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知道
“挺尬的,不過,男人還懂得干這活,也不錯?!蹦灸象鲜裁词聸]有一般坐下來梳頭。
男人越能干,女人越享福。這是誰說的,所以會幫人穿衣服很好啊。
學(xué)藝術(shù)的她,心比較大。
“確實不錯,公主穿衣服啦!”小桃驚喜無比,接過木南笙手里的綠檀木梳子,誠心實意替她梳著。
木南笙差點沒轉(zhuǎn)身拍她一巴掌。
這口無遮攔的小丫頭,在淑士過得實在太過于舒適自在,導(dǎo)致她說什么都不經(jīng)大腦。
這話咋一聽就好像她木南笙以前不穿衣服一樣。
她是真把自己給賣得徹徹底底,一會兒說她不干正事,斗雞走狗,這會兒又說她不穿衣服。
她以前在淑士王宮是不怎么愛穿衣服,主要是那些衣服包含各種零部件,累贅又俗氣,但是輕如蟬翼的各色芻紗衫,她是愛的!
“怎么了?我說話惹公主生氣了?”
小桃雖一臉無辜,但知道這廢品公主除了一根筋貪戀美色外,別的事都不甚在乎,心尤其大,什么都無所謂。
依然若無其事幫她梳理頭發(fā)。
一邊梳一邊道:“公主的一襲秀發(fā),賽過天穆野三千飛瀑?!?p> 四海八荒誰都知道,天穆野的三千飛瀑,是何等的波瀾壯闊,傾瀉千里萬里,木南笙撫著自己云霧一般垂墜的發(fā)絲,早已經(jīng)習(xí)慣小桃夸她的頭發(fā)。
隔壁少年聽到天穆野三個字,再也鎮(zhèn)定不下來,腦海翻騰,心仿佛被什么玃住一樣,記憶的大門隨之打開,咀嚼了多年的碎片,潮水般涌來。
昨晚,他明明已認(rèn)出她,他卻懷疑。
他總覺得不會再有重逢的可能。
他苦笑著。
豎起耳朵,只聽女子淡淡道:“把銅鏡喚出來,我好像被蚊子咬了?!?p> 木南笙撫著自己的側(cè)臉,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起了疹子。
責(zé)怪死丫頭無益,倒是她的臉,奇癢無比,凝脂一般的臉頰突然長了東西,摸著挺嚇人的。
說起來,她還要感謝那把女人捧在天上養(yǎng)的國度,愣是什么好東西都用來滋養(yǎng)女子,一個個弄得唇紅齒白,清麗無暇。
就比如她穿越的這張臉,瑩白飛動,皎如月明如雪,兩頰氤氳著些許海棠的胭脂色,從不施粉,卻燦若明霞。
她平時洗臉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稍微一用力,那甘露般水靈的皮肉就破了。
“是,是長了個包,奴婢該死,奴婢沒有照顧好公主,奴婢不該貪睡,不該不幫公主看著蚊子……”
小桃舉著銅鏡撲通跪地,這回她是真自責(zé)得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
和親,若是容顏毀了,那還怎么和?
“起來,被蚊子咬了一口有甚關(guān)系,一兩個時辰就下去了。”
木南笙瞅著鏡中那張瑩瑩浮動的臉,依然是那么可人,如透明的輕青的玉,只是多了一個紅印子,不過不要緊。
蚊子咬,小事。
“與小時候一樣,她還是這么不小心自己。”他在心里嘆息。
從袖口里喚出藥瓶,起身,正要朝著她們走過去,忽聽門外高喊:“吃飯了……吃飯了……”
值班的獄卒,換了兩個嗓門特大的。
木南笙望了望送進(jìn)來的黑乎乎的面餅,還是蕎麥做的,食品單一到成了絕品,一時陷入了沉思。
當(dāng)初壽麻國到淑士搶糧食,原本淑士要狠狠還擊,但因淑士不產(chǎn)鹽,被產(chǎn)鹽的壽麻國掐著脖子,反倒算一把,弄走了她這公主。
淑士缺鹽,她變不出來,但是這壽麻國缺糧還不好辦?把她在淑士傳授的那一套復(fù)制過來。
要獲得立足之地,就必須體現(xiàn)出自己無可替代的價值。
同樣是勞作,在田里搗鼓多愉快,要真成了官府的奴婢,指定把人給憋屈死。
這里雖然地處西荒最西頭,明顯是一大塊綠洲。
播種作物的條件完全具備。
“去告訴你們大王,我有辦法讓你們的臣民擁有更多的食物!”
兩獄卒被木南笙一喊,朝這邊走來。
白衣少年亦抬眸向木南笙望了過來。
木南笙苦口婆心向那倆大嗓門說了自己決定幫助他們發(fā)展生產(chǎn),以絕他們燒殺搶奪的野蠻惡習(xí),結(jié)果兩大嗓門雖然不似昨天那倆雜碎那般無禮,卻純碎草包一個。
不僅沒聽進(jìn)去木南笙的發(fā)展觀念,還認(rèn)為她腦子有問題。
“種多難吶,搶多容易,這不是腦子有病嘛!”這是兩野老粗丟下的話。
深受打擊百無聊賴的木南笙靠著欄桿發(fā)呆,她得另想辦法,她可不能真的去做那什么隸臣妾。
“臉,我看一下。”是那昆侖雪茶的聲線,好突然。
木南笙轉(zhuǎn)身,少年已站到她面前。
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少年偏身過來,輕輕抬起她的下頜,細(xì)細(xì)查看起來。
終究是牢獄里光線太暗,他看得費勁。
木南笙只覺眼前豁然一亮,一支小火苗就從他手心躥出,一跳一躍,正好定在可以照著木南笙側(cè)臉的位置。
“疼嗎?”
“不疼,就是有點癢。”
他大概是在替她抹藥,冰涼的手指,在蚊子咬過的地方輕輕畫圈。
“好癢!”
他不畫圈還好,他一滑動手指,木南笙就感覺奇癢無比,或許藥有問題?
意識到自己忍不住出聲,木南笙的臉?biāo)查g飛紅。
他卻沒事人一樣,輕聲道:“最開始有點癢,忍一忍,過一會就好?!?p> “嗯。”
此刻火光照亮了他的側(cè)臉,木南笙只能看到他前挺的下巴,專注,一絲不茍,全力以赴。
木南笙試著把眼眸調(diào)到最左邊,他的臉便完全展現(xiàn)出來,側(cè)顏好看極了,從耳垂到腮幫,到下巴,三條直線,全是硬轉(zhuǎn)折。
如果表現(xiàn)在畫板上,三條直線相切,唰唰唰一氣呵成,無需修改。
然而,卻溫柔,又硬又溫柔。
“什么時候?qū)W會種地的?”他大概是覺察到木南笙在努力看他。
王族世子就是不一樣,方才她滔滔不絕講述的時候,兩草包不以為然,他卻聽得極認(rèn)真。
就比如木南笙講怎么開荒,怎么引水灌溉,怎么按照時序精耕細(xì)作,他的茶是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送。
但是他問什么時候?qū)W會的,她上輩子學(xué)的,誰信?
“你覺得我這個想法怎么樣?”
“很好?!?p> “對了,你是哪國人?”
對方好像很意外木南笙會問這個,擦藥的手突然頓住。
“她沒認(rèn)出來?!鄙倌甑男脑诓蛔约河X收緊。
“不過不要緊,我認(rèn)得你,就夠了。”他原本已經(jīng)暗下去的眼眸又閃爍起來,融融望著木南笙:“在下南方祝融氏長琴無玄,居火荼國。”
“祝融后裔,炎帝一脈,很厲害耶!”
終于聽到一個與她顓頊之后齊名的,木南笙情不自禁笑開來。
什么壽麻人,簡直聞所未聞,估計就跟那個石油大國一樣,盡占著有鹽的好處。
祝融氏則不同,多少傳奇?zhèn)髡f。
少年感受到她的喜悅,抿唇:“公主知道?”
“知道。”
“公主什么時候知道的?”
“很久以前就知道?!?p> “對了,你是叫長琴還是無玄?”
“公主可以叫我無玄,或者……玄?!?p> “無玄,我叫木南笙?!?p> “嗯,我知道。”
五年前就該就知道……他在心里慘然想著,臉上卻浮動著暖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