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到底是誰背棄了誰呢
>>>
無論謖百絳還是柳緋君都是比謖深料想的更要決絕的人。
他們的決絕源自于他們的歷練，源自于他們的年輪。
還記得頭一次看將軍府中兩位小姐兒的曲舞，柳夕阮是絕對的主角，柳千顏是陪襯。但是這一次依舊年幼的柳千顏被迫穿上了華麗的舞裙，扮成了大人的模樣，被推到了人前，神情中一絲不改的漫不經(jīng)心。
側(cè)親王謖海的目光卻像一頭饑餓了許久的野獸，吞吐著唾沫星子，如狼似虎的盯著她。他的目光令謖深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期間有個陪襯的大人不小心將指尖的酒杯滾落了出去，滾到了柳千顏的腳下。她肢體不勤動作懶散的跳著舞，眼看就要踩到了，謖深猛的一起身，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之下走上前撿起了酒杯。
坐在柳緋君右側(cè)的柳夕阮眼神凌厲的劃過了他，已經(jīng)提醒過他，是時候該離開了。留下來的只會成為陪葬的亡魂。
謖深回到座位，目光掃過兩個北疆的女孩兒，她們大抵怎么都沒有想到原來自己的父親也不過是個傀儡。
鼓聲落下，一曲終了。謖海帶頭鼓掌。同時起身給柳大將軍敬酒。
當(dāng)瞥見起身隨侍一側(cè)斟酒的柳夕阮時，謖海眼中流露出一道貪婪的目光。
“大將軍好福氣?。∠ハ聝膳粋€賽一個嬌容可愛?！?p> 柳緋君心底甚怒，笑他沒有兒子么？！嘴角糊弄著揚(yáng)了揚(yáng)，“是啊。家中三朵金花各有千秋?！?p> “不知長小姐是否也有這等姿容？”柳緋君聞言臉色早已拉胯下來。謖海還在狀似不經(jīng)意的探過二小姐手中酒杯，那酒卻是她為父親斟的。
柳夕阮正要開口，謖深注意到柳緋君卻私下按住了次女的手腕。暗中搖了搖頭。
是啊。一個即將死去的人有什么好值得爭辯的。
同時謖深的心里也有某處放下了。柳緋君并不打算真的將幺女千顏繼給謖海撫養(yǎng)。被莫名揪住的心逐漸的放松下來，面對即將來臨的混戰(zhàn)也有了居高觀望的心情。
謖海應(yīng)文官之邀入城主持大局，順便趕走外藩大將。卻半途變更了主意要與將軍合作了，準(zhǔn)備一舉殲滅老臣。導(dǎo)致文官意識到自己走投無路決定奮死一搏。
奈何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大將軍入城實則受到了亥王的囑托，為的就是另立新主，改朝換代，也讓亥王過去欠下債好一筆勾銷的翻篇。側(cè)親王這就是自己送上門來找死的下場。
而朝中文官使臣多年來始終苛責(zé)著作為亥王的謖百絳也令后者早已心生怨念，借此機(jī)會一并鏟除。于是乍看之下最終得益的人必然是后發(fā)制人掌控雷電的謖百絳和柳緋君聯(lián)盟了。
但，其中還有個因素卻是被謖百絳忽略的。東城門守將袁飛。
袁飛是個中正的人，因此不在謖百絳的算計之內(nèi)，同時也是霄廣常一面的人。雖然柳緋君早已借機(jī)把人派遣了出去，可畢竟走的不夠遠(yuǎn)。聽聞了側(cè)親王的叛變，他一定更加擔(dān)心城中的國舅爺?shù)热瞬蝗站蜁貋怼?p> 謖深輕輕轉(zhuǎn)動著手中的酒杯，也就是剛剛從地上撿起來的隔壁桌那位大人掉落的酒杯，托在指腹之上顛動著。
他詢問父親謖百絳，北疆先祖到底立下過何等禁忌，北疆氏族軍永不入皇城的時候也沒有指望父親會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只是希望父親能夠像對待其他兒子一樣，與他推心置腹的聊一聊，分析一波局勢，哪怕裝作稍加關(guān)心他在邊疆郡都的造詣，夠了。
謖百絳卻是只字未提，草草略過。
他還記得十六弟謖淵是怎么形容父親的，死了倒也好一干二凈，不要再拖累臣民?？梢娭q淵并非謖百絳的天選之人，不過是柳緋君的臨時起意，相中了這個溫順乖覺的十六皇子。
謖深與謖百絳在長廊盡頭分別的時候，謖百絳期許著信誓旦旦看著他，“或許還用不到你。但——若萬一被謖海逃脫，與相山軍匯合，深兒，你必為我拖住相山軍，絕不能讓他們毀了皇城，明白了么?！?p> “是的。父王?！北藭r謖深眼中已然閃過一抹陰翳之色。
鼓聲方落，刀槍鏗鏘之聲自廳外驟然傳來。正與柳緋君觥籌交錯杯影鞠懷的謖海面色一變，“將軍，這是做何？！”
柳緋君談笑自如置若罔聞，“許是院外有人喝多了，醉酒鬧事。謖海老兄，你也知道，我北疆氏族性情開放豪朗，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你且在這里坐著，我去看看，立刻就回。”
說完立刻起身，卻微微一側(cè)頭，“阮兒，你跟為父一起去看看?！?p> 他不喊還好，一喊，謖海再遲鈍也意識到不對勁。
柳緋君牽起柳夕阮，將目光放在了前方剛剛一舞作罷百無聊賴的柳千顏身上?！邦亙耗氵^來，與未來義父說說話?！?p> 于是謖海提起來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這不還有個女兒在自己手上么，出不了大岔子。
柳夕阮卻輕輕脫開了父親的手掌，“阿爹你先去，我留下陪小顏?！?p> 或許就是這一刻的遲疑，這一刻的姐妹之情，讓柳夕阮逃過了這一劫。
隨著柳緋君走了出去，謖深注意到自己周圍鄰桌的大人們中也有幾個悄無聲息的在慢慢消失。
一枚響箭穿透門楣，筆直的插在原本屬于主人之位的大座上，仍由何人都無法繼續(xù)假意淡定了。
謖海匆匆忙忙的奔向了自己的貼身護(hù)衛(wèi)。
作伴客的大人們也雜亂無章紛紛涌出主廳，在院子里亂成一團(tuán)。
蒙面黑衣人沖了進(jìn)來，將軍府的家將卻不知所蹤。謖海被十幾個黑衣人逼到了角落里，不由著急大喊，“快！來人保護(hù)我——重賞！有重……”卻還沒有等他說完，黑衣人就與他的護(hù)衛(wèi)廝殺成一團(tuán)。
謖深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將軍府的兩位小姐。就算是民風(fēng)彪悍的北疆氏族女兒面臨如此混亂兇殘的場面她們也鎮(zhèn)靜的過分了。
柳夕阮牽著柳千顏的手躲藏在一只矮腳桌底下。這時候一個黑衣人被謖海的親衛(wèi)砍倒，就撲在了那口桌子腳邊。目光恰好與兩個女孩兒相對。
謖深一步向前，卻只見柳夕阮單手掌心一翻，還未看清她掌心藏了什么，就見她四指拍在了倒地的黑衣人太陽穴處，一拍之后，黑衣人四體抽搐了幾下再也不會動了。
待她收回手的時候，謖深才看清楚，那是三根凌長的鋼針。進(jìn)去的時候是白的，故看不清楚，可出來的時候是紅的，怵目驚心。
黑衣人不會動了的時候，謖海也發(fā)現(xiàn)了她們。他的眼底里冒起了烈焰燎原的怒火，“柳緋君！我要你的兩個女兒陪葬！”
柳夕阮身手靈敏，處處殺招。她沒有多余的花拳繡腿，甚至不能說她會什么硬功夫。但是，她的目標(biāo)明確而清晰，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像在舞蹈，每一個閃避極致且險峻，然而眼神沒有遲疑過一刻。
從靴子的一側(cè)抽出小刀，凡是接近她跟幺妹的人，都避不開她側(cè)下腹的一刀，下顎的一刀，以及脛骨上的一踹。
但畢竟人小體嬌，在被對方摸清楚了套路后她的招數(shù)就不怎么好使了。
謖海怒罵，“抓住這兩個小婊砸，我要當(dāng)著她們爹的面，扒皮抽筋燙沸油！”
在謖海寬闊得有些臃腫的身材抓住她們前一刻，謖深一步向前，推開了謖海。
“老九？！混賬東西！我就知道你跟他們是一伙的！你老子不行了，你會這么好心千里迢迢跑來祭祖？分明就是想攀附新君，禍害我相山城，禍害我邊關(guān)的兄弟們——一起殺了！殺了！都不要活了！”
“父王說，王叔有失德行，未能作侄孫表率。賜死?！痹捯袈?，右手反手抽過柳夕阮手中小刀，左手一接，直接刺入了謖海右側(cè)脖頸。謖海噗噗的兩聲吐出了一口血泡……
“你——”
謖海的護(hù)衛(wèi)見主子一死，瞬間亂了方寸。黑衣人見目標(biāo)已死，目光凝聚掃視四周，準(zhǔn)備肅清現(xiàn)場。
謖深低頭，將手中的小刀遞還給柳夕阮，她卻并沒有接過。
“你為什么救我們？”
“兩位是將軍府上千金，難道不該救？”
“可你殺了……”
“我是為了救兩位將軍府的小姐，才不得已殺了側(cè)親王。柳將軍會明白的吧。”
柳夕阮緩緩的低了下頭，眼前的郡王，是她瞧輕了呢。
柳千顏卻扯了扯姐姐的衣袖，“阿爹?！?p> “阿爹怎么了？”
“阿爹，不在了……”
“??？”
將軍府的家將突然四面八方的涌來，與黑衣人對峙起來。但是彼此都沒有戀戰(zhàn)的跡象。家將中為首的氏族戰(zhàn)士道，“兩位小姐請隨末將走?！?p> “賀牧大叔，發(fā)生什么事了，阿爹呢！”
“將軍不在了?！?p> “怎么會……”
“外頭圍過來一批皇城守軍，說將軍意圖謀害亥王不成要奪位爭帥，扶持新君，作亂謀反，證據(jù)確鑿當(dāng)場伏法……”
“什么，伏法？”
“二小姐請先隨末將出城再說，完了恐怕就回不來北疆了！”
柳夕阮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妹妹，她還是那么安靜的，就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
“千顏！你是不是，早就看到了……？你說?。∧闶遣皇恰缇椭?！那是我們的阿爹啊……”
“可是你也看到了，他要殺我啊。”
“你……！”
那戰(zhàn)將卻語氣冰冷的拂開了柳三小姐，“末將受令，一旦將軍如遇不幸，務(wù)必拼死護(hù)送二小姐回北疆。但，不必帶上三小姐了?！?p> “什么？她，她是妹妹啊……”
“是將軍交待的?！?p> “阿姐你走吧。”
“不行！回去了，我如何跟阿娘說？”
“阿娘會明白的。她生下我的時候就應(yīng)該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