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意是見過阮卿之的。
那是個烈陽高照的盛夏,她與父親在池邊散步,見到不遠處有一堆人圍著一個錦緞長袍的少年。
那少年美如冠玉,悠閑地坐在柳樹下的石凳上,前邊擺了紙筆。
樹蔭投在他身上,一切是那么的靜謐,那么的溫柔。
他揮筆而就,畫了一幅映日荷花。眾人拍手稱妙,其中一些競相喊出高價想買下他的畫。
而他卻只微微一笑,將畫送給了一位抱著孩子的母親。
“這個哥哥人真好?!碧K意拉著父親的手脫口而出。
“他呀,是阮家少爺,叫阮卿之,”蘇大夫笑著問,“你喜歡這個哥哥嗎?”
那時的蘇意只豆蔻之年,倒也略懂感情,自家爹娘平日便甚是恩愛,娘看爹的眼里滿是歡喜。
蘇意想著想著便不自覺地點了點頭。這么俊俏的公子,饒是遠遠看著,也讓人滿足了。
她未曾想到,這個逆光而立的白衣少年,會成為她今后的一抹心結(jié)。
而蘇大夫一心想讓小女兒嫁個好人家。他仔細地挑了幾個自認為不錯的公子,狀似無意地提起他們的情況,而蘇意對阮卿之總是最為關(guān)心,就連她自己也想不到,一來二去,她竟然真的慢慢喜歡上了阮卿之。
恰好這時阮夫人生了病,蘇大夫本來只想去看個情況,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那個病與自己先前遇到過的一例極為相似。
其他人治不好不過是沒找對病根。借助這個契機,他成功地將女兒嫁進了阮家。
他以為蘇意能因此幸福。蘇毅也是這么以為的。
直到阮卿之對她開口,第一句話便澆滅了她所有的幻想。
他說完就踏出新房,留她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床上。
龍鳳燭燃盡成灰,空余一地破碎月光。
蘇意獨自掀開那鴛鴦戲水的蓋頭。
月光如洗,投射出點點孤寂。下雨了。
而此時的阮卿之跪在阮府大院中,任憑雨水滴打。
他只著一襲簡單的青紫長袍,連阮家專門叫人定制的婚服都未換上。
他求父親悔婚,阮老爺卻閉門不見。
只因為一樁恩情,就要他賠上自由?他不曉得蘇意哪里好,讓自己父親這么喜歡,哪怕他裝醉不出席,他爹也要把蘇意給帶進家。
阮卿之就這么直直的跪著,寧愿被雨淋一整夜,也不會與一個陌生女子同床共枕。
突然,一把傘撐在了他頭頂。蘇意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邊,也跪在地上,望著那扇緊閉的門。
傘并不大,蘇意也不敢靠他太近,幾乎整個雨傘都擋在阮卿之頭上,而她自己則置于雨中。
雨水順著傘面落在臉上,又沿著臉頰落下,打濕了衣裳。
蘇意身材嬌小,那襲嫁衣又甚是單薄,仿佛風再大些,便可將她吹走。
但她不言不語,面無一絲苦色,就這么跪在阮卿之身邊。
她的手腕很纖細,可撐的傘卻未曾隨風雨而有任何歪斜。
阮卿之莫名感到煩躁,一把拉起蘇意,隨后頭也不回的朝書房走去。
他對自己說,她這么做只是想博取關(guān)心罷了,他才不會上當。
他可不會因為她陪自己淋雨而感動。所以,“蘇意,你最好別著涼”。