就能真找不著了?！?p> 那可未必。謖深暗忖，根據(jù)自己觀察柳緋君并不怎么在乎這個老幺的死活，不知道的時候下人們怕?lián)熯€會去找，等主人知道了卻未必真那么用心找了。
那么個脆生生的小姑娘，想起她空洞，有些茫然無措的眼眸總有幾分似曾相識。
后來謖深才慢慢意識到，過去的他也是那樣一副眸子，因為永遠得不到庇護，總是在謹小慎微、警惕，與冷漠之間反復(fù)穿巡，于是與人間的感情就淡了。
看向任何人的時候都不敢再奢望，再抱有希望，再充滿溫情。
她與他不同的是，明明她看起來就是個生活無憂的氏族小姐，因此也更沒有人會聯(lián)想到她本身承受著多么大的孤寂，多少的恐懼與悲涼。
“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
“為什么。”
“它們告訴我的?！?p> “誰告訴你的？”
“我的朋友們。算了，說了你也不會信的?！?p> “我信?！?p> “真的？”
“真的。”
她從三層高的摩廟菩提臺上一躍而下，看著臺子底下他慌忙去接住她的樣子?？┛┛┑模^一次露出了頑皮的笑容。
“三小姐，我送你回去。”
“讓他們再找找?！?p> “讓誰再找找？”
“那些丫頭小廝們啊。誰讓他們老是怕著我，都不肯正眼看我，也不肯陪我玩?！?p> “可是將軍跟二小姐也該回府了吧?！?p> “不會這么快的。我知道。”她又狡黠的眨了眨眼，“也是它們告訴我的。還有，我是故意翻墻出來的。”
“為什么?！?p> “為了來救你啊。上一次，你在我家井邊救了我。阿爹要殺我。還記得么？”
他想提醒她，話不能亂說。尤其不能說她的阿爹要殺她。可又轉(zhuǎn)念一想，她不過還是個孩子，她只會說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何況她也只是對他說，別人未必會聽她的。
她也是可憐的，平日恐怕并沒有什么人會聽她說話。所以偶爾容她任性著胡言亂語一番又如何呢。
可是，“為什么說，是來救我？”
她抬起了頭，仰望著天空，一行白鷺飛過。
“因為阿爹，要殺了那些，意圖阻撓亥王登基大典的人。”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