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如坐針氈

　　那個手機(jī)微信里的消息記錄對莫鎖造成的沖擊不小，回家的一路上，她思緒萬千。

　　回去后她根本無心其它的事，簡單洗漱后就躺上了床。

　　這晚她打破常規(guī)沒有碼字，因為她的腦子里很亂，頭一次這么放縱，她很欣慰還好自己有存稿的習(xí)慣。

　　莫鎖躺在床上盯著雪白的天花板，有些無力。

　　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會一而再地遇到這樣的事呢？

　　時隔多年，當(dāng)她再一次接觸到生活中灰暗的一面，不同于曾經(jīng)，這次她雖同樣措手不及，但心理承受能力明顯很強(qiáng)。

　　她沒有憤世嫉俗，沒有自我封閉，有的是深思，是成長。

　　第一次直面灰暗時，她年紀(jì)尚小，想找人傾述卻又害怕被人知道，最終只得選擇悶在心里。

　　但這一次，莫鎖選擇跟大學(xué)好友小玉吐槽一番。

　　小玉是莫鎖大學(xué)期間玩得最好最親近的一位，家在晉地那邊。

　　小玉性格天真爛漫，當(dāng)莫鎖跟小玉說起自己這兩天待的這家公司，還有她看到的那些微信消息時，小玉明顯大吃一驚。

　　她對莫鎖說：“天吶，不會吧？我一直以為這樣的地方、這樣的事情離我們很遙遠(yuǎn)……”

　　獨生子女，家境優(yōu)越，父母又一直保護(hù)得很好，因而造就了小玉這般天真的性子。

　　其實莫鎖也一直很羨慕她能保持這種純真，并希望她能一直這樣下去，永遠(yuǎn)不要接觸到類似于她接觸到的這些。

　　聊著聊著，小玉讓莫鎖早點抽身，還說了什么別被抓了的話，也是把莫鎖給逗笑了，哪有那么嚴(yán)重？

　　最終還是莫鎖跟小玉再三保證自己會安然抽身之后，小玉方才安心。

　　這種有朋友擔(dān)憂的感覺真好，莫鎖看著手機(jī)，心里暖烘烘的。

　　所謂友情，不過如此。

　　與小玉結(jié)束聊天后，莫鎖給孫姍姍發(fā)微信說自己明天不去公司了，不只是明天不去，而是以后都不會再去。

　　孫姍姍顯然有些懵，大概以為莫鎖在開玩笑，就給莫鎖回了幾個哭泣的表情包，還配文：傷心。

　　莫鎖惡寒，直截了當(dāng)?shù)幕貜?fù)道：孫姐，我不是在開玩笑，我說真的。

　　這句話發(fā)過去后，孫姍姍開始重視起來：怎么了嗎？不是才干了兩天半？

　　莫鎖：首先要說聲抱歉。

　　孫姍姍：嗯？

　　莫鎖：我私自看了公司手機(jī)里的微信消息記錄。

　　孫姍姍好似并不是很驚訝：所以不想干了嗎？

　　莫鎖言簡意賅：對。

　　沉寂數(shù)秒，孫姍姍發(fā)來語音：這年頭，任何行業(yè)里面，圈子里面，都會有點灰色收入啊，就是趁著機(jī)會，這幾年什么都在干，過幾年就不干了，誰也不是說就一輩子干這個，再說我們公司最主要的還是賣茶葉，不沖突啊。

　　莫鎖聽完語音，忍不住笑了，沒想到這人倒是坦然得很，她還以為她會說沒有這回事呢。

　　不過自己都已經(jīng)看到了，她就算否認(rèn)也無用。

　　莫鎖不想回復(fù)，因為孫姍姍現(xiàn)在說這些無非就是希望她能留在公司，可她不會，盡管那些灰色交易只是沾了點邊兒，但她亦不想與之有一點點關(guān)聯(lián)。

　　有句話是怎么說的？

　　不求活得耀眼，但求活得干凈。

　　她此刻就是這么想的。

　　然而孫姍姍鍥而不舍，再度給她發(fā)來一條語音：之前面試的時候我也說過啊，就成年人都懂的事，你也說能接受，這兩天我怕你適應(yīng)不過來，還有好多工作都沒有交接給你。

　　說起這個，莫鎖就有點來氣。

　　她當(dāng)時是說了賣保健品，然后含含糊糊地說了句成年人都懂的事，搞得她還以為真的是賣類似于維生素之類的保健品，誰知道是那種??！

　　莫鎖不想多說：道不同不相為謀。

　　孫姍姍：你要走公司也不會強(qiáng)留，但你現(xiàn)在走的話沒到十天也不會你給結(jié)工資，那這樣你不就是白干了嗎？多虧啊，要不你就堅持堅持，干滿十天唄？也給我緩沖的時間，我得再找人不是？

　　莫鎖現(xiàn)在算是明白這公司為什么要十天一結(jié)工資，什么考慮到員工都是女性經(jīng)濟(jì)有限都是胡扯，想必為了束縛才是真。

　　畢竟知道這公司的內(nèi)幕之后，一般人都會不想干了，可不到十天不結(jié)工資，不干了的話又覺得可惜，會陷入糾結(jié)。

　　正如莫鎖此刻的狀態(tài)，她因為孫姍姍的話有些動搖。

　　雖然她才干了兩天半，但算下來也有兩百五十塊錢，剛好是她現(xiàn)在租住的房子的半個月房租錢。

　　這些錢對有些人來說或許不算什么，但對于莫鎖這樣初入社會沒有什么積蓄的年輕人來說，還是有點分量的，不要的話她會覺得很虧。

　　可是那地方她是真的不想再去了，有一種再去就會臟了自己的感覺。

　　孫姍姍見莫鎖久未回復(fù)，又給她發(fā)來一條語音：我這幾天會比較忙，也沒有時間面試新人，你就當(dāng)幫個忙唄，幫忙再看幾天，十天之后我給你結(jié)工資你走就行。這幾天我也不會讓你接觸新的東西，你就跟前兩天一樣，只看那個平臺保證它不掉線，然后打掃打掃公司的衛(wèi)生就行，這樣就還好吧，能接受吧？

　　孫姍姍說得誠懇，也在理，莫鎖心想她只要能保證不讓她接觸其它的，她也不是不能幫她這個忙再堅持幾天。

　　莫鎖：你確定？我只負(fù)責(zé)這兩項？

　　孫姍姍：嗯，另外就是我有時會讓你簽收快遞啊，在公司幫我找個東西啊這樣的小事，這沒什么問題吧？

　　莫鎖：可以，只要不是那方面的就可以，不過你盡快找人吧，十天之后我就走。

　　就這樣達(dá)成共識后，翌日，莫鎖如前幾天一樣準(zhǔn)時過去上班。

　　但這一天的她，心境明顯不如前兩天。

　　前兩天的她充滿對工作的熱情，以及對未來的憧憬。

　　然而這天，她坐在電腦前，只覺得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不知道是不是受小玉說的那句“別被打黃掃非的給抓走了”的影響，莫鎖總覺得自己身處的地方就跟犯罪現(xiàn)場似的，視線老是忍不住往院子里瞟，想著是不是會有人喬裝過來實行抓捕計劃。

　　不過很快，莫鎖又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又不是拍電視劇。

　　到底沒能撐過一天，下午快三點的時候，莫鎖給孫姍姍發(fā)微信問她今天會不會來公司。

　　對方說來，莫鎖忙問什么時候，對方回復(fù)說四點左右，又問莫鎖是不是有什么事。

　　莫鎖說等她來了再說，她在心里計劃著等她來了就跟她說她堅持不下去了，不結(jié)工資就不結(jié)工資，總之她不干了。

　　等待孫珊珊來公司的這段時間，莫鎖在會客廳里來回踱步，試圖緩解內(nèi)心的那份焦躁，只是效果并不好。

　　不過看到孫姍姍踏進(jìn)院子的那一刻，莫鎖油然而生如釋重負(fù)之感。

　　孫姍姍見莫鎖迎上來，明顯是在等她的樣子，問：“你說等我來了再說，是什么事啊？”

　　莫鎖沒有任何猶豫的說：“我不干了，抱歉?！?p>　　“又怎么了呢？昨天不是說好了干滿十天算是幫我一個忙？”

　　“嗯，但是我在這里內(nèi)心很浮躁，完全靜不下心來……總之我不干了，不結(jié)工資就不結(jié)工資吧，我就權(quán)當(dāng)是增長閱歷了，給自己上了一課，這幾天的工資算是學(xué)費。”

　　“……”

　　孫姍姍有些語塞，知道大勢已去，也知道莫鎖她留不住，“行吧，你要走就走吧?！?p>　　一聽這話，莫鎖眼睛都亮了幾分。

　　孫姍姍見此笑了笑：“今天在這兒是不是覺得如坐針氈？”

　　莫鎖笑著不言語，心說豈止是如坐針氈啊，還如芒在背，如鯁在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