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于亮了。
白六爻伸著懶腰從屋里走出來,這是他幾個月以來睡過的最安穩(wěn)的覺。
甚至可能是幾十年來睡得最安穩(wěn)的覺。
擺脫了死亡的陰影之后,睡覺才能心無旁騖……
但當(dāng)他看到自己的外孫女跟葉嘯一起從屋子里出來的時候,他忽然就有點恨自己心無旁騖了。
“這才認(rèn)識一天不到哇!怎么就跟人家睡一起了呢?!”
白六爻趁著葉嘯去喂小黑的功夫,朝著自己的外孫女咬牙切齒。
“還不是怪你呼嚕太響?!标柍掳琢死项^兒一眼,“好懸沒把屋頂震下來?!?p> “那也不能跑去跟這小道士一起睡!”白六爻恨得直跺腳,“你這姑娘家家的!你知道這道士有沒有銀子,你知道你要是洗了偽裝,多少富家公子哥搶著……啊哈哈恩公早哇!”
葉嘯從小黑吃飯的房間里走出來,奇怪地看了一眼白六爻,點點頭算是聽見了。
他聽到有人在院子里跺腳,還以為昨晚那位姑奶奶又犯什么病了,出來發(fā)現(xiàn)是白六爻在跟自己的外孫竊竊私語。
說話就說話吧,跺腳干嘛。
葉嘯奇怪地轉(zhuǎn)身,又回屋找小黑了。
昨天這家伙差點把自己的肚皮撐爆,今天一定得注意。
“你實話實說,你昨晚跟他……”白六爻見葉嘯回屋了,臉上堆出來的笑容瞬間消失,但沒等他問完,一個冷著臉的美女從葉嘯房間里走了出來。
這姑娘身穿勁服,修身的造型把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突顯得淋漓盡致,雙腿修長、胸脯高聳、腰肢纖細(xì)。烏黑的長發(fā)束在腦后,露出一張明艷的臉蛋,點漆眸子、高挺鼻梁、艷紅嘴唇。
換作白六爻年輕的時候,遇到這種美女,高低也要給她看看手相。
可惜就是臉上的表情過于冰冷了。
不對,等等,三個人?!
“你……你們?nèi)齻€?!你們……”白六爻嘴唇顫抖,“罷了罷了,找個良辰吉日把事情辦了吧,給恩公做小就做小,就當(dāng)報答救命之恩了?!?p> “糟老頭子你說什么怪話呢?”陽朝月一臉莫名其妙。
“怪話?你告訴我,你和恩公昨晚在房間里干嘛了?”
“看手相啊?!?p> “就看手相,沒干別的?”白六爻臉上每根褶子里都寫著不相信三個字。
“是啊,就看了手相,還沒看完……”
陽朝月話說了一半,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她湊到白六爻耳邊低聲說道:
“糟老頭子,我跟你說啊,那道士的手相怪的很!”
“叫恩公!……嗯?有什么怪的?”
聽到陽朝月管葉嘯叫那個道士,白六爻才松了口氣。但陽朝月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深深皺起了眉頭。
……
葉嘯把小黑從谷子堆里拎出來的時候,院子外已經(jīng)傳來了香客的喧嘩聲。
今天的香客,來得比以往更早一些。
葉嘯把小黑送進(jìn)自己房間,沒管竊竊私語的爺孫倆,也沒管臭著一張臉的林安然,推開院門走了出去。
“小道長!”
院外的香客看到葉嘯出門,七嘴八舌地跟他打起了招呼,這小道長不光修為高強,能殺那么大一只狼妖。這道觀里的神仙也跟著這位小道長變靈驗了。
“道長!俺媳婦生了娃,六七天也沒下奶。俺前天剛來上香求神仙保佑,昨天俺媳婦就下奶了!俺今天是來還愿的!”
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朝葉嘯喊道。
“俺家娃感了風(fēng)寒,俺也是前天來上的香,昨夜俺家娃就退燒了?!?p> 另一個穿著干凈的女人也朝葉嘯喊道。
“俺爹病好多了,能下床走路啦!”
“俺家囡囡許了個好人家!”
“多謝神仙讓俺家豬一窩生了十二個崽兒哇!”
好家伙,葉嘯都不知道自己還能管著豬下崽兒。
“多謝各位鄉(xiāng)親抬愛?!比~嘯朝香客們拱了拱手,在一片嘈雜中大聲問道,“在下跟各位鄉(xiāng)親打聽個事,可有人知道那平安縣槐樹鄉(xiāng)怎么走?”
喧鬧的人群安靜了一下。
“俺知道,就是那前幾天鬧鬼的槐樹鄉(xiāng)嘛!”方才那位媳婦下了奶的莊稼漢大聲說道。
“大郎!可不敢這么說哇!”
他身邊的中年婦女給了他一下。
“有什么不敢說的?”大郎梗著脖子反問,“小道長既然這么問,那肯定是要去驅(qū)鬼啦!”
“是哦!”大郎身邊的中年婦女恍然大悟,“大郎你今天怎么機靈起來了?!?p> 大郎欣然答應(yīng)了葉嘯讓他帶路去槐樹鄉(xiāng)的請求。
“不遠(yuǎn),只有不到三十里路。如果騎驢,一個時辰就能打個來回。”
在葉嘯問路程遠(yuǎn)近的時候,大郎如是說道。
吃過早飯,三人一起上路了。
大郎騎著一頭小毛驢走在最前面。林安然騎著她的小紅馬,小紅馬的屁股上還有一只蹄子印兒。
葉嘯則騎著他的高頭大騾跟在最后,高頭大騾顯然還對小紅馬有點意見,老是沖著人家打響鼻。
小紅馬像它的主人一樣,高傲地走在前頭,看都不看身后的葉嘯一眼。
臨出發(fā)前,林安然又鄙視了一通葉嘯。
倒也不怪林安然刻薄,這道士沒有驅(qū)鬼的法器,說到哪里也會被人笑話。
這道士如果真的不頂事,那到時候我就得搶先出手了,別讓惡靈給嚇?biāo)懒恕?p> 林安然騎著小紅馬,心里盤算著。
要等這姑娘先出手,看看人家是怎么驅(qū)鬼的。
葉嘯騎著高頭大騾,心里也暗暗思忖。
老實巴交的大郎根本沒感覺到氣氛有些古怪,他興致勃勃地跟兩人介紹情況:
“那被惡鬼滅門的劉家,是槐樹鄉(xiāng)最有錢的一戶人家。聽說那天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全家老小都面色烏青發(fā)黑,身上沒有半點傷痕,但是他們臉上那表情啊……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樣。嘶……不對,就是看到了鬼……”
“那劉家平時在鄉(xiāng)里名聲如何?”林安然開口問道。
“劉家在鄉(xiāng)里名聲不錯,平時也沒干什么壞事,也不知道怎么被惡鬼給盯上了……對了,他家大兒子一個月前上吊死了,聽說是得了什么怪病,渾身劇痛難忍,遭不了那個罪,就自己了斷了……”
林安然沒再說話,眼神中露出思索的神色。
兩人身后,葉嘯騎著騾子,閉著眼。
昨晚一宿沒睡,多少有點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