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銀城商會】的總負責人,柯達認為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
根據(jù)主人的來信,三個老魔王守護者是能夠相信的,只要借助他們的力量還能有一線希望。
可眼前的魔鬼大公瓦蘭克實實在在告訴他——沒救了,等死吧。
“小家伙,挺別致的?!?p> 魔鬼眼里的生物向來只有靈魂,除此之外不過是一張皮。
“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p> 半精靈在魔族內(nèi)地享有盛名。
身材線條不如純血精靈那般粗壯,看上去健康有力,但擁有純血精靈無法抵達的高顏值。
平均身高超過兩米三的純血精靈常視平均身高不足一米七的半精靈為異類,但不得不承認以大眾審美來評判,皮膚白皙且富有柔弱氣質(zhì)的半精靈坐上魔族顏值榜榜首,實至名歸。
就連新魔王麾下的女仆團,其成員95%都是出自半精靈這個種族。
純血精靈有著細長尖銳的耳朵,以及狹長細窄的眉毛,這一點讓容貌上失色許多,反觀半精靈的耳朵、眉毛剛剛好,既不顯得突兀,又讓見者覺得美不勝收。
“我是說,你的靈魂,有些別致?!?p> 瓦蘭克平生有過無數(shù)個交易對象,自始至終都以【靈魂】來做評測,而眼前這位男性半精靈的靈魂有那么些特別。
當然,這是指惡劣的特別。
“大公,您應(yīng)該來不是探討我的靈魂吧?”
如今的魔族內(nèi)地狼煙四起,準備推翻新魔王統(tǒng)治的蒼魔族還未將一切準備好,甚至還有大批物資囤積在水門都市的情況下,平白遭遇了女武神的攻擊。
僅僅是三天時間,蒼魔族的大本營被擊潰,幾萬士兵遭遇了一場屠殺,種族腹地更是被女武神所接管,那些完全不知道族長準備推翻新魔王統(tǒng)治的族人......明明和叛亂無關(guān)的族人慘遭壕無人性的屠殺。
他的主人不得已率領(lǐng)殘兵敗將退如瘴氣彌漫的沼澤森林,而這依舊無法得到女武神的寬恕,她們頂著瘴氣一步步逼近自己的主人,一副要將蒼魔族滅種的樣子。
“哦,你是說蒼魔族滅種的事情?”
“......”
看著他隨意的模樣,柯達內(nèi)心陡然滋生出一股滔天的怒火,但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新魔王如此狠辣,出手就要滅種。這等殘暴的君主,您為什么還要投效!?”
瓦蘭克譏諷道:“投效?別開玩笑了?!?p> “女武神連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民眾都不放過,如果沒有新魔王的命令,她們能如此毒辣!?”
“什么都不知道?”瓦蘭克冷笑道,“當你的主人想要推翻新魔王統(tǒng)治的時候,沒有考慮到失敗的后果嗎?沒有一般民眾的支持,幾萬軍隊的武器、盔甲、糧食、馬匹等等必要的物資,一張嘴就能變出來?”
緊接著,看透本質(zhì)的魔鬼大公露出嘲弄的神色:“是你的主人欺騙了自己的族人,不是為了讓蒼魔族能獲取更優(yōu)質(zhì)的生活,而是帶著他們走入了萬劫不復(fù)的深淵。愚蠢到認為叛亂失敗,新魔王能放過那些‘無知’的族人,熟不知這場戰(zhàn)爭里,整個蒼魔族成員都是參與者。你和你的主人一樣,明明有著惡臭骯臟的靈魂,卻自詡高貴圣潔,這就是刻在里面的【傲慢】?!?p> 一時間,柯達想不出反駁的話語。
叛亂本就是秘密策劃,如果讓普通民眾知道了這件事,那定然引起激烈的反抗,畢竟新魔王在經(jīng)濟上的政策無話可說,不少魔族因此而富裕起來。
沉默良久,柯達咬著牙問道:“為什么,女武神會效忠新魔王。沒有對人類的戰(zhàn)爭,這只王牌軍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p> 如果說人類方最強大的王牌軍是全員通過【試煉】并有著極高軍事素養(yǎng)的【神圣遠征軍】,那么魔族方的王牌軍就是【女武神】,只有女性才能通過【改造】的一批只為戰(zhàn)爭而出現(xiàn)的【兵器】。
近一百年的戰(zhàn)爭歷史中,這兩只軍隊的戰(zhàn)績極為顯赫,曾有案例【神圣遠征軍】直接攻打到了魔王城堡,【女武神】佇立在圣教國首都外圍。
普通王牌軍在這兩只數(shù)量不多的軍隊面前猶如一張莎草紙,輕輕一碰就捅了個對穿。
從十幾年前開始,這兩只軍隊不再輕易出動,作為雙方明面上的王牌起相互牽制的作用。
“所以,她們在追尋自己存在的意義?!蓖咛m克走了兩步,來到窗戶口,“不同于圣教國的【試煉】,魔族的【改造】過于殘忍,卻能讓一個村莊過上好日子,一旦沒有戰(zhàn)爭,她們會拼著命找活下去的意義。新魔王會給她們一個交代,而代價就是讓蒼魔族成為歷史。”
柯達陡然驚醒:“大公是說,新魔王......支持戰(zhàn)爭重啟!?”
“不,她絕不會支持?!蓖咛m克打開窗戶迎著微風,“很簡單,蒼魔族成為歷史之后,【女武神】也會成為歷史?!?p> “這!”
柯達心中的震撼猶如浪潮似的,一波接著一波,像是要將他吞噬。
如果失去了【女武神】,人類方的【神圣遠征軍】將會在魔族腹地肆意馳騁。
“新魔王......如此瘋狂!”
回過神,柯達卻窺探到了一絲本質(zhì)——魔族的【改造】是對靈魂施加無盡的折磨,從而獲取強大的力量。在新魔王的觀念中,這必然是錯誤的選項,可在百年前面對【神圣遠征軍】的節(jié)節(jié)高歌,卻也是當時最佳的辦法。
“莫非是新魔王掌握了其他途徑?”柯達不得不往這方面遐想。
瓦蘭克一只腳踩在窗臺上,道:“不知道,順帶再告訴你一件事——女武神們從最開始新魔王繼位的時候就知曉,自己會肯定會被新魔王拋棄,所以她們拒絕效忠?!?p> “那為什么還......”
“很簡答,為了‘解脫’。幾天后的水門都市是一個華麗的舞臺,上演一場足以讓歷史深刻牢記的劇本。真是期待,未來會變成什么樣子?!?p> 他望著這里的安逸與和平,露出極為期待的笑容。
死亡是一種解脫,繼續(xù)履行職責也同樣是一種解脫,對女武神而言,兩者都能接受。
“您這是要走了嗎?為何不直接走正門?”
望著魔鬼大公衣服要跳樓而走的樣子,柯達疑惑的站起身來。
“再不走,我這把老骨頭可能就交待在這里了,有人闖進來了。”
說完瓦蘭克一躍而下。
與此同時,屋門被一股極為霸道的力量踹開。
兩個帶著面具的人類緩緩走進裝修奢華的屋子。
柯達沒有半分猶豫沖向窗臺,卻不料一道黑影在視野里閃過,隨之而來的是一只強而有力的手,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喉嚨。
窒息感滾滾襲來,額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泌汗水,那張英俊的臉也因此而變得扭曲起來。
以精巧掌握的【精神干擾】去對抗眼前這個帶著面具的人類,漆黑的精神能量化作一頭獰笑著的鬼獸,在如此接近的距離張開血盆大口,試圖一口咬斷伊休的頭顱。
而下一時刻,鬼獸撞在帶著假面的人類軀體上卻化為了一縷黑煙。
他只感覺好似撞在了堅如磐石的鋼板之上,巨大的反震讓柯達一陣頭疼欲裂,仿佛有一把刀子在大腦里亂攪。
力量上行不通,柯達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知道我是誰嗎?”
“狗大戶?!?p> “你......!”
柯達的眼眸頓時變得一片血紅。
“效忠那種冷酷絕情的魔王,你也不過是一個被利用的工具,隨時會被拋棄的走狗!”
伊休感到古怪,道:“這怎么又牽扯到魔王身上了?”
“都到了這個地步,還需要在我面前裝腔作勢嗎?上百萬的魔族冤魂,必定會成為你日后的噩夢!”
“等等......”
伊休越來越搞不懂這家伙在說什么。
單純就是來搜查情報,順帶揪出那三個老守護者而已,怎么進門就被打上了標簽。
莫非是進門姿勢不太對?
伊休思考片刻,隨手將他摔在地上,質(zhì)問道:“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p> 身軀撞擊在地板上,劇烈的疼痛傳遍全身。
柯達擦著嘴角溢出的血液,咬牙道:“事到如今,還有你們不知道的事情?”
這時候,艾米快步走過來,蹲在半精靈面前,想說些什么卻被伊休給掐斷了。
“知道的事情很多,但有些事還不太知道。說出來吧,反正走到這一步,你也沒什么好隱瞞的?!?p> 柯達冷哼一聲,卻沒有打死不說的意思。
女武神動手的那一刻,他與他的主人就什么都沒有了。
守住情報變得毫無意義。
“如果你想找到三個老家伙,我勸你還是死心吧。剛才魔鬼大公瓦蘭克就察覺到了你,然后跳窗逃走了,我所知道的藏匿地點已經(jīng)過時了?!?p> 有用的情報已經(jīng)套了出來,三個老守護者的行蹤變成了不確定,那么柯達的存在價值就失去了。
當然,他有著滿滿的求生欲。
“現(xiàn)在,你能放過我嗎?”
“呵呵?!?p> 伊休回了一個冷笑:“與【U·A】教團合作的渣滓,死上一百回都算輕易饒恕。”
沒有半分猶豫,他掐斷了柯達的頸椎。
加上外面死掉的魔族,整個商會沒有一個活口。
“鄰居先生,您到底是誰......”艾米顫抖著嗓音問道,“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占卜術(shù)顯示您會成為【災(zāi)厄】?!?p> 她目睹了在短短幾分鐘內(nèi),伊休殺了兩百多的魔族。
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動作,每一招必定讓一個魔族當場斃命,不論對手使出怎樣的術(shù)法都無法撼動伊休分毫,強壯如一座小山般的魔族揮舞著足夠擊碎巖石的拳頭被他輕輕一指震碎了骨骼與心臟。
艾米甚至沒聽到哪怕是一道哀嚎聲,仿佛在伊休手里,要么活、要么死。那種直接打碎過程,只留下結(jié)果的力量。
聞所未聞!
但突然有一種觀感。
艾米覺得,這種殺戮,帶著一絲仁慈。
“死前的痛苦、掙扎、慘叫、哀嚎......不被我所喜歡,聽說有的人很喜歡,以此為樂。但那些對我而言是折磨,所以最好免除這一切。常有人說我是仁慈,如此輕易的讓死亡降臨,應(yīng)該多聽聽死亡前的悔恨。”
伊休俯瞰著因為害怕而顫抖的艾米,道:“傻丫頭,什么都不知道就往我這里沖,現(xiàn)在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了嗎?下次還敢嗎?”
短暫的沉默過后,艾米鄭重的點了點頭,然后站起身來。
“鄰居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一件事。我都能脫離組織,還有什么我不敢的事情?別說是下一次,一百次、一千次,只要被我發(fā)現(xiàn),都會走過來?!?p> 伊休挑了下眉:“那你可得小心,殺戮對我而言沒有絲毫負擔,說不準過段時間你就去陰間報道了。”
艾米將面具摘下來,銀灰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光彩:“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鄰居一定不要猶豫?!?p> 伊休:“???”
就隨口一說,嚇唬嚇唬她,怎么還認真起來了?
這時候伊休感覺到了女孩的目光匯聚,摘下面具直視著她。
只見艾米睫毛翕動,笑意在銀灰色的眼眸中化開,慢慢地滲到輕薄的唇角。
“因為,我最怕疼了。”
這份笑意為她增添了一分虛幻而飄忽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