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休有些呆滯。
因為完全搞不懂艾米這駭人聽聞的話從而來。
妻子破產(chǎn),所以自己成為了災(zāi)厄,然后還給世界帶來了末日?
這是哪門子的預(yù)言???
有那么恐怖嗎???
“不至于、不至于......”
“哪里不至于了!”艾米眉頭緊皺道,“鄰居先生是不是懷疑我的能力?”
這是奇幻世界,所以適當(dāng)?shù)南嘈胚@種神棍也沒太多損失,但沒必要去相信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能對那些迷信狂熱沒什么文化的人管用,但對一個經(jīng)歷過九年制義務(wù)教育的正常人而言,這都是些什么中二爆表的幻想?!
“不是懷疑你的能力?!?p> 伊休偏過頭,輕咳兩聲掩飾尷尬,道:“你可以換個角度思考。比如我這樣的帥哥突然在大街上拉著你,不停和你說......你剛才重復(fù)好幾次的災(zāi)厄。作為一個正常人類,你會相信只因為商業(yè)上的失敗而破產(chǎn),最后導(dǎo)致世界末日?”
這句話傳入耳中,艾米陷入了沉思。
隨著思考的進程,漂亮的臉蛋上浮現(xiàn)起了各種表情,最終停留在了恐懼之上。
“鄰居先生,一切皆有可能!”
伊休點了點頭,鄭重宣布:“所以,你不是正常人?!?p> “嗯,我的確不是......”
艾米頓時捂住了嘴。
差一點就進了這家伙的套。
“可惡!”
呲著牙的艾米看上去像是被激怒的小奶貓,因為喝不到太多的奶水只能虛弱的喵喵叫。
“自己都承認(rèn)了,所以你的預(yù)測不起作用。”
伊休怎么都不信,只是因為妻子這次豪賭失敗就能帶來世界末日。
“那鄰居先生相信我對這那個后廚幫工的占卜嗎?”
“這是可以相信的?!?p> “那為什么不相信我對您的占卜呢?”
伊休翻了翻白眼:“戰(zhàn)爭打了幾百年還能維持微妙的平衡,要真信了你們這幫玩神秘學(xué)的占卜師,這個世界早就完蛋了,哪能輪得到我這種一般民眾?!?p> “呃......無法反駁。”
這話太有道理,艾米一時間想不出什么辦法來否定。
對掌握這種預(yù)言能力的占卜師而言,任何一次占卜都只顯示最好或是最壞的結(jié)局。
現(xiàn)實之中往往不會出現(xiàn)極端案列,但她認(rèn)為不會出現(xiàn)極端案列的原因,是有像她這樣不服從組織命令的占卜師在積極行動。
“這樣吧,鄰居先生?!?p> 艾米認(rèn)為必須掌握足夠多的證據(jù),而不是單純的遐想與推測,才能讓眼前這位在數(shù)次占卜里不是遇到【災(zāi)厄】就是成為【災(zāi)厄】的人,最終能夠信任自己。
“給我?guī)滋斓臅r間,我會找出證據(jù),讓您相信我。”
“可以,畢竟是鄰居。不過,在這之前,有件事必須解決一下。”
伊休關(guān)心的事情,通常會與妻子、家庭、自己有關(guān)系,除此之外都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吃瓜群眾。
武之國劍士洛薩遭受的雙重壓力,盡管有一大半是他自己的問題,可也有一些是因為伊休當(dāng)著他的面殺了杜拉罕。
伊休經(jīng)歷過九年制義務(wù)教育,最基礎(chǔ)的就是保持善良,雖然在這個操蛋的世界里差點被折磨的三觀炸裂,但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他還是愿意幫一把。
“您是說那個后廚幫工嗎?”艾米很快發(fā)覺了他的想法。
伊休不置可否。
“明明您這里比較重要?!?p> 她露出幽怨的眼神。
伊休提醒道:“過于理性,可不是一件好事?!?p> “我沒、沒有......好吧,是我錯了?!?p> “先吃點東西吧?!?p> 艾米的吃相并很難看,可能是餓極了,也可能是性格使然。
反正安婭在吃飯的時候保持著優(yōu)雅與端莊,宛如一名從教科書里走出來的淑女,足以讓所有只接觸禮儀皮毛的女性黯然失色。
哪怕是在家中,穿著一席睡衣,安婭也會保持風(fēng)度。
伊休很隨意,卻從不被她指正。
她說這樣的進食禮儀成為了習(xí)慣,怎么都改不掉,不算喜歡也不怎么討厭,卻沒必要強加給別人。
“我吃飽了,謝謝鄰居先生!”
伊休遞過去一塊手帕。
通常而言,看顏值高的女性吃飯應(yīng)當(dāng)是一種享受,但這一點在艾米身上不適用。
吃的滿嘴都是黃油,喝下兩口飲料立刻打兩個重重的嗝,總感覺這不是下午茶,而是給即將上路的人吃頓好的。
“謝謝。沒想到,鄰居先生是這么溫柔善良的人?!?p> 伊休漫不經(jīng)心道:“這就是正常人?!?p> “我也是正常人!”艾米嚷嚷一聲,隨之露出凝重的神色,“既然鄰居先生覺得有必要幫這個后廚一把,那作為這頓美食的回報,我現(xiàn)在去搜集相關(guān)的情報。最多兩天......不,三天......呃......總之我會來找您的!”
艾米瀟瀟灑灑走了。
望著這個略顯單薄的身影,伊休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占卜師的話可信、可不信。
“請問......這是您......”
柔弱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抬起頭發(fā)現(xiàn)是這里的侍者。
自從見過赫婭的巨型球體,對米諾陶諾斯也就產(chǎn)生了免疫力。
遞過來一串手鐲。
水門都市比較少見的銀灰色,觸感圓潤絲滑略帶一些溫度。
“不是我的,但我知道是誰的?!?p> 伊休將手鐲收下,等下次見面還給艾米。
這家伙不僅吃相難看,還丟貴重物品,真不讓人省心。
入夜后安婭匆匆來到【食亭】,眉宇間透露出些許的疲憊。
即使這樣,她還是第一時間察覺伊休下午和一個女性待在一起。
“是昨天那個藍(lán)發(fā)女孩,畢竟是鄰居?!?p> 稍微說了下艾米的情況,有關(guān)她是占卜師,以及占卜結(jié)果沒有說。
“住在隔壁,會如此貧窮?”
安婭眼里閃爍著狐疑:“你知道隔壁的房屋值多少錢嗎?”
伊休搖著頭道:“阿瑞斯看出來,她一晚上沒休息也沒進食。我原本也不相信,但卻是真的?!?p> 自家的丈夫,睡在一張床上的安婭最清楚,雖然性子散漫喜歡絮絮叨叨,但從沒發(fā)過脾氣。
相對于他,安婭常因為一些傻逼弄得滿肚子是火,半年前還偶爾對丈夫發(fā)泄情緒,卻始終得到理解與包容,甚至一整夜的安慰自己,所以這半年時間里她一直糾正這個壞毛病,不然就顯得太任性與自我了。
阿瑞斯不會說假話,那么以丈夫的性格,帶艾米來這里吃一頓也很正常。
“最近,太忙了?!?p> 作為妻子,應(yīng)該多待在丈夫身邊。
臨近第二次和談開始,安婭覺得陪伴他的時間越來越少,平均下來每天就陪伴他十個小時,心中覺得有所虧欠。
“沒關(guān)系,如果有什么能幫忙的,請隨意差遣。我這個人是笨了些,但體力方面還是很有自信的。”
安婭搖了搖頭:“守好我們的家,維護好那些老客戶,這就足夠了。”
晚餐,她稍微吃了些,比平日里少些。
看得出來,憂心忡忡。
這就像一個項目在談判階段接近尾聲的時候,深怕出一些幺蛾子。要是信命的負(fù)責(zé)人,還會抽時間去廟里燒香拜佛。
“要不去神殿里,求個安心?”
“我不信空之女神。”
“我知道,所以去大罪神殿呀。”
白天的時候,魔王守護者杜拉罕的棺材已經(jīng)抬入了大罪神殿,落日之前送到了魔王的座駕上,此刻經(jīng)歷一波人流高峰的大罪神殿應(yīng)當(dāng)沒有太多人。
水門都市的執(zhí)政方只做有限的管理,關(guān)于信仰方面的問題始終堅持因人而異。
并不強求人類非得去祭拜空之女神,也不強求魔族非得去祭拜大罪魔神。
有那么些個例,聽聞魔族的大罪魔神真正的職責(zé),認(rèn)為自己目前所欠缺的是空之女神無法贈予的,繼而轉(zhuǎn)投信仰。
當(dāng)然,這只有在水門都市里能見到。
人類方的信仰神殿,這段時間伊休經(jīng)常去,不是像一個正常的信徒去參拜,而是找金姆大叔敘敘舊,結(jié)果沒見到一次。
入夜后的大罪神殿燈火通明,還能見到入口處擺放的裝飾品,多為葬禮裝飾品。
珍珠色的大理石石墻和檐口、飾座上的金箔,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令人心生敬畏。
伊休幫安婭攏了攏夜風(fēng)吹亂的長發(fā),撫平了衣裙,順帶整理了自己的著裝。
盡管妻子沒有說自己的信仰是什么,可這種走“邪道”的商人絕不會去信空之女神。
水門都市里大部分有點本事的人類商人都是雙信仰,他們對大罪魔神的推崇并不比一些魔族低。
神廟內(nèi),陳年的香杉木地板一塵不染。祭臺上鋪著綠棕櫚葉,堆滿了信徒獻上的花冠。魔族內(nèi)信徒最多的大罪神雕像佇立在眼前,足足有九個代表不同情緒的面容下卻只有一根權(quán)杖,但每一個面都在俯瞰終生。
進來前,安婭支付了一筆金錢,選擇了商人常選擇的許愿祭祀方式。
她與伊休一起捧著盛滿安息香的金杯,走到神像前。晶紅色的香料,宛如融化的寶石,灑在燃燒的木塊上。裊裊香煙在燈光下擴散為輕飄飄的薄紗,伴隨著祭司的高歌,夫妻兩可以開始許愿。
“你先。”
這不是安婭謙讓,而是祭祀傳統(tǒng),不論是空之女神還是大罪魔神,都以男性為家庭之主。
伊休閉上眼心中默念一陣,隨后祭司將一張莎草紙與一支炭筆遞過來,示意他將愿望寫下來。
——希望家庭圓滿,妻子與我享受此生幸福。
祭司并沒有看內(nèi)容,將一些香料灑在莎草紙上而后卷起來丟入燃燒著的木塊之中,同時念叨著一些聽不懂的古詞。
輪到安婭,也是如此。
走出神殿,伊休好奇的問道:“你寫了什么?”
“說出來就不靈了。”她微微依著丈夫,眼里閃爍著柔和。
輪到她需要內(nèi)心默念的時候,腦袋里除了一個渺小的愿望之外一片空白。
——完成丈夫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