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澤有些糾結。
正常,他是不會去詢問他人的難處的。
在這諾克斯,不幸的人多而廉價,就像是鞋底上的泥土。
他能力和正義感都有限,頂多就是看不過眼又力所能及的事情恰巧發(fā)生在自己面前,才會想辦法插手。
就像是見人玩手機沒看到腳下的井坑,他會出聲提醒,甚至拽上一把。但若是人掉下去了,他頂多叫警察。不會自己下去。
不會自己去找麻煩事做的。
有那時間,不如給自己放個假,玩兩把游戲。
會去在流浪者街道內救人,也是因為被血色商人的態(tài)度給激怒了。
而救的人是誰都行。
不過,虞澤瞄了眼莫思寧的臉,又想了想她的能力。
覺得維持良好的關系百利無害。
‘不能直接講說難處就給錢?!轁尚南搿!唤尤诉€在這,萬一他和人說了這事。我家的門都會被編凄慘故事的騙子煩死?!?p> “你這么需要錢??隙ㄊ怯须y處吧?!庇轁捎趾攘艘槐蓸?。“不介意的話,說來聽聽,說不準我能低價替你解決?!?p> 好,他嘗試過了。已經給了莫思寧一個交代。接下來,只要這大漢拒絕或是猶豫不說話。他就能拿著大部分錢走人回家打游戲。
虞澤的手在裝錢的牛皮紙袋上輕輕搭著。
大漢早已放棄了不去求人,不愿說出難處的尊嚴。他對增加任何一點可能性的渴求都像是水缸里的金魚,寧愿撐死也不愿放過一粒魚食。
沒有一絲猶豫的,他說,“我的女兒失蹤了?!?p> 虞澤試圖離開的腳挪了回來。
他想,這可難辦了。
“失蹤多久了?”
“半年了?!贝鬂h哽咽著說道。
半年。說句難聽的,在這諾克斯,大漢孩子還活著的可能性不大。四肢健全,五官不缺,頭腦心理健康的概率就更低了。
“娃兒和我都不是當?shù)氐?。我們本在邊緣四區(qū)打獵為生。但她爭氣,硬是考上了中心一區(qū)的學校?!贝鬂h的眼睛紅了。
莫思寧在一旁聽的很認真。
虞澤能從她的神態(tài)上感到詭異,她像是能通過語言和觀察來窺視他人的內心,并以此獲得滿足。
好似一位出現(xiàn)在恐怖傳說的女妖。
“但半年前的一天,她和同學出去玩,回程時坐了東可可站的列車。人就失蹤了?!贝鬂h用手捂住了臉。
“整趟列車檢查完,都沒有找到她和她的同學。娃兒們被歸類為異常失蹤。沒人愿再調查下去?!?p> “其他失蹤娃兒的爹媽都放棄了。我其實也想過,但我想我家的娃兒不論發(fā)生了啥困難,都會頑強的去對抗。我要是消沉了,那不就是親手掐斷了她的掙扎。我做不到這事?!?p> 虞澤插話了,“所以,你拼命掙錢是為了發(fā)委托找你的女兒?”大漢說的并不像是假話。但這種愿意為家人來委托社賣命的人,諾克斯內少見。
“找過兩家,一家是騙人的,另一家找了些資料就把我塞給了萬事平安社。說這委托得讓這家接?!?p> “但那價格老嚇人了。起價就是十萬。我這個,他們說起碼要給五十萬,才有人會去接。給兩百萬以上,他們會安排能解決的人去做。”
虞澤在入社的這四個月,委托報酬多是在一百到兩千內徘徊。
報酬上了五千的委托,除開發(fā)委托的人特別有錢,委托難度一般都是讓處于人級高層的他要冒著缺胳膊少腿的風險。
上了一萬,便是會丟命的事。
萬事平安社對越低級員工的抽成越狠,所以虞澤沒把握確定大漢的委托是人級不能接的。
但聽萬事平安社要的價錢,危險性一定不低。
自己不能接。
虞澤掏了掏自己的口袋,發(fā)現(xiàn)空落落的只有手機和縮小的嚎叫之箱。
他拿起牛皮紙袋,付了酒保給的賬單。
“出去吧?!彼f。
大漢木然的跟上,走出了酒館。
“你女兒的名字叫什么?”虞澤覺得諾克斯真是個多霧的國家,從流浪者街道飄到郊區(qū)。
“佐若木?!?p> “記下了?!庇轁蓻]看,憑手感從牛皮紙袋中抽出一沓錢,塞進自己的口袋,再把牛皮紙袋和剩下的錢丟給大漢。
大漢伸手,有些迷茫的接住。
“你這么在乎女兒,就不要發(fā)五十萬的委托賭運氣。攢到兩百萬,讓社里派能干的人去。起碼能給你個結果?!庇轁山o了個忠告,轉身快步離去。
他不想被纏上。
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濃霧內。
“結果就拿了兩千多啊。我還真有錢?!庇轁牲c著從口袋里掏出的鈔票,嘟囔著感概道。
“誒,都怪泥吉婭給的太多。讓我一下子失去了煩惱,滋生了無謂的同情心。下次最多七三分。我拿大頭?!?p> “嗯?”莫思寧歪頭看著虞澤。她似乎覺得他的煩惱也很有意思。
“說來,你為什么想聽他的難處???有什么意義嗎?”虞澤問向導致他只拿了兩千的罪魁禍首。
“嗯,不,沒有意義,一定要說,和我個人的新愿望有關。”莫思寧走在虞澤身旁。
“愿望?”為什么會有愿望,虞澤有些疑惑。穿來這十八年,他認識到這世界的人是有著真實的情感和記憶。
他們生來和他原來生活世界的人類并無二致,只不過這兒的環(huán)境并不友好。
但莫思寧,在他的心里還是和Npc無異。
說真的,她和正常人不太一樣。他能看出些微的模仿感,就像機械人。
“或許該說是缺陷,我的情感平和,緩慢而長久。”莫思寧邊走邊不帶任何私情的評價著自己?!俺H丝吹胶眯Φ氖虑?,他就會在瞬間開心,哈哈大笑。然后快樂迅速平息,直到看到下一個好笑的刺激?!?p> “而我,”莫思寧指指自己,“我的開心會像只攀爬著的蝸牛。在不影響自己判斷的情況下,平緩的釋放。越是開心,時間越是久。悲傷,憤怒,恐懼,也一樣?!?p> “我并不是感受不到情感,所以,若我能和人維持正常的交流便能更自然,或是更正常的表達出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