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多蘿西捂住自己的脖子劇烈咳嗽了起來。
她想今天或許就是她脖子的倒霉日,在被鷹身女妖差點掐死過后,連教廷的主教也對它情有獨鐘。
清新的空氣潤養(yǎng)著多蘿西的肺部,她因缺氧而迷糊的意識瞬間回籠——此時的她癱軟在大橘背上,而化為原形的獅鷲正面臨著成千上萬的暴風城守衛(wèi)。
飛不起來了。
大橘委屈的嗓音通過契約傳遞給了多蘿西。
是禁空領域——多蘿西想到了這個耳熟能詳的詞匯。
幾乎所有的城池都會在修筑之初,雇傭強大的煉金師為核心基石附加符文陣法,暴風城當然也不例外,要想在這個獸潮頻發(fā)的地帶建立起一個長久的駐點,一個牢不可破的陣法是必不可少的。
也正是由于穩(wěn)固陣法需要耗費巨大的人力和財力,所以茫茫大西北城池稀少,因為再沒有其他的勢力愿意供養(yǎng)一個經常在魔獸襲擊下需要時常檢修的符文陣法。
除了財大氣粗的精靈們。
不僅如此,暴風城還供養(yǎng)了許多盛名的煉金師,在一番風格鮮明的精靈建筑中,林立著數座斥巨資修筑的煉金塔。
禁空領域幾乎是每一個合格守城大陣所必備的特性,為了避免某些讓人防不勝防的空襲。
結論就是,大橘失去了自己引以為傲的飛行能力,它凜冽的狹長鷹眼戒備地環(huán)顧四周,躊躇的鷹爪像抓豆腐一樣把地板抓出一道道裂痕。
它擅長使用冰系魔法——無愧于克烈·霜風之刃的名字,它遺傳了來自家族的優(yōu)異血脈,天生的魔法精通和威脅性強大的身軀讓包圍它的士兵們不敢貿然前進。
另一個讓精靈們止步的原因,沒有人不知道安格斯平原上生活著一群獅鷲,它們和暴風城向來是友好的合作關系,去往中淵服兵役的精靈們有時還會前往那片雄偉的崖壁,搭乘獅鷲們的順風車奔赴戰(zhàn)場。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
剛被大橘強硬的攻勢而嚇的半死的坎貝爾執(zhí)政官尖銳地大叫了起來,如果不是被幾個下屬攙扶著發(fā)軟的身軀的話,他的呵斥或許還有一些說服力。
坎貝爾感覺自己的面子正在陽光下被所有暴風子民踐踏,不知道有多少人目睹他害怕得涕泗橫流的狼狽模樣,大街小巷都在看他的笑話。
一些衛(wèi)兵作勢舉起長槍,卻在發(fā)現(xiàn)并沒有精靈守衛(wèi)服從指令后又灰溜溜地瑟縮了身體,場面一時有些滑稽。
暴怒的坎貝爾執(zhí)政官看起來就像是孕期易怒的婦女。
身穿白金法袍的人一擁而上,作為教廷的圣職,他們簇擁著失態(tài)的古德里安。
“作為獅鷲怎么能和惡魔為伍!”古德里安不可思議地說。
然而大橘聽不懂人族的語言,它能和多蘿西交流僅僅是因為契約和天賦的存在。
被稱為惡魔的多蘿西咬了咬牙,掙扎地反駁:“我沒有惡意,我所說的都是真的?!?p> 她知道自己的話有些蒼白,事實上她覺得不論說什么,已經沒有人會相信了,僅僅因為那一句來自大魔導師“惡魔”的定義,足夠讓所有人聞風喪膽。
“地底人的陰謀,哄騙獅鷲之罪名。”
嗡鳴的魔法元素在古德里安的指尖躁動,他的話幾乎是蓋棺定論。
多蘿西忍不住想罵人,此時的她說不后悔是假的,如果她能夠回到老巴爾藥劑店門外的前一秒,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回頭帶著科爾斯老爹和大橘遠走高飛。
古德里安大主教的魔力之源是淡淡的青色,象征著風元素。
數不清的風劍沖向多蘿西,被大橘的羽翼擋下,漏網之魚也被冷氣凍成了冰碴子。
束手束腳的大橘很快就被鋒利的風刃割傷,它用魔力在地表開出了朵朵冰花,與淡青色的風元素碰撞到一起,產生的能量甚至讓周圍的廢墟為之一清。
盡管大橘此時氣勢如虹,但多蘿西敏銳地察覺到它不如古德里安大主教游刃有余。
多蘿西沒有忘記,不久前的大橘還是個只會喵喵叫的小傻子。
不能再繼續(xù)下去了。
多蘿西準備指揮大橘沖出人群。
就在兩種威力巨大的元素在空曠的地面上糾纏暴動時,一道翠綠的光突然出現(xiàn),生生劈開了戰(zhàn)場。
古德里安的表情一滯,胸有成竹的模樣因為一道陌生身影的出現(xiàn)而冷卻了。
最為僵直的莫過于坎貝爾執(zhí)政官,他全身上下沒有一塊肥肉不是顫顫巍巍的,仿佛變成了城中央的一具雕像。
消失了片刻的老巴爾氣喘吁吁地出現(xiàn)了,他扶著倒塌了半截的衛(wèi)旗,像是新生樹皮一樣的臉沖多蘿西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首先確定他并不是在嘲笑自己,這一點多蘿西可以肯定,隨即她看清了消散冰霧下的影子。
那是一把散發(fā)著潔白月輝的長劍,劍身是翡翠色的晶石,由世間最好的工匠打磨,銀白的劍柄上鑲嵌著一顆拇指大小的貓眼石,浮雕的月桂栩栩如生。
一只大手輕松地把長劍拔出,但凡是暴風城所屬,無不敬仰地向他鞠躬致意。
“總督大人。”
多蘿西聽到無數音色匯成的洪流在整個暴風城的上空回響,連自由的白鴿也被突然爆發(fā)的聲響驚動。
暴風城迎接著它的守護神。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精靈,他并沒有傳聞中那樣偉岸威嚴,相反,他的身姿和大多數精靈一樣勻稱秀美,白金色的長發(fā)宛如鎏金的絲綢,額間一枚簡約的銀墜,映襯他湖綠色的雙瞳如同最上好的星光寶石。
老巴爾終于趁亂達成了他此行的最終目的,找到并且把情報交給了風暴總督,或許他也沒有刻意去尋找,因為被驚動的總督大人是自己找上門來的。
千萬不要相信一個精靈的表面年齡。
這是普拉尼亞大陸人人默認的真理,例如此時的暴風總督赫爾文,他二十歲的外表下住著一個一千兩百歲的靈魂。
“好久不見,古德里安,看來我睡了好一段日子,連你什么時候到達西北的消息都沒有收到?!?p> 赫爾文精致的眉眼掃視過在場的大多數,他與偷偷探頭的多蘿西短暫地對視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他的“老朋友”身上。
與古德里安難看的臉色相比,多蘿西稱得上臉紅心跳,她從來沒有見過擁有這樣完美皮囊的生物,他的每一個紋理都似乎是造物主的恩賜。
“總督大人……”
坎貝爾執(zhí)政官掛上熟悉的怯懦和討好,試圖解釋眼前糟糕的一切。
不過赫爾文并沒有耐心聽那些撇清關系的長篇大論。
“坎貝爾執(zhí)政官受到了驚嚇,衛(wèi)兵,送他回府邸?!?p> 一字一句輕巧而隨意,卻瞬間抽空了坎貝爾殘余不多的勇氣,直到幾個精靈衛(wèi)兵把他帶走,他都沒有再說出一句話。
“是時候好好清算了。”
赫爾文動了動手指,隨手打開一道銀灰的空間大門。
他用眼神示意多蘿西和老巴爾,連古德里安都收到了他輕飄飄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說“愿意跟就跟”。
多蘿西的眼里迸發(fā)出驚喜——轉機出現(xiàn)得猝不及防,只要她解釋清楚,難道教廷還能在暴風城的地盤上斬殺一個有功之人嗎?
她拍了拍大橘的脖子,后者在她的示意下“嗖”地變回了貓咪的模樣,然后靈活地鉆進兜帽里,露出一雙虎視眈眈的貓瞳和毛茸茸的飛機耳。
多蘿西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它的貓頭,忙不迭地在老巴爾的引導下進入了傳送之門。
“主教大人!”
身穿白金法袍的教廷圣職們緊張地出聲阻攔。
古德里安的腳步沒有半分停頓,堅毅地踏入了傳送的大門。
傳送門的對面就是赫爾文的府邸,出人意料的是,它不是什么裝潢華美的殿堂,而是一座不起眼的樹屋。
邁入的一瞬間,多蘿西清晰地感受到了眩暈侵襲了她的大腦,類似于一種暈車感,持續(xù)了短暫的一陣。
窗外是鼎沸的市井,翠色的藤蔓纏繞著窗臺,實木做的老舊書桌,綠葉裝點的笨重書架,還要樹樁一樣粗糙的座椅。
整個房間暗淡而樸素,赫爾文用火石點亮了唯一的一盞煤油燈。
多蘿西想,如果她沒有看錯,這里是中城區(qū)的一家普普通通的妖精客棧。
“坐。”
赫爾文隨手一指那些上了年紀的敦實木樁,顯然這就是他平時用來招待客人的座椅。
一群拇指大小的花精靈魚貫而入,她們閃爍的透明翅膀拖著彗星一樣的尾巴,帶來了一壺壺淡粉色的花釀。
多蘿西小聲說了一句謝謝,把溫暖的花釀酒杯握在手心。
“巴爾已經把你的來意告訴我了,作為風暴城的總督,首先向您高尚的品質致敬?!?p> 赫爾文扔下了一顆定心丸。
他認可了多蘿西的情報,就算多蘿西的血統(tǒng)出現(xiàn)疑云,他也大概率會保下她。
值得一提的是,精靈們并沒有拿血統(tǒng)評判人的習慣,他們依靠精靈樹孕育后代,所以幾乎不會有和其他種族混血的機會。
“惡魔之語,赫爾文,你不該被這樣低劣的謊言所蒙蔽,”古德里安露出一抹厭惡,“她會讓你蒙羞?!?p> 顯然,一點空間上的距離并不能阻礙古德里安的耳目,或許在多蘿西向坎貝爾繪聲繪色坎地描述時,他就已經在一旁無聲地聆聽。
“那她有什么目的嗎?就是為了欺騙我?讓我在所有人面前丟臉?”赫爾文聳了聳肩,“你知道的我不在意這些,她欺騙我是毫無理由的?!?p> 沒錯。
多蘿西忍不住跟著點頭。
“你這是詭辯,休假中的你已經松懈到淡漠中淵戰(zhàn)場的危機了嗎?”古德里安嚴肅的面孔上出現(xiàn)了幾抹裂痕。
“你大可放心,多蘿西是暴風城最好的向導,她沒有理由、也沒有渠道投靠那些家伙?!焙諣栁娘@然已經從老巴爾口中了解了多蘿西,像此類突然的覺醒又不是只此一例。
畢竟這是個種族大雜燴的世界觀,或許路邊隨便一個人族,數萬年前都有一位巨龍的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