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滿婆
滿婆，這個強勢了一輩子的女人。
年紀輕輕嫁到黃家大院兒，終日游手好閑，沒事就喜歡出門和別人聊家長里短。除了每年都生一個孩子，她基本沒為家庭做過什么偉大的貢獻。傲嬌的一連生了十個孩子后的她更是一路強勢囂張跋扈不可一世。
都說做一輩子人要善良，最后才能得以善終。可她是個特例，善良仿佛與她從來都是絕緣的。
傳言她因為不想伺候臥病在床久治不愈的丈夫，狠心下藥害死了自己的丈夫。那年，她丈夫也不過才四十出頭。聽說下葬時他都未曾把眼閉上，怨氣之大。
這事曾轟動一時，可惜沒人告她，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丈夫的離開根本沒有影響她滋潤的生活，從一開始守寡她就一直活得瀟瀟灑灑。
平時除了出門說媒拉纖，就是街上、村上、小賣鋪到處打牌聊東家長李家短。日子不苦，反而過得相當充實而快樂。
大兒子二兒子后來陸續(xù)成家，她見大兒媳不好相處，果斷的選擇和二兒子一家過到了一起。并且果斷的把黃家老屋分給了二兒子。（也就是霸占到我們家的那套房子。）
明知滿婆這樣做很不人道，可卻沒人敢拿她怎么辦。
我媽進黃家大院兒那年，住的都是茅草屋，就是看著房子在滿婆手里，自己都不敢去要回來。老爸當時的懦弱真的讓老媽咬牙切齒的恨。
就這樣，屋前屋后的兩家人自然是磕磕絆絆經(jīng)常矛盾沖突。
漸漸的，與滿婆的好吃懶做相比，老媽的堅韌和勤快就顯得尤為突出。
那些年，為了使一家人生活能很快好起來，父母在地里種過生姜買賣生意。起早貪黑做過草席賣，更做過彈棉花的手藝人。后來做了殺豬生意，家里日子漸漸好了，接著有了新房，老媽也陸續(xù)生下了我們。
看著我們一家人其樂融融日子越來越滋潤快活，滿婆內(nèi)心的嫉妒與仇恨就像蠕蟲一樣在她心里搔撓。
這個時候她的挑撥離間使我們家逐漸敗落，那應該是她人生最大的成就。
可我們家的逐漸衰落并不能成就他們家的好。
她的偏袒之心害慘了她的兒子們，也害了她自己。悲劇，就是她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幾個兒子們。
曾經(jīng)要是有人笑話她是寡婦，她總會昂首挺胸的懟回去：“我是寡婦又怎么樣？老子有那么多兒子養(yǎng)老送終比你們有老公的人可靠多了。”
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幺兒。她也一樣，她偏向她的小兒子不是一天兩天。為了小兒子而和二兒媳鬧矛盾可以不顧一切，其結果是二兒子夾在中間做人痛苦，最后竟然選擇喝農(nóng)藥自盡。
一夜之間，她痛失愛子，還是持續(xù)的傷心了好些天。
就像她兒子突然的離開，她的傷心來得快去得也快，沒多久她就恢復了正常。
兒子死了媳婦肯定也留不住，沒過多久她媳婦就改嫁了，決絕的丟下年幼的一兒一女，讓滿婆突然認識到她的人生悲劇才剛剛開始。
此后再有人背后罵她寡婦，她也不再反駁。甚至別的人說她作惡多端終于老天開眼死兒嫁媳婦活現(xiàn)形，她也不再還嘴。
正當大家既看她笑話，卻又慢慢開始同情她的時候，偏偏她就愿意一錯再錯。
為了幫不孕不育的小兒子維系一個家，她竟然出了個“好主意”幫小兒媳找了個野男人生下一個孫子。結果隨著小孫子慢慢長大，小兒子最后忍受不了這頂人盡皆知的綠帽子一直帶在頭上，也選擇自盡而亡。
幾年之內(nèi)，一連逝去兩個兒子，還都是自己最愛的兩個。
滿婆還是蒼老了，跟誰再開口說話都是以訴苦為主。
包括曾經(jīng)她最恨我媽，忽然也改變了態(tài)度，總拉著我媽連聲感嘆：“二娃子呀！還是你好??！吃苦耐勞又勤奮努力，我外侄兒這輩子娶你是有福氣的?！?p> 她的改變和不斷訴苦換來了大家同情的眼神，卻并沒有換來其他兒女的關愛。
想當初滿婆膝下的九女兒，她是個出生就癱瘓殘疾的孩子，卻成年后就被她嫁（賣）到山里面再沒回過家。
當她傷心欲絕想起有這個女兒的時候，再去探望之時，女兒因常年臥床不見陽光，更沒有得到良好的照顧，年紀輕輕就已經(jīng)癡傻不再認識她。
灰溜溜的輾轉(zhuǎn)去了唯一一個正常還算對她好的五女兒家，卻因她長期賴在那里不走而遭到了嫌棄，甚至最后無奈之下女婿還親自把她“送回家”。
五女兒家其實也不容易，在農(nóng)村也只是算得上不缺吃而已?？稍俨蝗背缘募彝ビ龅綕M婆這種吃穿都要求高的“老人”，也會負擔不起。
起初五女兒因為自己老公把滿婆“送回家”覺得愧對母親，總想著法彌補她。
但這種人，唉……
滿婆老借題發(fā)揮到處去說五女兒家的壞話，起初五女兒是不知道，所以一直對她好。但知道以后就不一樣了。
不管在哪里，人嘛，總是注重面子和名聲的。
像滿婆這種，整天四處去叨叨的人，開口就是女婿對她不好，不給她買肉吃，總是給她吃稀飯，總是讓她坐門口看他們一家吃好的。還不給她買新衣服，過年都穿破衣服等等等等。
不知情的五女兒剛開始會經(jīng)常回家看滿婆。但漸漸的，知道了滿婆的秉性老信口雌黃，當最后幾個兄弟把滿婆送去敬老院時，滿婆的五女兒也只是默認，最后甚至沒去敬老院看過滿婆。
對于五女兒，真算是對她仁至義盡的，就我們外人都看得出這女兒是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
知道自己老公把滿婆送回來，每次趕集就偷偷給滿婆買東西來看她；看到她蓬頭垢面就幫她洗頭洗澡買新衣服換上；知道她總惦記著吃好的，就想著法子給她買肉買魚做給她吃；怕她自己平時懶得做飯，就給她買很多軟糯的餅放家里任她自己安排。
可她不知足，總覺得女兒做再多都不夠好。人吶，暖一顆心要很久，涼一顆心卻真的不需要多少時間。
滿婆自從進了敬老院之后可以說這一生的強勢和專橫跋扈在那一刻就已經(jīng)畫上了句號。
2014年剛入冬，這個“作”了一輩子，可惡了一輩子，可恨了一輩子，卻又可憐了一輩子的女人---死了。
而且母親說滿婆死得很不光彩，死相很難堪。
據(jù)說，是被人虐待至死的，不知道誰扒光了她的衣服，丟在敬老院她自己房門外凍了一晚，然后第二天就沒氣了。
要說起原因那也是她自己太過好強引起的。
她愛打牌，卻又輸不起，輸不起就跟人家老頭老太太紅著臉吵鬧。起初大家都讓著她，她還覺得住在敬老院相當不錯，每每給我爸打電話都還炫耀一番：“外侄兒??！敬老院可真好，吃的住的都很舒服，每天標準套餐還有肉吃，冬暖夏涼還有空調(diào)，衣服被褥又不用自己洗，簡直這日子太好啦！”
就因為滿婆這么說，有段時間我們?nèi)置幂喠鞅晃依习盅哉Z攻擊，攻擊完了就直言這輩子老了不會靠我們?nèi)置茫人狭司腿プ【蠢显骸?p> 滿婆把敬老院夸上了天那也僅僅是剛開始，久而久之敬老院的老人們都了解了滿婆，大家慢慢就紛紛開始討厭她。
在敬老院，大家都是為了頤養(yǎng)天年住在里面的，大家都是老人憑什么次次讓著你？這不公平，老人們都是孩子脾氣，大家自然誰也不會讓誰。
就這樣，最終是誰把她身子扒光的也不知道，敬老院里基本沒人跟她要好，也沒人幫她說句話。
關鍵人也死了，說什么都沒有用，法醫(yī)也說沒有外傷，就是凍死的。
剩下的兒女也不想多事，滿婆的一生也就這樣唏噓的塵埃落定了。
大家都知道她是個什么樣的人，當尸體運回村里時，所有人都七嘴八舌議論不休。
“死了？死了好，終于死了一個該死的人了。”
這尸體剛剛運進村里，不光本村，外村的人也來湊熱鬧。
“這誰呀？多少歲？怎么死的？你們怎么好像都挺高興的？”
“誰會不高興？這就是顆毒瘤，一大家人該被她害死的也死了，不該被他害死的人也死了，這么多年也就她活得最滋潤?！?p> “可不是嗎！當初那個年代不興談戀愛，要是黃家老太公早知道她是那么狠毒的女人，怕是寧愿打一輩子光棍也不會娶她。”
“那也不一定，再怎么樣她也是有點功勞的，至少十里八村除她之外再沒有哪個女人敢十二年生十個兒女，這方面她是獨一個?，F(xiàn)在也沒有哪個女人有勇氣可以像她那樣帶著一群孩子守了接近五十年的寡。單憑這兩點，她活的這八十多年也不容易。人都死了，大家也就別再說她的不對了。”
“唉喲喲，那照你這么說，她還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嘍？”
“就是，就是，你誰呀？是不是她生前幫你拉過媒保過纖，你現(xiàn)在想在這里替她歌功頌德呀？”
“沒有說她了不起，也不是要為她歌功頌德，只是死者為大，大家還是留點口德吧?！?p> 身死之后，蓋棺定論。大家議論的內(nèi)容大同小異，偶爾有微弱的異聲很快就會被大家七嘴八舌強壓下去。
滿婆這一生也算知足了，十里八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算得上一個風云人物。雖然沒有人會一直記得她，但她的一生足以成為一個既正面又反面的良好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