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厭色之喜
蘇徇打量著十米開外的一眾流氓。
何至于一眼就看出來那是一群流氓?畢竟一眾人中臉上也沒有寫著“流氓”二字,也沒有兇神惡煞的神情長相,他們穿著雖然樸素但是整潔,也沒在欺負(fù)人或者搶劫。
但對蘇徇來說依舊是流氓,一切,都是因為那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中坐著一個胖女人,蘇徇有點奇怪,大概那日打完一架后,自己腦補的對手太強壯兇惡,是個兇神惡煞的母夜叉,此刻那個胖女人看起來倒是有點消瘦了。
那女人坐在一群人中,豪爽的哈哈大笑,笑的分明有些勉強,周圍的男人卻沒有注意,蘇徇也只在意的看她腰間掛的那個繡了符文的小香囊。
而胖女人不經(jīng)意間看見一個錦衣公子徐徐走來,懷里揣著一只毛色錦麗的母雞,面色矜貴,滿面春風(fēng)。
說是滿面春風(fēng)實在是不為過了。云醒此刻只有兩個想法:
第一,打敗她!
第二,漂亮的打敗她!
找回場子這種事,是蘇徇骨子里帶的,看見眼前這一群人的姿態(tài),明顯,不是兄弟就是小弟。一挑眾勝利的這種事件傳出去,簡直氣派極了!
奈何圍觀群眾不夠多,不知道上次親眼見自己被揍的滿地找牙的那些人在不在。
要是不在,豈不遺憾?
蘇徇的腦子明顯已經(jīng)想入翩翩,忍不住眉飛色舞。
胖女人已經(jīng)陷入回憶,看著蘇徇的身影早就涌上了恐懼,指甲嵌進(jìn)肉里依舊忍不住顫抖,蘇徇看了一眼,皺起了眉頭,好心情頓時煙消云散。
“站起來?!?p> “草民不敢?!蹦切┝髅ト紦渫ü虻搅说厣?,胖女人幾乎是匍匐在地上身似抖篩,她那往日打起架來張牙舞爪絕不彎曲的脊梁,此刻卻和宮中的奴仆們一樣,彎出來卑微的弧度。
蘇徇居高臨下:“起來,和我一戰(zhàn)。我可記得你?!?p> 胖女人幾乎是聲音顫抖:“不是的……安世殿下!是我蠢!是我蠢!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女人語氣哽咽,言語中滿布的恐懼卑微。蘇徇聽見卻更不滿意了,頗有種打了一生的宿敵突然跪地認(rèn)輸?shù)臒o力,或者是努力的練功得不到校驗的遺憾。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煩躁的來回踱步,胡亂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沒有看見跪在地上的胖女人,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言辭卻裝作惶恐的樣子:“旁……旁顧年?!?p> 蘇徇看著跪了一地的人,抓抓自己的頭發(fā):“煩死了!跪跪跪就知道跪!打一架吧!像之前那樣!罵街也好什么都行!”
聞言,眾人訝異的抬起頭來,言語不敢說明,但是任誰都知道他們在想什么:這人有病吧!什么破嗜好!
旁顧年也抬起頭,撇撇嘴,眼神中飄過幾點鄙視和訝異。
蘇徇忽然站住腳,走向旁顧年半蹲下來看著她,白玉般修長的指節(jié)無意識的摩挲著懷中集美的毛,認(rèn)真點評:“奇怪,珠圓玉潤還蠻可愛?!?p> 蘇徇沒有說錯,旁顧年的臉不同于精致的瓜子臉,而是宛若一輪粉紅的新月盤,圓圓的眼睛上方有著一雙英氣秀麗的長眉,一雙眼睛透著古靈精怪,笑起來分明像極了福娃娃。
可是這雙眼睛此刻充滿戾氣,蘇徇對她的點評明顯讓她當(dāng)做反話聽進(jìn)去了,旁顧年的雙眼涌上些許冰冷,像極了一個發(fā)怒的福娃。
一眾小弟好似同時起了雞皮疙瘩,身形一抖。一個小弟的斗雞眼中甚至流露出一抹佩服。
想必,她有些在意別人的評判,尤其是樣貌體型,那個女子會全然不在意?
蘇徇毫無所覺,不無遺憾的嘆息道:“旁姑娘,肯定有人嫌你胖吧。沒眼光?!?p> 一眾小弟聞言,一起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個斗雞眼的小弟嚇得連斗雞眼些許分開了。
斗雞眼小弟:大爺!你以為你這樣說,大姐頭會感謝你?!不管咋說都不會!只會把你打到死!
許是旁顧年此刻的乖巧臣服,讓蘇徇忘記了那個和自己街頭撕扯的胖女人,那個在市井間長大,張嘴就是臟話連篇的胖女人。
又或者,蘇徇的話就是故意激怒旁顧年的,誰知道呢?
如此誠懇的客觀評價,與旁顧年被人明目張膽的奚落諷刺的成長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得十分礙眼。
果然,旁顧年抬頭看向蘇徇,雙眼竭力直視著對她評頭論足的男子,昂起頭來:“安世殿下,我可不敢和你打,畢竟,你的身份在那擺著,說到底,比的還是身份,呵,你贏了!”
想必她霸道慣了,這樣敢怒不敢言的時刻不多,所以她的忍氣吞聲中藏不住怨氣,言語中滿是鄙夷不屑,又帶著明晃晃的瞧不起來回?fù)簟?p> 那言語中的瞧不起,不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而是打心底里就看不上。
盡管蘇徇一向思路奇葩卻也被人踩到痛腳似的,尤其是聽到安世,聽到身份這種字眼時他皺起了眉頭,模樣卻突然笑呵呵的,但眼中分明沒笑意:
“哈,你不講道理!不要用我的身份湮滅我的努力和我的天資聰穎!……你這樣說,我還非打不可了。武功可是沒辦法讓別人替我練的!現(xiàn)在就讓你瞧瞧地我的本事!”
說罷指著她腰間掛著的那個繡有符文的小香囊:
“還是它。當(dāng)個彩頭,贏了歸我?!?p> 旁顧年也攥起想戰(zhàn)的拳頭,看了看身側(cè)的小巷,眼神帶著等待,好像在等什么的到來,但似乎還沒有動靜,于是邊松松筋骨邊諷刺道:“但愿你的本事不只是會投胎和吹牛皮……”
蘇徇開心極了,終于得逞,于是把集美抱在一邊,給它草草鋪了個窩,站在旁顧年的對面,摩拳擦掌,蓄勢待發(fā)。
蘇徇:“幾局勝負(fù)?”
旁顧年:“趕時間,一局?!?p> 蘇徇抻抻筋骨:“好遺憾,今天沒什么百姓在一邊觀看。傳揚不出去豈不遺憾?!?p> 旁顧年皺起眉頭:“廢話少說。安世殿下,來吧?!?p> 蘇徇笑了一下,一句“你的脾氣合我胃口”還沒出口。就側(cè)耳聽見身側(cè)的巷子口傳來了敲鑼打鼓之聲。
嗩吶,小號,鑼鼓喧天,鞭炮炸出花火,聲音里都帶著潑天的喜氣。
須臾間,還沒反應(yīng)過來,蘇徇只覺得自己被人伸手一拽,拽到了一座破落的矮墻后面,那個斗雞眼的小弟還不忘記把集美也捎上,此刻一眾人蹲在矮墻后面,斗雞眼兄把淡定的母雞遞給他,蘇徇抱著雞,恍惚本能的感激點頭:“多謝多謝。”
話落回神,又察覺自己的小臂被人握著,他抬眼看去,旁顧年正一邊松開他的胳膊,一邊將頭探出去,看向那條傳來喜慶聲音的小巷子。
旋即她從懷里掏出一條黑色的布,將臉蒙住,只露出一雙眼睛。
眾小弟見狀,亦是將懷中的蒙臉布掏出來,紛紛蒙住自己的面孔。
蘇徇看旁顧年將腰間的小香囊扯下摩挲幾下,仔細(xì)的塞到懷里,又不知道在想什么,將香囊從懷里掏出來重新系在腰間,深深呼了一口氣,眼中帶著掙扎和豁出去的決絕。
喜慶的氣息越來越近,鞭炮聲絲毫不停歇的放著,蘇徇看去,在滿街的十里紅妝前頭,坐著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男人,身穿喜服,滿溢著幸福的顏色。正拱手向周圍的人回禮,前面的兩個小廝笑得喜慶,也不忘了在身上掛的喜錢袋子里不停的掏出銅板,灑向眾人沾一沾喜氣。
眾人見漫天下起銅錢雨便一擁而上開始哄搶,場面十分熱鬧。
蘇徇看著那番景象,又看看這邊眾人,即使臉被遮住,卻依舊可以在眉眼處看出他們詭異的憤懣。
莫名其妙,自己也蹲在這一眾似乎要搶劫的“匪徒”群中,蘇徇正在想自己究竟該不該做入伙,或者走出去,可此刻全無頭緒了,就一直隨波逐流蹲在此處,當(dāng)然,本能的好奇也是想看看他們這群人要干嘛。
正在蘇徇思索之際,身旁的旁顧年眉眼陰翳肅然,手利落一揮,七八個蒙臉的大漢見狀,向著娶親人群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