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這樣子想,洛錫還是得起身迎接,面對辛德生的“噓寒問暖”,處理得倒還是恰當。
“怎么,洛賢弟,看你這樣子,似乎微服私訪不是很順利啊。”
洛錫點了點頭,面露惆悵:“是,賢弟打算明天再去看看~辛縣令為官數(shù)載,不知道又沒有什么妙計教教我,小弟當真是沒轍了。”
許是這些天洛錫的態(tài)度過于恭敬,辛德生晃了晃杯盞里的茶,表情耐人尋味:“賢弟還是太年輕,太固執(zhí)了。這有什么不好處理的,賢弟征戰(zhàn)沙場多年,不過就是幾條人命的事,立個威,自然就消停了?!?p> 說得倒是好聽,要真是這么好辦,也不至于鬧得這么難看。辛德生不是沒有試過武力鎮(zhèn)壓,只是這樣的鎮(zhèn)壓只不過是短暫性的,否則也不會有大量的流民涌出。民以食為天,當自己都吃不上飯了,受點皮肉之苦搏一搏,又有何不可呢?
“這倒是個主意,只是傳出去,名聲到底不好聽......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恐怕就是罪加一等啊?!?p> “此言差矣~西里人生性刁蠻,原本就不服管教,帶頭滋事妄圖復辟,死得其所!”
洛錫聽到這話,猛地看向辛德生,眼神里滿是驚喜:“辛縣令,小弟明白了?!?p> 洛錫眼底的驚喜是真的驚喜,她平時做的就是打打殺殺,所處的圈子還是比較簡單,她倒是沒想過還能這樣顛倒黑白。
她當然不可能靠殺人來鎮(zhèn)壓百姓,樹立威信。洛錫心里很清楚,百姓想要的不過就是安居樂業(yè)的生活,這樣的需求,是建立制度在朝為官的初衷。
第二天洛錫正打算去穆家村再了解了解情況,隨行的人在洛錫出發(fā)前,告知了洛錫一個重大的消息。
承陽鎮(zhèn)犯了惡病,如今已經有些嚴重了。
承陽鎮(zhèn)是宣城最大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人口和生活質量可以和城內媲美。但是最近被不知名的疾病肆虐,整個城鎮(zhèn)已然出現(xiàn)了人傳人的跡象。
為了杜絕后患,不管是不是已經染上惡疾,辛德生把所有人都集中了起來,開始還派了一些大夫來給他們檢查,說是患上了瘟疫,傳染性極強,便連同大夫也被關了進去,讓他們自生自滅。
洛錫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有這么嚴重,一開始是聽到鍋這樣的傳言,也去了解過,當時一說的是小型流感,因為有傳染性,所以派遣醫(yī)官封閉治療,并在出入口處安排了哨兵。
做這樣的決定也無可厚非,是為了將影響控制在最小。所以這件事情在洛錫心里都還不是最緊急,但當洛錫去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不是這樣一回事。
洛錫接過侍衛(wèi)遞過來的面罩,緊緊遮住了口鼻。
承陽鎮(zhèn)已經宛若一座廢城。
洛錫向哨兵展示了自己的令牌,許是辛德生之前就打過招呼,倒是沒有過多為難就讓她進去了。
洛錫之前去過一次承陽鎮(zhèn),那時候還很熱鬧,現(xiàn)在明顯蕭條了很多。
有三兩個人在街上晃蕩,他們將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兩只眼睛。
稀稀拉拉有幾個小攤販,面前擺著已經焉了的蔬菜。看見洛錫進鎮(zhèn)時,大家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了她。
要知道,大概從十天前開始,承陽鎮(zhèn)就是準進不準出,但凡時進來了的人,就沒有一個能走出去的。
洛錫就近找了一個菜販,向他詢問情況。
“大伯,我想請問一下,咱們鎮(zhèn)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怎么大白天都沒有幾個人趕集啊?”
大伯對洛錫的身份存疑,眼神中帶有明顯的戒備:“你是?”
“我是宣城人,今天來探親,但是看這里,似乎大變樣了?!?p> “宣城人?那你應該知道承陽鎮(zhèn)封了,這里的人大多都染上了病,你這當口進來,就別想著出去了?!?p> 洛錫又與那大伯閑聊了幾句,問到了當?shù)赝らL的家。
一路找過去之后,發(fā)現(xiàn)亭長家中也是大門緊閉,洛錫上前敲了敲門,無人應答,里面飄來一陣陣的藥草香味。
推門進去,就看見了地上正坐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拿著蒲扇正在煎藥。
原本戴在臉上的面罩已經耷拉在了脖子上,臉上因為操作不當沾上了鍋煤灰,樣子倒是可愛。
小姑娘看向洛錫的眼神更多的是害怕,拿著蒲扇擋住自己小小的身體,一點一點將自己的身子往屋里挪,企圖在洛錫露出可怕嘴臉的時候能夠全身而退。
洛錫沒有急著走進她,反而蹲下了身,用著少有的溫柔口吻:“小姑娘,你爹爹在家嗎?我聽說最近鎮(zhèn)上好多人生病了,我?guī)Я藢懰幉?,想來幫幫忙。?p> 邊說還邊將包里的藥材拿出來給小姑娘看。
小姑娘看了一眼,才生生地說:“爹爹去王家村了,估摸著要中午才能回來?!?p> “那就你一個人在家嗎?爹爹娘親都不在?”
小姑娘點了點頭,洛錫笑了笑:“那大哥哥陪你好不好,幫你煎藥?!?p>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慧珍?!?p> 小姑娘從小就生長在干凈和充滿愛意的環(huán)境里,對人也沒有過多的防備,洛錫三言兩語就將小姑娘哄得開心得不得了,坐在他的旁邊說話說個不停。
“洛錫哥哥,你不知道,最近的瘟疫鬧得好兇哦,大家都不敢出門。鎮(zhèn)東口王姨一家全染上了病,王叔叔前段時間都死了。”
聽到這話,洛錫煎藥的手瞬間就停住了。
“你說王叔叔死了?”
“嗯嗯,昨天才被抬出去呢,好多人去幫忙,我娘不讓我去,我只在門口聽見有人吹喇叭,他們都頂著白布,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慧珍睜著大眼睛,說話的語氣就好像在談論天氣一樣。
想來也是了,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對生死的事情懵懂得很,自然不明白生死的意義。
洛錫也沒有想到,宣城人口中的小傳染病,竟然已經鬧出了人命。
“大哥哥聽說,那些當官的不是已經派了大夫來治病嗎?怎么還會這么嚴重呢?”
慧珍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從來沒看見過他們,我常聽我爹爹說,要溜出去找大夫看病,但是根本就出不去?!?p> 洛錫沒有再過問,將慧珍拉了過來,用懷里的手絹沾了一點水,將她臉上的灰擦干凈,再戴上面罩。
“慧珍放心,大哥哥來了,一定會幫他們的?!?p> 亭長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個衣著不凡的男子抱著自己的小孩,輕聲細語地說著什么,引得自己的閨女頻頻發(fā)笑。
“你是?”
洛錫正把小孩子逗得開心,就聽見身后有人說話,回頭一看,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穿著樸素,文質彬彬,一看就是受過良好教育的溫潤男子。
“爹!”
慧珍掙扎著從洛錫的身邊跑向了她的父親,洛錫才恍然大悟,眼前站著的,正是承陽鎮(zhèn)的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